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青帮最后一个大佬 > 第160章 我不是那种人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北宁铁路边的芦庄子,街巷狭窄,烟火气混杂着淡淡的草药香。一间挂着“津门保生堂”木匾的诊所之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的詹姆士躺在病床上,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大夫,正闭目凝神,三指搭在他的腕间。

这位姓贺的老中医眉头先是紧锁成川字,面色沉郁如阴云密布,诊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站在一旁的王汉彰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低声探问:“贺先生,您看……”

话刚出口半句,贺大夫猛然睁开眼,两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扫来,硬生生将王汉彰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贺大夫不言不语,闭上眼帘,指尖在詹姆士寸关尺三脉上细细体察、推寻。良久,他紧蹙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脸上阴霾尽散,恢复了那份古井无波的从容。

他缓缓收回手,捻着颌下银须,目光平和地转向王汉彰,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小兄弟,莫慌。这位先生的病,在咱们医理上唤作‘卒中’,俗话叫中风。究其根底,是体内气血运行骤然逆乱,如同江河决口,一股脑儿往脑窍里涌,又恰逢风邪乘虚作祟,这才闭阻了清窍,令肢体、言语失了灵便。万幸啊……”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继续说:“你送来得还算及时,这脉络虽被冲撞,却未彻底壅塞断绝,此乃不幸中之万幸。”

王汉彰紧绷的心弦刚松了半分,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却见贺大夫面色又凝重起来,忧心忡忡的说道:“只不过……唉!之前那西洋庸医的鲁莽之举,却是雪上加霜,伤了这位先生的根本元气啊!”

贺大夫指着詹姆士头上的伤口,一脸痛惜的说道:“你看此处。太阳穴周遭,乃是‘少阳经’巡行之地,好比滋养脑窍这条大河的源头闸口,全赖气血温煦濡养。他们这一刀放血,如同闸门被强行破开!看似泄了洪,实则流走的何止是血?更是人身赖以生存的‘阴精’与‘元气’!这位先生年过半百,本就有些肝肾阴虚,好比一棵根基已不甚稳固的老树。经此一劫,气血大亏,犹如根基又被狠狠掘去一截,门户洞开,那风邪岂不更容易长驱直入?犹如破屋又逢连夜雨,墙倒众人推……此后的调养,恐怕要格外费些周章了。”

王汉彰赶紧站起身来,连忙抱拳,言辞恳切的说道:“贺大夫,咱们是慕名而来,知道您老有压箱底的灵丹妙药。求您务必施以援手,救我们先生一命!诊金药费,您尽管开口,绝无二话…………”

贺大夫摆摆手,神色肃然:“医者父母心。凡踏入我这保生堂的病人,无论贫富贵贱,老朽皆一视同仁!这位先生的脉象沉细如丝,舌苔淡白无华,皆是气血两亏的明证。所幸中风本症尚不算极重,好比江河虽起波澜,堤坝尚未全溃。当务之急,非是再去‘堵截’或‘疏泄’,而是要赶紧将那泄掉的根本——气血,给培补回来!如同为那摇摇欲坠的老树培土固根,浇水养源。待根基稍稳,再徐徐梳理脉络中残留的瘀浊,导引气血重归其道,风邪失了依凭,自然也就消散无踪了。”

说罢,贺大夫走到诊案前,铺开宣纸,饱蘸浓墨,悬腕提笔,一边龙飞凤舞地书写药方,一边对王汉彰温言道:“小兄弟,你且放宽心。此病来势虽凶险,但只要调养得法,便如春日暖阳融解寒冰,虽缓却定能见效。切记,往后万万不可再用那等耗气伤血的虎狼之法。人之躯体,如同精瓷,需得轻拿轻放,温养才是长久之计。好了,拿着方子,速去抓药吧。”

王汉彰恭敬地接过药方,飞快扫了一眼,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当归、熟地、枸杞、杜仲、黄芪、党参等一大串滋补气血的药材。他心头猛地一跳:詹姆士先生眼下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再灌下这么多大补猛药,岂不是火上浇油?

他抬起头,皱着眉问道:“贺先生,这……这么多大补之物,他眼下这身子骨,能承受得住吗?会不会……虚不受补,反而坏事?”

贺大夫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捻须微笑道:“哦?难得你竟也略通些药性。用药之道,岂可一概而论?关键在于辨明病人‘气血阴阳’亏在何处,‘正邪’之势孰强孰弱。如同田间禾苗缺水,有的是天干地燥,需引水灌溉;有的是沟渠壅塞,需疏通导流;还有的是水涝成灾,反需排涝泄洪。补,亦需对症!此方看似峻补,实则是针对他此刻气血暴脱、根基动摇的急症,以温润厚重之品,徐徐填补其亏损,固其根本,乃是‘塞流固脱’之法。内有熟地、枸杞滋肾水以涵木,当归、黄芪补气血而通脉,佐以杜仲强筋骨,党参益元气,君臣佐使,配伍精当,正合其‘虚在根本,邪乘虚入’之病机。你只管放心去抓药便是。”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自信的说:“当然,单靠汤药犹显不足。这位先生还需辅以针灸,通经活络,唤醒蛰伏之气血。再配合老朽独门的推拿手法,舒筋理气。如此三管齐下,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令其恢复如常,老朽还是有把握的!去吧,莫再迟疑。”

事已至此,王汉彰也只能压下疑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拿着方子匆匆出门抓药。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他拎着几大包捆扎整齐的药材回到保生堂。刚一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得差点把药包扔在地上!

