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裔的呼吸声还在耳边，低沉而稳定。
我没有回头。
那个站在我身后的“我”，笑声已经消失，可空气里残留着一丝错位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时间的缝隙中。
心口的幻灵珠仍在跳动，节奏缓慢却清晰。
它不再只是回应我的意志，而是像有了自己的心跳。
我压下识海里的波动，不去看那道影子，也不去听她留下的那句话。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
高台边缘，玄龟祖驮渊缓缓抬起前肢，龟甲上的星痕开始流动。
他没有说话，但整个空间的气流突然安静下来。
我察觉到异样，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他。
“有变化。”他说。
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寂静。
我走到他身旁，抬头望向天空。
紫微垣的方向，星辰排列得极不自然。原本有序的星轨此刻扭曲成环状，中央主星剧烈闪烁，颜色由冷白转为暗红，像是一颗正在搏动的心脏。
“这不是普通的星象紊乱。”祖驮渊低声道，“它们不是来杀你的。是那里在召唤。”
我盯着那片星空，手指无意识地按住胸口。
幻灵珠微微震动，仿佛也在感应什么。
黑影退去的方式太整齐了，不像溃败，倒像是完成任务后的撤离。它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当场击杀，而是逼我们显露出应对方式，收集我们的反应数据。
而现在，真正的信号来了。
“你能确定源头？”我问。
他点头，龟甲上的星图迅速重组，三重影像叠加在一起——一道是多年前符爻曾提及的星位布局，一道是鸿钧现身时因果链断裂的位置，最后一道正是此刻紫微垣的坐标。三点连成一线，直指天穹深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空中忽然泛起涟漪。
一道虚影浮现，轮廓模糊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是鸿钧。
他的投影没有实体，悬浮在星图上方，面容隐在光晕之中。
他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像是穿透了无数时空。
“你还有时间。”他说。
声音不高，却让整个高台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但不多了。”
我站在原地，左手紧贴心口，右手悄然凝聚一丝混沌气。
我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后退。
过去每一次见到鸿钧，他都是以掌控者的姿态出现，用规则和命运压人。可这一次不同。他的语气里没有命令，反而像是一种提醒。
“你想告诉我什么？”我问。
他没有回答。
下一刻，投影骤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而起，在空中重新排列。
一道箭头成型。
笔直，锋利，指向云层背后。
我顺着方向望去，厚重的乌云正被某种力量撕开一道缝隙。
一座宫殿的轮廓缓缓显现。
紫色琉璃瓦覆盖屋顶，檐角挂着断裂的锁链，整座建筑悬浮在虚空之中，四周没有任何支撑，甚至连法则的气息都被隔绝。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空间体系，像是从另一个纪元遗落下来的遗迹。
“那就是终点。”我说。
祖驮渊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宿命闭环已成。所有线索都在这里交汇。”
我没有再问。
混元盘古斧悄然浮现在掌心，斧刃轻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远距离的共鸣。
它不是在警告危险，而是在呼应——就像幻灵珠一样，它也察觉到了那座宫殿的存在。
我闭上眼，将刚才看到的一切输入幻灵珠。
星图、投影、宫殿轮廓、鸿钧的话语……全部封存。
我不敢保证这信息绝对安全，但至少能确保关键成员通过共享印记感知到异常。
狐月现在不在场，雷裔还在调息，其他人分散各处。
如果我现在召集全员，消息可能被截获，也可能打草惊蛇。
我不能冒这个险。
“你觉得那是陷阱吗？”我问祖驮渊。
他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它等这一天很久了。”
我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座宫殿上。
它静止不动，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拉进某个早已设定好的轨迹里。
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动接受测试的穿越者了。
我不是为了生存才走到这里。
我是为了改写结局。
“不是我们在找它。”我低声说，“是它一直在等我们。”
祖驮渊没有回应。
他的龟甲光芒渐弱，显然刚才的推演耗损不小。
但他仍守在高台边缘，没有离开。
我转身面向逆命盟总坛内部。
虽然没有人站在我身边，但我知道，狐月已经接收到了共享印记的信息，雷裔也会很快恢复。
他们不需要我现在下令集结，只需要我知道目标在哪。
我把混元盘古斧收回身后，手掌贴回心口。
幻灵珠的温度变得温和，不再躁动。
它似乎也在等待，等待真正踏入那座宫殿的时刻。
远处，紫微垣的主星又闪了一下。
比之前更亮，也更近。
我站着没动。
风从高台掠过，吹起衣角，却没有带来任何声音。
那个“我”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你连自己都还没看清。”
我看向天际的紫色宫殿。
也许她说得对。
但我已经不需要完全看清自己才能前进。
有时候，迈出第一步，答案才会出现。
高台下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正在靠近。
我没有回头，也不需要确认是谁。
我只知道，接下来的路，必须朝着那座宫殿走。
无论它是终点，还是新的开始。
混元盘古斧再次浮起，悬在我身侧。
这一次，它没有颤抖，而是稳稳地指向天穹。
我抬起手，指尖划过斧刃。
一道细小的血痕出现，血珠顺着金属表面滑落，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蒸发成雾。
斧刃映出我的脸。
左眼金纹隐约浮现，右眼深处也有微光流转。
两张面孔重叠在一起，一个是我，另一个……似乎也是我。
我收回手，血痕停止渗血。
风停了。
星轨静止了一瞬。
然后，那座宫殿的檐角，有一节断链轻轻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