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烟火里的褶皱 > 第163章 修车铺齿轮鸣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镜海市东城区“南门修车铺”外,梧桐树叶被七月骄阳晒得发蔫,墨绿叶片边缘卷着焦黄色,像被火燎过的绸布。铺子铁皮顶反射着刺眼的光,蝉鸣声从树桠间泼下来,密得能织成网,混着街角包子铺飘来的白面香,还有地沟里若有若无的机油味,在空气里搅出股热烘烘的烟火气。

西门?蹲在修车铺前的水泥地上,蓝色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浅灰色的秋裤边角。她左手攥着扳手,右手捏着块沾了油污的抹布,正低头给小柱子的自行车换气门芯。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她黝黑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额角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滑,没入耳后的碎发里,留下道深色的水痕。

“西门阿姨,这气门芯真的和我爸爸修的一样吗?”小柱子蹲在旁边,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领口沾着块油渍,他手里攥着个变形的铁皮青蛙,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青蛙背上的漆皮。小男孩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眼球黑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西门?抬头冲他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嘴角边有个浅浅的梨涡。“你爸当年修的月亮车,气门芯上不也刻着‘平安’俩字?”她用扳手敲了敲新换的气门芯,金属碰撞声清脆,“你听这声儿,和你爸当年敲的一样脆,保准骑起来不费劲。”

小柱子眼睛亮了亮,把铁皮青蛙揣进兜里,伸手想去摸自行车的车座,又突然缩了回去,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我爸说,气门芯硬,能顶住石头。”他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还说,等他从矿上回来,就给我修辆能骑到月亮上的车。”

西门?手里的扳手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没接话。她低头继续拧螺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三年前矿难那天,她在矿场门口等了整整一夜,最后只等来个沾着血的矿工帽,帽檐里夹着半张写着“柱子”的纸条——那是小柱子爸爸写给儿子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阿姨,你闻,好像有烤红薯的味儿。”小柱子突然抽了抽鼻子,指着街角的方向。

西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推着辆烤红薯车,正往这边走。女人的头发烫成大波浪,发尾染成了浅棕色,随着走路的动作在肩头晃悠。她脸上画着淡妆,口红是偏橘的珊瑚色,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堆起两个小小的括号。

“这不是拾荒阿婆吗?怎么改卖烤红薯了?”西门?心里纳闷。她记得阿婆以前总穿件打补丁的灰布衫,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总拎着个破麻袋,每天都会来修车铺门口捡废零件。

女人推着车走到修车铺前,停下脚步,从车上拎起个用锡纸包着的红薯,递给小柱子。“小朋友,刚烤好的,甜得很。”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浸了蜜的。

小柱子抬头看了看西门?,见她点头,才伸手接过来。红薯还冒着热气,烫得他不停换手,嘴里却忍不住念叨:“谢谢阿姨,我爸爸也爱吃烤红薯。”

女人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她转身看向西门?,目光落在那辆自行车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西门老板,这车是给孩子修的?”

“嗯,小柱子爸爸以前的车,给他留个念想。”西门?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站起身。她这才发现,女人的连衣裙领口处,别着枚银色的月亮形状胸针,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西门?心里一紧,拉着小柱子往旁边躲了躲。只见一辆黑色轿车撞在了路边的路灯杆上,车头凹进去一大块,前挡风玻璃碎成了蛛网状。

车门打开,下来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道浅浅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他揉了揉胳膊,目光扫过修车铺,最后落在了那个卖红薯的女人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月黑雁飞,你跑这儿来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粗糙又刺耳。

女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西门?身后躲了躲。“我卖我的红薯,跟你没关系。”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强撑着挺直了腰板。

西门?皱了皱眉,把女人往身后护了护。“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她握紧了手里的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出来了,这男人来者不善,而这个叫“月黑雁飞”的女人,肯定和他有过节。

男人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黑色皮鞋踩在地上的碎石子上,发出“咯吱”的声响。“西门老板,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西门?身上扫来扫去,“听说你以前是赛车手?可惜啊,现在只能修修破自行车。”

西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年她在赛车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要不是为了救一个坠崖的少年,也不会落下腿伤,退出赛车圈。这男人一句话,就把她的过往贬得一文不值。

“我修破自行车怎么了?”西门?往前迈了一步,和男人对峙着,“总比你开着豪车到处吓人强。再说了,这地界是我的修车铺,你想在这儿闹事,得先问过我手里的扳手。”

男人被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啪”的一声弹开刀刃,寒光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疼。“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小柱子吓得往西门?身后缩了缩,手里的烤红薯掉在了地上,锡纸裂开,露出里面橙红色的薯肉,热气腾腾的甜香弥漫开来。