刚才还瘫软如泥、气若游丝的詹姆士先生,此刻竟已端坐在一张硬木靠背椅上!虽然身上、头上密密麻麻扎满了细如牛毛的银针,看上去颇为吓人,半边脸依旧歪斜着,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已然恢复了神采!看到王汉彰进来,他甚至努力地歪了歪嘴,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

“这……这……这,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王汉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丢下药包,一个箭步冲上前,要伸手去扶他躺下。

“且慢!”贺大夫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万万不可强行让他躺卧!中风之后,除汤药通络、针灸激穴之外,更要鼓励他尽早活动肢体!气血贵在流通,久卧不动,经络愈发壅滞,恐成终身痼疾,悔之晚矣!”

他走到詹姆士身边,在詹姆士僵硬的肩臂、腰腿上推拿按摩,一边示范一边对王汉彰讲解:“你看,此处是肩井穴,需用揉法,力道要透。这曲池穴,当用点按,引气下行;腿上的足三里、阳陵泉,乃强筋健骨要穴,需配合揉捏……记住这手法要领,回去之后,每日早晚,各为他按摩一次!贵在坚持!”

夕阳的金辉斜斜地洒进诊所,将人影拉长。贺大夫一一取下詹姆士身上的银针。短短一下午,奇迹发生了!那个被王汉彰如同抱着一具沉重躯壳般送进来的詹姆士,此刻在王汉彰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竟能颤巍巍地、一步一顿地向前挪动了!虽然步履蹒跚如婴儿学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需要王汉彰几乎承担他大半的重量,但这已是天壤之别!

王汉彰小心翼翼地将詹姆士扶到一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银元券,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放在诊案上,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贺大夫!您……您真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神医!我替我先生,叩谢您救命之恩!”说着便要躬身行礼。

贺大夫连忙虚扶一把,捻着他那撮山羊胡,淡然一笑:“悬壶济世,份内之事,何须言谢。回去之后,谨记医嘱:汤药务必文火慢煎,趁温热服下,凉则药效大减!早晚按摩,一日不可懈怠,否则前功尽弃!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乃至理。针灸疗程未毕,明日午时,阳气最盛,风邪难侵,你需准时送他前来复诊。可都记下了?”

王汉彰连连点头,说:“记住了,记住了!”

贺大夫再次温言叮嘱:“好,带这位先生回去静养吧。饮食务必清淡,忌油腻生冷。”

回到马场道79号时,暮色已深,华灯初上。偌大的房子里,往日只有詹姆士一人居住,此刻更显空旷寂寥。以他现在的状况,再让他一个人住,肯定是不行了。王汉彰给许家爵打去电话,让他赶紧去找两个老妈子,再找一个男仆来。

不得不说,许家爵搜集情报没戏,办这种事还是挺在行的,晚上七点半,他便领着两个穿着干净布衫、面相敦厚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颇为沉稳的男仆,匆匆赶到了。

王汉彰立刻分派任务,一个老妈子去厨房,按贺大夫吩咐熬药,注意火候。另一个去做些清淡易消化的晚饭。男仆则负责贴身伺候詹姆士的日常起居,端茶倒水,扶起扶坐,务必小心谨慎。

一番忙碌,直到晚上九点,詹姆士服下汤药,在男仆的帮助下洗漱完毕躺下,这兵荒马乱的一天才算暂时尘埃落定。

王汉彰没有离开,他拖过一把椅子,在詹姆士的床边轻轻坐下。床头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床上的詹姆士并未入睡,他侧着头,那双恢复了些许神采的蓝眼睛,透过昏黄的灯光,长久地、复杂地凝视着王汉彰写满疲惫侧影。良久,他才艰难地翕动着嘴唇,发出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王…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嘛?”王汉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嘛也不为啊!你病了,跟前又没有个亲人,我肯定得管你啊!再说了,你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就看着你倒在地上不管?我王汉彰不是那种人!”

詹姆士的瞳孔微微一缩,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是……在那之前,我甚至还想开除你!你真的不恨我?”

王汉彰这才恍然大悟,詹姆士原来是纠结着在他发病之前,二人之间激烈的言语冲突。他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别多想,公是公,私是私。等你病好了以后,你要是还想开除我,我也毫无怨言!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觉吧…………”说着,王汉彰关掉了床头的台灯,自己则走到了沙发前,合着衣服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