月牙泉畔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其影响并未随着硝烟散尽而平息,反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西疆扩散。
消息的传播,依靠的不仅仅是溃逃的影狼军残兵。那些在战场外围窥探的沙漠流浪者、被狼骑压迫的小部落探子、以及往来于危险边缘的行商,都成了这场大胜最迅捷的信使。他们带着亲眼所见或辗转听闻的片段,奔向荒漠的各个角落,将“风神”与“阵风”的名号,连同那“召唤天雷”、“焚灭赤兀”、“全歼影狼”的传奇事迹,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
在干涸的死亡海边缘,一个名为“石爪”的小型部落正为即将到来的狼骑征粮队而愁云惨淡。部落长老听着远方族人带回的消息,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你说什么?赤兀……死了?三千影狼军,在一个叫月牙泉的地方,被一个夏人将军……杀光了?”
“千真万确,长老!很多人都看到了,那雷火,那大坑……那个夏人将军,他们叫他‘风神’!”
在黑石山脉的另一侧,一个以锻造粗糙兵器为生的“火锤”部落,他们饱受狼骑低价强征兵器的盘剥。当商队带来月牙泉的消息时,整个部落的铁匠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箱徒劳的呼呼声。部落首领,一个胳膊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壮汉,猛地将手中的铁锤砸在砧板上,火星四溅:“好!杀得好!这‘风神’是什么来头?敢对狼骑下死手,是条汉子!派人!去月牙泉看看!”
在流沙死亡带边缘艰难求存的沙民聚落,在断魂山脉脚下躲避战乱的山民猎户,在赤沙城废墟中挣扎的流亡者后代……“风神”夏明朗和“阵风”的名字,如同暗夜中的火炬,点燃了他们沉寂已久的希望。原来,狼骑并非不可战胜!原来,还有这样一支力量,不依靠大夏那腐朽的边关,不依附任何王庭,仅凭自身,就能将狼骑最精锐的部队打得尸骨无存!
这种震撼,是颠覆性的。
长期以来,西疆的秩序由狼骑的铁蹄和弯刀维持,大夏边军龟缩关内,偶尔出击也是胜少败多。西疆本土势力要么臣服,要么在夹缝中艰难生存。月牙泉一战,彻底打破了这种力量认知。它向所有西疆生灵宣告,有一股新的、强大的、敢于并且能够对抗狼骑的力量崛起了。
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人潮。
最初是零星的、胆大的探路者。他们可能是某个小部落派出的使者,带着仅有的几只羊羔作为礼物,小心翼翼地靠近月牙泉,试图验证传闻的真伪,并窥探“阵风”的态度。
接着,是更多的流浪武士和猎人。他们身手不凡,却因不愿屈服狼骑或受够了大夏边军的腐败而流落荒漠,听闻“风神”威名,带着自己的武器和满腔热血前来投效,希望能在这支能创造奇迹的队伍中找到一个归宿。
甚至,开始出现成建制的逃亡者。一队约五十人的大夏边军逃兵,在一名老火长的带领下,穿越了狼骑的封锁线,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地出现在月牙泉外围。他们声称来自一个被上官克扣军饷、逼着去送死的营队,实在活不下去,听闻夏将军此处能为民做主,特来相投。
还有那些被狼骑毁了家园、与狼骑有血海深仇的普通牧民、沙民,拖家带口,赶着所剩无几的牛羊,如同朝圣般向着月牙泉汇聚。他们或许没有强大的武力,但他们带来了人口,带来了最朴素的信任与期盼。
短短十余日,月牙泉外围便已聚集了超过千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他们围聚在绿洲之外,用敬畏、渴望、探究的目光,望着那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如今却秩序井然的绿洲,望着那面在胡杨树下迎风招展的、“阵风”黑底金字的战旗。
绿洲内部,赵铁山看着外围那黑压压的人群,既感兴奋,又觉压力巨大。“将军,这来的人也太多了!鱼龙混杂,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狼骑或者七皇子派来的奸细?咱们的存粮也不多了啊!”
王栓子也面露忧色:“是啊头儿,人多眼杂,管理起来太麻烦。而且这么多人聚在外面,万一被狼骑大队盯上,也是个活靶子。”
夏明朗立于沙丘之上,俯瞰着下方涌动的人潮,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有着思虑的光芒在闪烁。
威震西疆,带来名望与人心,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责任与挑战。如何甄别、如何吸纳、如何管理、如何将这纷乱的意愿凝聚成一股绳,是比对抗赤兀更加复杂的问题。
他知道,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仅凭核心几百人作战了。“阵风”必须成长,必须成为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坚实的组织,才能在这西疆真正立足,才能应对未来更严峻的考验。
“传令下去,”夏明朗收回目光,声音沉稳,“于绿洲外划定区域,搭建临时营地。所有前来投靠者,需先行登记来历、特长。告诉他们,‘阵风’欢迎志同道合的兄弟,但亦有规矩。”
他顿了顿,继续道:“同时,放出消息,三日后,我‘阵风’将公开设下考验,遴选合格者入营。通不过者,可领些食水,自行离去,或于外围暂居,遵守我方法令,亦可受到一定庇护。”
“考验?”赵铁山和王栓子都愣了一下。
“不错。”夏明朗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缓缓道,“心性、耐力、悟性。我‘阵风’,宁缺毋滥。”
威名已立,接下来,便是将这虚名,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根基。这汇聚而来的人心,需要熔炼,需要锻造,方能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西疆的天,因他而变。而他,要亲手塑造这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