月黑雁飞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挡在西门?身前。“你别伤害他们,我跟你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西门?一把拉住她,“你傻啊?跟他走了,你还有好果子吃?”她转头看向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带走她,先赢了我再说。”

男人眯了眯眼,握着弹簧刀就朝西门?扑了过来。刀刃带着风声,直逼她的胸口。西门?早有准备,身体往旁边一侧,躲过了这一击,同时手里的扳手朝着男人的手腕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扳手砸在男人的手腕上,他疼得“嗷”了一声,弹簧刀掉在了地上。西门?趁机飞起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把他踹得连连后退,撞在了旁边的烤红薯车上。

“哗啦”一声,烤红薯车翻倒在地,红薯滚了一地,有的摔成了泥,有的还冒着热气。月黑雁飞看着满地的红薯,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恶狠狠地瞪着西门?。“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捡起地上的弹簧刀,狼狈地钻进轿车,发动车子,一溜烟儿地跑了。

西门?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转头看向月黑雁飞,发现女人正蹲在地上,捡着那些还没摔坏的红薯,眼泪掉在红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别捡了,都脏了。”西门?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月黑雁飞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眶红红的。“这是我攒了半个月的钱进的货,现在全毁了。”她声音哽咽,“我还想着,等赚够了钱,就带着小柱子去找他爸爸。”

“你认识小柱子的爸爸?”西门?愣住了。

月黑雁飞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矿工服的男人,笑容憨厚,怀里抱着个年幼的孩子,正是小柱子。“他是我弟弟。”女人的声音轻轻的,“三年前矿难,他为了救别人,自己没出来。”

小柱子凑过来,看着照片,小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男人的脸。“这是我爸爸。”他声音软软的,“阿姨,你是我姑姑吗?”

月黑雁飞看着小柱子,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我是你姑姑。”她把小柱子搂进怀里,“姑姑对不起你,这么晚才来找你。”

西门?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也酸酸的。她想起自己的弟弟,当年也是因为意外去世,她到现在都没能从悲痛中走出来。

“对了,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抓你?”西门?岔开话题,不想让气氛太沉重。

月黑雁飞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他是个放高利贷的,我弟弟当年为了给小柱子治病,借了他的钱。现在弟弟不在了,他就来找我要。”她咬了咬嘴唇,“我没办法,只能躲着他,到处打零工。”

西门?皱了皱眉,“那你也不能一直躲着啊。他要是再来找你怎么办?”

月黑雁飞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迷茫。“我不知道。我只想好好赚钱,把小柱子养大,让他能像别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

就在这时,小柱子突然指着自行车的车座,“阿姨,姑姑,你们看,车座下面好像有东西。”

西门?和月黑雁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车座下面的夹缝里,露出了一张纸的一角。西门?伸手把纸抽了出来,展开一看,是一张画着月亮的信纸,背面是小柱子爸爸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很用力:“柱子,等爸爸回来,就带你去看月亮。矿灯电池我藏在车座下面了,要是爸爸没回来,你就用它照亮回家的路。”

西门?心里一震,她赶紧把车座拆下来,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节矿灯电池。电池还能用,按一下开关,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像个小小的月亮。

小柱子接过电池,紧紧攥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没骗我,他真的给我留了电池。”他抬头看着月黑雁飞,“姑姑,我们能用这个电池,找到爸爸吗?”

月黑雁飞把小柱子搂进怀里,声音哽咽:“能,一定能。”她看向西门?,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西门老板,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西门?笑了笑,“都是街坊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对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修车铺帮忙吧,管吃管住,还能给你开点工资。”

月黑雁飞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谢谢西门老板,我愿意。”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西门?抬头一看,是轮椅陈。他推着轮椅,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慢慢走了过来。

“西门丫头,我给你送午饭来了。”轮椅陈的声音洪亮,脸上带着笑容。他看到月黑雁飞和小柱子,愣了一下,“这两位是?”

“陈叔,这是小柱子的姑姑,月黑雁飞。以后她就在我这儿帮忙了。”西门?介绍道。

轮椅陈点了点头,把保温桶递给西门?。“正好,我多带了两份饭,一起吃吧。”

西门?打开保温桶,里面是香喷喷的红烧肉和米饭,热气腾腾的,香味一下子就弥漫开来。小柱子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几个人坐在修车铺前的小马扎上,吃着午饭,聊着天。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蝉鸣声依旧响亮,却好像没那么刺耳了,反而多了几分夏日的惬意。

吃完饭,月黑雁飞主动收拾起碗筷,西门?则继续给小柱子修自行车。轮椅陈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对了,西门丫头,我听说最近有个赛车比赛,就在城郊的赛车场。”轮椅陈突然说道,“你要不要去试试?我看你的腿,应该差不多好了。”

