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楼心月坐在山巅，一只手拄着下巴，一手转着桃木簪。
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好像盛满了笑。
但师姐是不会笑的。
就像这双总好像刚刚哭过的眼睛，从来不会哭一样。
所以我不太确定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我试着揣摩了一下师姐的心思。
但是可能是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导致我的察言观色对楼心月多少有些不大灵敏。
就是她此时的表情很富有层次感。
“师姐，我是你师弟。”
“是么？我有师弟？”
我看着楼心月。
楼心月也在看着我。
我：“……”
我点点头。
行。
这么玩是吧！
伏地在天上已经开始跳它那个莫名其妙的舞蹈了……
它跳舞时间其实蛮长的。
“完了完了，楼心月不记得你了！她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怎么办 ！啊啊啊！这怎么办！”
大宝天天剑却“嗡嗡”作响。围着我和楼心月乱窜。
“随安！这怎么办！”
大宝天天剑好像真着急了。
我将大宝天天剑抓了过来。
“宝儿，没事的。”
楼心月眼角微微一颤。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看向了我身后的大宝天天剑。
抱歉，大宝。
你好像完犊子了。
我将大宝天天剑拎到身后。
看着楼心月。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了。”
伸手。
将她额前的乱发打理好。
然后取过她手上的桃木簪。
她便给了我桃木簪。
簪子上还有她手心的温度。
仔细擦干净簪子，走到她的身后坐下。手指穿过她的头发，轻轻的帮她理顺有些毛糙的发丝。
“你不记得我了？”
“我不记得你了。”
“那我们重新认识下？”
“好啊。”
仔细的帮她取下头上的碎片，拂掉尖头的碎屑，然后开始给她挽头发。
“我是你夫君。”
楼心月微微一颤。
小巧的耳尖，瞬间染上浓烈的绯红！
然后，这抹绯红很快晕开，将白皙的脖颈也染上了红色。
过了好一会儿。
她故作镇定。
“胡扯。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师姐的头发很柔软，很顺滑。总也摸不够。
“那你现在知道了？”
“你说是就是？”
小心的打理她的头发。
“我说是就是。”
“……”
沉默了一会儿。
楼心月微微偏过头。
“王随安，你真的好烦。”
“那师姐惨咯，要烦一辈子了。”
“想的美。”
“难道师姐会拒绝？”
“难道我不能拒绝？”
“我想不出你拒绝的样子。”
“你想象力太匮乏了。”
“哦？师姐想象力很好？”
楼心月没说话，看着远方。
“也不太好。”
说完，她的耳尖更红了。
随后，就安静下来。
双手揽着双膝，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便安静的给她挽头发。
“随安，我饿了。”
“说谢谢，我给你变好吃的。”
“谢谢。”
“太敷衍了。”
楼心月安静了片刻，又微微的向后偏了过脸。
“你过来。”
我把耳朵凑到她面前。
师姐便也凑到我耳边。
轻启朱唇。
“谢谢我的好——”
气吐如兰。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
好痒。
痒的忘记了呼吸，心也提了起来。
“——师弟。”
我：“……”
我：“你也好烦！”
楼：“你不会烦一辈子的。”
我：“是啊，我只会烦师姐一小会儿，现在我就又不烦你了。”
楼心月好像变了。
虽然依旧是那张平平淡淡古井无波的清冷脸，依旧是那双柔情无限却总似平湖的桃花眸，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笑。
许是……
那份笑意，已经藏不住，便从她的眼底深处，漫了出来。
楼心月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
“吃的呢？”
手指一挑，便有好多零食。
大宝天天剑想说话，我瞪了它一眼。
没用，大宝嗡嗡大声道。
“这些都什么时候买的？！伏地问你准备好了么，是让你准备这些东西的么！”
“给你买除锈剂的时候。”
“我就只有一瓶除锈剂？！”
师姐双手抓着一个梅菜牛肉的锅盔咬了一口。
“话说回来，这把剑和你关系这么好了么？”
大宝天天剑很明显的一震。
瞬间飘到了我身后。
“不好不好。我俩关系可差了……”
我笑着看师姐像只仓鼠一样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
“师姐，它胆子很小，别吓唬它了。好吃么？”
“还不错。嘴巴有点儿干。”
我便又掏出了小甜水。
九幽。
很安静。
似乎方才那一剑，荡平了这一地邪祟，浩然剑意涤荡乾坤，下一次血云再聚，魔物再生，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长安一剑，剑意煌煌。
除了忽得剑意，意气风发外，也有那12年的寿数。
终归是一点儿也不给伏地剩！
都用得干干净净！
九幽里，居然会有清风。
“哦妈嘞——哦妈妈哄——”
伏地在上面跳起兴了……声音越来越大。
清风拂面。
搅动了楼心月的发丝。
我便用手指将她脸颊旁边的碎发勾了回来。将她的头发分好，开始用发簪编盘。
师姐一只手拿着锅盔，一只手拿着小甜水。
一口锅盔，一口小甜水。
一边吃还一边点头。
她很满足。
给孩子饿坏了！
“你为什么会下来。”
“你在哪里，我便会在哪里。哪里会有‘为什么’。”
“巧言令色，你就是靠这张嘴骗了……”
“师姐，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么！”
楼心月忽然点了点头。
“很好。”
喂！
别随便点头啊！
很吓人的！
“师姐，我从不骗你！”
“我知道。”
她终于吃完了。
她吃完了。
我也给她盘好了头发。
她又是那个九天上的神女。
将她系在肩上的袖子解开，放下来。
走到她身前，伸出了手。
楼心月挑了我一眼。
我：“带你回家。”
楼心月看着我。
静静地看着我。
眸光澹澹，烟水蒙蒙。
看着我满头华发。
她也伸出了手。
伸出手，拾起我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
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
