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媛坐进马车里,有车厢挡着也不怕村里人瞧见。等出村口的时候,许辰嘉甩了下马鞭,马儿跑了起来。
只是他没瞧见刚从外面出诊回来的许辰莘,许辰莘瞧见他也只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他来。
其实,他们是堂兄弟,小时候光着腚一块玩来着。
等走远了,田媛从车厢钻了出来坐在许辰嘉身旁。“瞧,日出,像披着白纱的少女,害羞的露出小半张脸来!”
许辰嘉听了笑得浑身发抖,田媛瞪了他一眼,难得今儿个轻松,看到刚出地平线的太阳田媛诗意大发,望着日出出神。
“想什么呢?”许辰嘉见她不说话。
“想一个人!”田媛看着远方,她想母亲了。母亲曾带她看过许多次日出,泰山上的,黄山上的,将那些美好的日子都印在她的心里。
“什么?”许辰嘉吃惊的望着她,这回换田媛乐得身子直抖。
“城里的粮价还在涨?你是给你舅舅家铺子收这么些粮食?”田媛换了个话题。
“知县大人不知从哪儿调来一批粮食,粮价这两天稳定下来了,还在城里不少地方布了施粥点。”许辰嘉沉默了一瞬,“我私下捣鼓粮食,他不知道。”
田媛一下子懂了,许辰嘉已经在为自己做打算了。“有要我帮忙的吗?”
“你能帮什么忙?”许辰嘉渐渐停下马车,他跳下了下去,“时辰还早,城门还没开,在这坐会。”
田媛搭着他的肩膀跳下马车,两人坐在青草地上。刚许辰嘉戏谑的问她能帮什么忙,田媛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什么。只是觉得他帮了自己许多次,自己该帮他,也想帮他。
许辰嘉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把玩,“他打我,从七岁打到现在,我十五了。我爹娘就是做粮食买卖的,我帮着他开起了罗记,以为在他那不是白吃饭的了,能帮他挣银子会免于被打。”
许辰嘉嗤笑一声,这些压在心里的事压了他好多年,他对谁都没讲过,哪怕是朱四。
只是面对田媛,他突然想有个人知道,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你爹娘去世,就没有其他亲戚了吗?任由舅舅打你?”田媛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只是后背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揪心。
“他们?”许辰嘉捏紧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什么捏碎,“他们畜生都不如,进了我的家抢了我家的银子,田产还有房子。”
田媛听了一阵沉默,一个没有父母护着的孩子能守住什么。人性,在金钱面前就是奴隶。
她突然懂了,为什么他舅舅打他,他还忍着,一直忍着。因为他没有家了,因为他无处可去。
田媛伸出手握住了许辰嘉的大手,“既然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就什么都不用怕。”
“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不过你若是心里觉得太压抑想找个人说说,我愿意竖起耳朵听。”田媛微笑着,带着真诚与善意。
“你这丫头还真好骗!我刚都是编故事骗你呢,瞧你感动的那样。以后可别太相信别人,尤其是男人!像这般被人摸手,可是不妥。”许辰嘉突然大笑起来,故意用力握着田媛的小手不松。
田媛瞧他笑得言不由衷,她知道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至于她的手还被攥在许辰嘉手里,她嬉笑着伸出另一只手去,“这只也悟悟,冷死了,你手可真暖和。”
“你?”许辰嘉本以为她会恼,她在怎么小也十多岁了,该知道女孩子的手不能被外男摸,更不能像这样被握着。
“快点啦,辰嘉哥!”田媛把那只冰冷的手塞进许辰嘉的大手里,“好暖噢!”
田媛瞧许辰嘉呆愣样,憋着笑。她个现代人还怕被摸个手,更何况还是被个大帅哥握着诶!怎么算,都是她赚。
她刚刚伸出手去握他的只是想鼓励他,想给他一点人间的温暖。至于这人又突然改口是想掩盖什么,还是其他的,她不去多想。
就像现代,她从不问母亲她的父亲是谁一样。管那个男人是谁,重要吗?一点也不,她和母亲两个人过得很好。母亲给了她全部的爱,给了她即便是一个人也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许辰嘉无奈的叹息一声:“还真是没开窍!”只能替她捂着双手,心里却暖烘烘的。
“一会买那么多东西怎么回村?”许辰嘉知道今儿个田媛除了跟朱掌柜交代藕粉的进度,还要采买些过冬的东西。
“跟村里的驴车回来,今儿个大集,村里的驴车会去县城。”田媛今儿个特地背了个大背篓,将能买的尽量都买好,后头大伯家也没藕了,他们就不会日日都租用驴车来县城了。
“我一会回县城卸了粮食,还要下乡去收入冬前最后一批粮,也要从大坝村过,你跟我马车回来吧!”
许辰嘉昨晚上就想好了,人跟着他马车去,自然得他送回来。万一路上出个啥事,他可解释不清。对,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这会子扯个小谎坦然得很。
“这样啊,那就多谢你啦!”田媛心想这样太好了,她买的东西多,村里人瞧了总要问东问西,她还得编一堆话出来。
“手热乎了,走吧!”田媛看了看天色,将手抽回上了马车。
许辰嘉瞥了一眼空了的手心,苦笑一声:这丫头啥时候才开窍呢!
路上两人约好了在福满楼那会合,许辰嘉去县城西郊将粮食卸了,再让辽盖把马车赶到东市街头巷子里等着。
他自己则溜达着往石鼓街一路闲逛,到了福满楼,熟门熟路的从后门进去。
田媛跟许辰嘉分开后直接来了福满楼,等到朱掌柜的来了。忙将来意说明,朱掌柜听了心里又一阵惊喜,这么一笔小买卖,田媛竟想得这般周到。
“这是新出的藕粉,给您带了一份来尝尝。”田媛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大布包,足有十斤重。
“你可是来巧了,昨天傍晚肖管事找我来了,让我催催你。我今儿个还打算去东市找你看看,你人就来了。”朱掌柜掂了掂布袋,“这藕粉我可不敢留下,得给肖管事送去,让他验验货。他收下了,大家心里都踏实些。”
“您说得在理,是我考虑不周全,等这笔买卖顺利完成,我再给您补上。”田媛恭维的说着,其实正中其意。
这袋藕粉可不就是带来给人家先看看货么,一来安了人家的心,说明自家做事还是靠谱的。二来,让人家提前尝尝自家做的藕粉,也就是提前先验验货。
可她不好越过朱掌柜直接去找肖管事,也不知道是谁买了她家的藕粉。借着朱掌柜的手将藕粉送给客人,这才是田媛来福满楼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