西门?心里一动。她已经很久没碰过赛车了,心里早就痒痒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腿伤,又有些犹豫。“我……我怕我的腿不行。”

“怕什么?”轮椅陈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年你能从悬崖下把我儿子救上来,现在这点困难算什么?再说了,你的技术,我还不了解吗?肯定能拿冠军。”

月黑雁飞也凑过来说:“西门老板,你就去吧。我听说这次比赛的奖金很高,要是能拿到冠军,小柱子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小柱子也拉着西门?的衣角,仰着小脸说:“西门阿姨,你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西门?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心里的犹豫渐渐消失了。她点了点头,“好,我去。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西门?,就算修了几年自行车,也照样能在赛场上拿冠军。”

轮椅陈笑了起来,“这才对嘛。我已经帮你报好名了,明天就比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西门?,“这是我儿子当年的赛车,一直放在车库里,你拿去用。”

西门?接过钥匙,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轮椅陈的儿子当年也是个赛车手,后来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这把钥匙,对轮椅陈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陈叔,谢谢你。”西门?的声音有些哽咽。

“跟我客气什么。”轮椅陈摆了摆手,“好好比赛,别让我失望。”

第二天一早,西门?穿着一身红色的赛车服,来到了城郊的赛车场。赛车场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穿着赛车服的人,还有拿着加油牌的观众。阳光洒在赛道上,泛着银色的光,像一条闪闪发光的丝带。

月黑雁飞带着小柱子也来了,他们手里拿着写着“西门阿姨加油”的牌子,站在观众席上,不停地给西门?挥手。

西门?坐进赛车里,调整好座椅和方向盘。她深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三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赛场。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西门?一脚油门踩到底,赛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风从车窗里灌进来,吹得她的头发向后飘起。她看着前方的赛道,眼神坚定,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赛道上的其他赛车手也不甘示弱,紧紧跟在她身后。有个穿蓝色赛车服的男人,几次想超过她,都被她巧妙地挡住了。

就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辆赛车突然失控,撞在了护栏上,赛车瞬间起火,浓烟滚滚。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惊呼,月黑雁飞紧紧抱住小柱子,脸上满是担心。

西门?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可是转念一想,比赛还没结束,她不能放弃。她咬了咬牙,继续往前开,同时密切关注着起火的赛车,希望里面的车手能平安出来。

就在这时,那个穿蓝色赛车服的男人突然加速,从旁边超过了她。他回头看了西门?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就你这水平,还想拿冠军?”

西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握紧方向盘,脚下的油门踩得更狠了。赛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响。她盯着前面蓝色赛车的车尾,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超车的办法。

前面是一个急转弯,西门?眼睛一亮。她记得这个弯道,当年她就是在这里超过了所有对手,拿到了冠军。

她深吸一口气,在进入弯道的瞬间,突然打方向盘,同时踩下刹车。赛车在赛道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超过了蓝色赛车。

蓝色赛车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西门?会这么大胆。他赶紧加速,想追上去,可是已经晚了。西门?的赛车已经冲过了终点线。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月黑雁飞和小柱子激动地跳了起来,手里的加油牌挥舞得更欢了。

西门?下了赛车,心里满是激动。她看着跑过来的月黑雁飞和小柱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那个穿蓝色赛车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眉骨到下颌那道浅疤,赫然就是昨天在修车铺闹事的男人。他脸上没了昨日的阴鸷,反而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盯着西门?看了半晌,才开口:“当年坠崖救少年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西门?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张泛黄的报纸,边角都磨出了毛边,上面印着当年她救人的新闻,照片里她抱着受伤的少年,额角还在流血。“我弟就是当年被你救的那个孩子,”他声音低了些,“之前听人说你是因为违规赛车才退圈,还欠了债,才觉得你不是好人……昨天的事,对不住。”

小柱子拉了拉西门?的衣角,又抬头看男人,小声问:“叔叔,你以后不找姑姑麻烦了吗?”男人蹲下身,摸了摸小柱子的头,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递过去:“这是你爸当年借的钱,我早该还回来。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就找我。”

月黑雁飞攥着钱,眼圈又红了,却笑着摇了摇头:“钱不用了,你能明白就好。”西门?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赛道上见真章,下次想比,我还陪你。”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好,下次我肯定赢你。”

阳光正好,赛车场的欢呼声还没散去。小柱子举着矿灯电池,跑到赛道边,对着阳光晃了晃,黄色的光点落在地上,像撒了一把星星。“爸爸,西门阿姨赢了!”他仰着脖子喊,风把声音吹得很远,仿佛真的能传到月亮上。

西门?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修车铺的齿轮还会继续转,日子会像这夏日的阳光一样,越来越暖。而她的赛场,也从来不止赛道这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