目光又从白发移回我的眼睛， 那双桃花眼里，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倒影。
“随安。”
“嗯？”
“回去之后，我给你梳头。”
她眼中的倒影是谁啊？
笑得好得意啊！
“每一天么？”
师姐睫毛微微一颤。
“如果我早上能醒过来的话。”
“哦，没事，我可以等你起床。你不醒，我就不梳头了。”
楼心月深深看了我一眼。
然后。
便将自己柔弱无骨的羊脂柔夷，放在了我的手里。
我立刻便握住了。
很软，很滑。
“只是要你拉我起来。”
“我知道。”
“不许笑！”
“哦。”
可是嘴角完全压不住。
起身，稍稍用力。
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拉起了师姐。
便再也没想过要放手。
五指收拢，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师姐也没有放手。
她的眼睛晕红一片。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像蝶翼般轻颤。
脸也绯红。
像是晚霞。
“不许看我。”
“忍不住。”
楼心月晕红着那双桃花眼，扭过头，想要瞪我。
水光潋滟，眼尾飞红。
瞪了也白瞪，没有丝毫威慑力。
她叹了口气，瞥了我一眼。
“我现在没力气和你一般见识。”
说完。
她便紧紧的牵着我。
一颗心。
砰砰砰的乱跳。
“你怎么来的。”
“多亏了伏地。它会阴阳大道。”
楼心月扫了一眼天上跟鬼上身了似的伏地。
“呵，好神奇的阴阳大道。”
楼心月又看向我。
“我现在不问你，给你充足的时间编故事。但回了院子，你要一五一十的把这半个多月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我说。”
“好。”
楼心月的小手微微用力。
眼睛静静地直视着我。
“是所有。”
“……”
“不敢？”
我紧紧攥着师姐的小手。
“那师姐也要说。”
楼心月没说话。
我：“师姐？”
楼心月淡淡的看着我。
“你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到听我讲故事的时候吧。”
我：“！！！”
然后，莫名其妙，我就没有小手牵了！
……
九幽很安静。
有朗朗读书声。
“子曰：魔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伏地发现自己居然不习惯九幽的血肉，它还是喜欢这干干净净的世界。
一路往东走。
它居然还看见了希望小学。
是楼心月建的。
它第一眼见到楼心月，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它忽然就好像回到了一千年前。
一千年前，在鬼门关，见到叶昭盈的时候。
太长了。
一千年对他而言也很长。
它已忘记叶昭盈什么模样。
只记得她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伏地落在了操场上，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这算是……喜欢么？
它，喜欢叶昭盈？
太干净了。
这么干净的九幽，它很喜欢。
地上甚至莫名其妙的铺上了沙子，沙子上面，还生了一些绿色的“草”。
有机材料做的……
楼心月的眼睛，真的很像她 。
像她哭过之后的样子。
她哭过后，就是眼圈晕红。
伏地摸了摸地上的有机材料造的草皮……
这玩意儿是怎么研究出来的呢？
一眼千年。
总也会心生感慨。
王随安这个贱人！
答应给他白头发当假发的！
结果他光顾着泡妞了，临走前提都没提这茬！
不过他是真会泡妞啊！
那么多的碎光，零零散散，他居然真就全带到了她的面前。
他对“小妞”很好。
他对楼心月很好。
但他对自己很不好。
想来，要是距离再长一点，碎光再多一点，用光了灵力，耗光了它手里的寿数，怕是会扭头又要烧阳寿。
他似乎，不太在乎自己。
这是喜欢么？
这一定是喜欢。
而且，过于炽烈，满心满眼。
但凡少了一分。
那漫天的浮华记忆，便一定带不到楼心月面前。
楼心月也不会想起王随安。
然后，下课铃响了。
伏地：“……”
这特么还有下课铃！
……
回来了。
大宝天天剑被我收了起来。
咱不是怕它乱说话。
这不是给孩子累坏了么，回乾坤袋里好好歇歇。
话说啊……其他人是怎么收纳佩剑的？难道都像我一样扔乾坤袋？
这次重回阳间其实是些波折的。
主要伏地它跳舞用的时间有点儿太长了，又神神叨叨的。导致楼心月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揍它，还是我强行拦住的——趁机牵师姐小手！
师姐其实蛮害羞的。
所以，牵小手，总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师姐总吓唬伏地，导致回来位置也搞偏了！
把我俩送到中州来了！
中州。
霓裳羽衣阁总店。
“怎么样，喜欢么。”
师姐坐在大椅上，翘着二郎腿，身子前倾，拄着下巴，看我换衣服。
我又换了一身衣服。
“……”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我现在感觉怪怪的。
太奇怪了 。
太奇怪了！
“那个……”
“不喜欢？那就再换一批。”
“师姐……”
“嗯？”
我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蹲在她身前。
她的样子太大佬了……我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这绝对不行！
“你也换一身好看的衣服。”
师姐垂眸看着我。
看了我好一会儿。
然后用鞋尖轻轻踢了我一下。
“你去挑。”
就在这时，隐约听见身后人道。
“嗨呀……这江城这回可是出大事了。”
“……哎。”
一声叹息。
没了！
这人特么有病吧！
起了头，不说话？！
还有那个江城……是伏地说过的地方？
楼心月拄着下巴，见我愣着。
“在想什么呢。”
“在想……”
“算了，你也不用想了，也不用给我挑衣服了。”
我：“？？？”
半个多月没见，楼心月的技能也偏了。
我立刻解释。
“不是，师姐，这回你真的理解错了，我没有想你换衣服的场景！”
又被轻轻踢了一下。
楼心月：“闭嘴。给我挑衣服去。”
我：“那我要看你把这里的衣服都穿一遍。”
楼心月：“……”
楼心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