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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卿再次出现在县城外时,并未如上次那般在官道旁等候,而是径直来到了县衙大门前。

青灰色的砖墙,森严的朱漆大门,两旁矗立着持戈按刀的衙役,无不彰显着官府的威严。寻常百姓路过此地,无不低头快步,心生敬畏。

岑卿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衙役的注意。一个布衣少女,独自一人,神色平静地走向县衙大门,这景象着实有些诡异。

“站住!县衙重地,闲人免近!”一名班头模样的衙役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手按在了刀柄上。

岑卿在距离大门数步之遥处停下,敛衽一礼,声音清晰而不显怯懦:“民女岑卿,受西山乡勇所托,有要事求见安抚使李大人,烦请通传。”

“西山乡勇?”那班头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岑卿,眼神带着审视与怀疑。上面似乎打过招呼,留意与西山相关之人。“你有何凭证?求见大人所为何事?”

岑卿从怀中取出那封回信,双手奉上:“此乃乡勇回复李大人札子之信函,关乎西山安靖大局,需当面呈交李大人。”

班头接过信件,翻看了一下,封皮上确实写着“呈安抚使李大人 台启”,落款是“西山众乡勇谨上”。他不敢怠慢,却也未轻易放行。

“在此等候!”班头吩咐一声,拿着信件快步进了衙门。

县衙后堂书房,李文渊正在听取钱师爷关于潜入西山探子传回的最新消息。探子的回报语焉不详,只说西山深处确实有人员活动的迹象,但对方极其警觉,难以靠近核心区域,只确认了清河村旧址已成废墟,黑风寨亦被焚毁。

“大人,那个岑卿又来了!就在衙门外,说是带来了西山乡勇的回信!”班头匆匆入内禀报。

李文渊与钱师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他们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而且竟敢直接找到衙门来。

“带她到二堂花厅。”李文渊沉吟片刻,吩咐道。二堂比大堂稍显随意,但又保持了官府的威仪,正适合这种非正式的接触。

“是!”

岑卿被引着穿过戒备森严的院落,来到了二堂花厅。花厅内布置清雅,李文渊端坐在主位之上,钱师爷垂手侍立一旁,气氛依旧凝重。

“民女岑卿,拜见安抚使大人。”岑卿依礼参拜。

“免礼。”李文渊打量着堂下的少女,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似乎丝毫未受这官衙气氛的影响。“你所来何事?”

岑卿将回信再次呈上:“此乃乡勇对大人札子的回复,请大人过目。”

随从将信转呈给李文渊。他拆开信,快速浏览起来。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信中的内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对方不仅拒绝了他的条件,反而提出了一套看似合作、实则保持独立性的方案,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好一个‘相互尊重’!好一个‘各取所需’!”李文渊将信纸往桌上一拍,声音带着薄怒,“尔等聚众山林,手持兵械,隐匿逆产,如今本官好心给你们一条出路,尔等竟敢如此推诿搪塞,莫非真以为本官奈何不了你们吗?!”

官威骤然压下,花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钱师爷在一旁暗暗捏了把汗。

面对李文渊的斥责,岑卿却并未惊慌,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隐含怒意的视线:“大人息怒。乡勇们绝非推诿搪塞,实乃情非得已,亦有苦衷。”

她声音清晰,条理分明地解释道:“大人要求下山集中,交出武器证据。试问,若乡勇们依言而行,手无寸铁,身无凭仗,昔日冤屈未雪,未来生计无着,安危如何保障?人心如何安定?此非不愿,实不敢也。”

“至于隐匿逆产,更是无从谈起。”岑卿语气转冷,“乡勇们所保管的,乃是逆王殷宸构陷忠良、残害百姓、私建军械的铁证!此物关乎无数冤魂昭雪,亦关乎朝廷法度尊严,岂能轻易交出?需待朝廷钦差,明察秋毫,公断是非之日,方可物归原处,以正视听!”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将“武器”定义为保命安身、协助安靖之必需,将“证据”升华为昭雪冤屈、维护法度之关键,瞬间占据了道义制高点。

李文渊一时语塞。对方句句在理,且将自身置于受害者和证人的位置,让他难以用“剿匪”的名义强行压制。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冷声道:“即便如此,尔等盘踞西山,不服王化,终非长久之计。本官又如何信你们是真心合作,而非缓兵之计?”

岑卿微微躬身:“大人明鉴。乡勇所求,不过是一方安身立命之地,一个公道清白之名。若大人能应允信中所请,准许乡勇暂居西山边缘,协助安靖,并上奏朝廷,核查冤情,则乡勇愿倾力相助,稳定地方,并将所掌握之西山地理、资源、乃至可能残存之敌踪,尽数禀报,以供大人驱策。此心此意,天地可鉴。”

她再次强调了合作的诚意与价值,并将最终裁决权交还给了朝廷,姿态放得足够低,却也守住了核心底线。

李文渊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堂下的少女从容不迫,言辞犀利又不失分寸,将他预设的种种责难一一化解。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远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她背后代表的势力,也绝非可以轻易拿捏的乌合之众。

硬来,代价太大,且名不正言不顺。妥协,又心有不甘,且恐养虎为患。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名衙役匆匆入内,在钱师爷耳边低语了几句。钱师爷脸色微变,快步走到李文渊身边,低声道:“大人,城外眼线来报,发现不少陌生面孔在几个城门附近徘徊,看似寻常百姓,但行动举止透着彪悍之气,恐怕是……山里来的人。”

李文渊瞳孔微微一缩。对方竟然在城外也布置了人手!这是在无声地展示肌肉,也是在施加压力。

他再次看向堂下的岑卿,她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对城外的一切毫不知情。

权衡利弊,思虑再三。良久,李文渊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威严,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

“尔等所言,虽有其理,但聚众持械,终非良民所为。本官可以暂不考虑尔等下山集中之事,亦可允诺上奏朝廷,核查尔等冤情。然,协助安靖,需有具体章程;西山地理资源,需即刻呈报;至于武器……需登记造册,严加约束,不得滋扰地方!可能做到?”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虽然仍要求登记武器,但并未要求立即交出。

岑卿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她再次躬身:“大人明察!乡勇定当谨遵大人吩咐,竭力协助安靖,约束部众,并将所知情报,尽快整理呈报。”

一场看似剑拔弩张的衙前对峙,在双方的各退一步下,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平衡。

“如此甚好。”李文渊点了点头,“具体事宜,由钱师爷与你等接洽。你且先回去,静候消息吧。”

“民女告退。”岑卿行礼,转身,从容不迫地退出了花厅。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李文渊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冷哼一声:

“好一个西山乡勇,好一个岑卿……本官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