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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暑气未消,蝉鸣依旧聒噪。岑卿在李爷爷家院里的学习,正对着一个小篮胚子较劲,额上沁出了细汗。

李爷爷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几根极细的青篾,手指翻飞,不知在编着什么,神态悠闲。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岑卿那绷紧的嘴角和略显急躁的手指,却并不出声指点,只由着她自己去摸索、碰壁、再调整。

院门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是邻居家五岁的小豆子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个玻璃瓶,献宝似的冲到李爷爷跟前:“李太公!李太公!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瓶子里,一只油黑锃亮的蟋蟀正不安地蹬着腿。小豆子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得意。

李爷爷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眯眯地接过瓶子看了看:“嗬,好大的个头,是个‘大将军’。”

小豆子用力点头:“嗯!它叫得可响了!可是……可是我没有笼子装它,妈妈说放在瓶子里会闷死。”小家伙的脸上顿时垮了下来,满是忧愁。

李爷爷摸了摸他的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慈祥的光。他重新拿起那几根细篾,手指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岑卿也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

只见那几根看似柔韧的篾片,在李爷爷指尖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穿插、缠绕、收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玲珑小巧、结构精巧的蟋蟀笼子便初具雏形。笼身是致密的六角孔,均匀细密,笼门处还巧妙地编了个可以上下滑动的小插销。最后,李爷爷又用更细的篾丝,三折两绕,竟编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青色蟋蟀,须足俱全,姿态灵动,将它放在了笼子顶上。

“喏,拿去。”李爷爷将小笼子和竹编蟋蟀递给小豆子。

小豆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爱不释手,看看笼子,又看看顶上那只“假”蟋蟀,再看看瓶子里那只真的,高兴得小脸通红:“谢谢李太公!这个笼子真好看!这个小蟋蟀也像真的!”他忙不迭地将瓶子里的“大将军”请进了新家,那只竹编蟋蟀则被他珍重地握在手心里。

岑卿在一旁也看得入了神。她没想到,那些在她手中还显得笨拙不听使唤的篾片,到了李爷爷手里,竟能化身为如此充满童趣和灵气的物件。她没有开直播,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机记录下了李爷爷编织后半程和将笼子递给小豆子的温馨一幕。

晚上回到家,她将这段不足一分钟的短视频稍作剪辑,配上了轻柔的晚风声和隐约的虫鸣,发布在了账号上。标题很简单:「李爷爷的竹编小物」。

她本意只是随手分享这份手艺带来的温暖,却没想到,视频发布后,反响异常热烈。

“天啊!这笼子太精巧了!求问李爷爷卖不卖?”

“竹编蟋蟀好可爱!想要同款!”

“这才是真正的匠心啊,于细微处见真章!”

“哭了,想起了我爷爷,他也会编这种小玩意儿。”

“归晚,能不能跟李爷爷商量一下,接单定制啊?想买来给孩子玩,比塑料玩具好太多了!”

“上链接!上链接!我要那个蟋蟀!”

评论区被“求上架”的呼声刷屏,私信里也塞满了类似的询问。岑卿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留言,有些意外,也有些为难。李爷爷年纪大了,编这些东西纯属兴致所致,哄孩子开心,若当成商品来量产,恐怕……

她正思忖着如何回复,一条语气格外不同的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发信人Id叫“木石”,头像是一个简单的木工刨花图案。他的留言很长,措辞极为恳切:

“归晚女士,您好。冒昧打扰。我反复观看了李爷爷编织蟋蟀笼的那段视频,不下数十遍。无论是选篾的均匀、编织手法的娴熟老辣,还是最后那画龙点睛的竹编蟋蟀所展现的观察入微与想象力,都让我深感震撼,叹为观止。”

“不瞒您说,我家三代都是木匠,我自己也从事传统木作修复工作,勉强算是个手艺人。正因为如此,我更能体会到李爷爷这举重若轻的背后,所蕴含的深厚功底和对材料、对生活的热爱。这绝非一日之功,也非仅靠技巧所能及。”

“我深知传统手艺传承之艰难,也明白很多老匠人收徒极为慎重,讲究缘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不知李爷爷……是否还有收徒的意愿?我年近三十,不敢说天资聪颖,但能吃苦,耐得住寂寞,对手艺心存敬畏,也有一辈子做这件事的决心。若李爷爷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愿立刻辞去现有工作,前往青山坳,从最基本的杂活做起,绝无怨言。”

“若觉唐突,万望海涵。无论如何,都感谢您和李爷爷,让我看到了如此精湛而充满生命力的手艺。”

这封信写得真诚而克制,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恳切,尤其是提到自家木匠背景和对李爷爷手艺的具体理解,都能看出他是真的懂行,而非一时冲动。

岑卿拿着手机,沉吟了许久。她想起李爷爷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想起他教学时不容丝毫妥协的严厉,也想起他偶尔望着满院竹料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寂寥。

这门手艺,他自然是希望传下去的。否则,也不会破例答应教她这个“外人”。可是,找一个合适的传人,谈何容易?

她决定,第二天去李爷爷家时,带上这份沉甸甸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