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没有急着带我们走。
因为方才楚小萤愤然起身,已引来注意,若是一起行动,目标过大,所以红儿决定自己先去采点。
轻歌曼舞。
台上三个舞女已成了五个。
身上的衣服变多了,也变薄了。
故事里的两个妖怪。
归离若是没猜错,大抵便是归一离火长老。来头极大,法力高深,他还经营了一条走私人口的线路。源源不断从中州,往蓬莱输送女子。
按二师姐说法,这是能与归一掌门分庭抗礼的人物。所以龙吉镇的青楼于他而言无非是一个还算可以的进项,并不大在意。
倘若韩束所发生的事,被离火知道,那就十分麻烦。
归一剑派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以攻击六如的机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归一剑派在蓬莱南。龙吉镇在蓬莱北。
横跨蓬莱,要翻越玄枵山,就算御剑也要许久。遑论偌大一个门派,那么一尊大神,不是一个小小猪妖说见就能见得。
我们还有时间。
趁着猪妖没有回来之前,连带着那份影像石一起将韩束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此地,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若是有个万一,那也要保证韩束在六如剑派手里。
此事无论如何,都该通知明廷长老了。
一念至此,便想让楚小萤设法通知她师父,可是这一回头,就发现楚小萤闷闷不乐的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酒。
理解。
相当能理解。
“楚师姐,别喝了。这又不是韩师兄的错,更不是你的错。何必折磨自己?”
楚小萤飞了我一眼。
我:“……”
你师兄不洁了,我又没得罪你。算鸟算鸟,都不容易。不和醉鬼较劲,不和醉鬼较劲……
话说红儿出手的确很不客气,请来的这一壶酒要十万灵石呢。
事先说好,这酒你喝了一半,红儿喝了一半,你俩平摊,我可不买单哦!
“楚师姐,其实……”
楚小萤不等我说完,忽然扭头,那双原本清澈如秋水的翦瞳,此刻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眼波流转间,水光潋滟,带着不自知的迷离与娇慵。
“我与韩师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嗯……你不必和我解释的。
我懂,我都懂。
我不动声色的取过她面前的酒壶。
一点都没了。
我绝对,绝对,不买单!
楚小萤瞪着我,好一会儿道:“我喝酒,是因为我气不过!这世上为什么就见不得人好?”
“何出此言?”
楚小萤的呼吸间已带上了甜糯的酒气,温热地拂过杯沿,双颊飞起两抹醉人的胭脂红,一直晕染到小巧的耳垂,像初熟的蜜桃。
“师兄他天人之姿,除了卦术不精,修为人品,待人处事,都是……都是极完美的人!”
几缕不听话的青丝从鬓边滑落,黏在微汗的粉腮上。
“六如剑派里,何止燕师姐钟情于他,多少师姐师妹都对他倾心已久,可他却向来守礼自持。这样一个完璧无瑕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污点!不该遭受这样的事!”
于韩束自己而言,应当不好接受这样的事。
我与韩束,也只见了两面。可就像冯凭师兄,有些人,只要见过,便知其为人。
今日之事,于韩束自己而言,或许当真很难揭过。
“师兄会生心魔的。”
嗯。
韩束,会的。
但这是韩束的事。
眼下,可你被他的烦恼,坏了自己的情绪,乱了心性,我有理由怀疑你过会儿会拖我后腿。
重症下猛药,必须要先让她清醒清醒。
“所以,你喜欢韩束。”
“我不喜欢!”
楚小萤再次反驳,醉眼朦胧地瞪着我,那嗔怒的模样毫无威慑力,反而因着双颊的绯红和微嘟的唇瓣,透出一种孩子气的娇憨。
精神不错,情绪振奋,唯一一个问题……
她喝醉了!
才小半壶!不会喝酒你早说啊!
我拄着脸,把玩着空空的酒盏,脑海里忽然出现一抹云白。
我从没见她喝过酒。
不知她喝酒时,又是什么模样,会像是早上初醒时那般犯迷糊么?
我立刻打消了脑海里的画面。
在这种地方,想她是一种亵渎。何况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用什么想的?我要身体力行!我决定了!回去就找二师姐喝酒,我要亲眼看她!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我目光斜到楚小萤的脸上:“你瞧我做什么?”
楚小萤身子轻轻一颤,收回目光。
“看你怎么了……别人不都在看?”
我收拢黑色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将空杯子放在鼻下,装作闻酒。
我可滴酒未沾,一旦事发,可以辩称自己没喝花酒。二师姐不会怪我的。
我真是小机灵鬼!
我平静道:“你可以看,但我有必要提醒楚师姐三件事。”
“你说!”
“第一,你醉了;第二,希望你酒醒以后,有勇气面对现在的自己;第三,别想掰弯我。”
楚小萤:“???”
“两位公子久等了,我寻了个雅间,这就带二位过去。”
红儿终于回来了,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回头看向楚小萤。
她果然在拖后腿。
勉强撑起身体,张口就是一句:“随安小师叔……”
我瞳孔巨震,深吸一口气。
“楚兄弟,你喝醉了。”
忽然,楚小萤一晃,脑袋就抵在我了的胸口。
“我头好晕。”
哎哎——!
讹人是不是!
是不是讹人?!
大伙都看着呢啊,出现什么意外和我没关系啊!
在座的诸位父老乡亲作个见证,是楚师姐先碰瓷的!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得罪了。”
红儿看着我扶着楚小萤,忽然掩唇轻笑。
“公子看着冷淡,不好相处,不想却是这般温柔。”
谁?!
谁冷淡?!
我一直以为自己拿的是谐星剧本!
在我和楚小萤随着红儿离席后,第一排那个满脸青春痘的书生忽然看向我们的背影。
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了一行字,手指一抹,就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
这神乎其技的手法,把一左一右两个姑娘,迷得那是不要不要的。
“郎君,你的新作能不能加上我们俩的名字啊?”
……
昊峰,谓玄门。
姜凝练了半日的逍遥游身法,进展十分喜人!
如果不是体内灵力不支,她大抵今日就能达到沈鸢还没学逍遥游身法之前的程度——
二师兄施展完,小师姐就会了。
当时吓得二师兄以为这又是一个楼心月,差点就把她零花钱的额度放开,将小师姐供起来!
直到教她天象星法,结果沈鸢莫名其妙的会了一套剑法,这才放下心。
毕竟突然学会师门没人会的法术,这是谓玄门弟子的本分。
比教什么会什么,并知其一晓万法可让人安心多了。
最起码不会让自己这个代掌门在山上的实际地位再往下跌落一个位次!
“不歇一会儿么?一起泡泡脚多好。”
小师姐此时将明黄的裙摆掖在腰带里,双手挽起裤腿,露出瓷白滑腻的小腿。然后踢开绣鞋,褪下罗袜,将一对儿纤巧雪白的脚丫伸入水盆里,十分不老实的踩着水。
而姜凝,又开始了扎马步。
“姜凝,你和我一起泡脚嘛!不要练了!”
她有坏心思!
她不想知道自己玩的时候,身边有这么努力的人!
必须拉下水!
原本山上除了王随安雷打不动的扎马步,拿大顶,卧推深蹲俯卧撑,一众师兄师姐,都没一个刻苦认真的。
对于王随安,她已经适应了,可是同住一院的姜凝也这么搞,她就连洗脚都不安!
姜凝一边扎马步,一边提水桶,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铜壶。
“师兄师姐都是天才,我本来修为微末,如果再不努力,会被师兄师姐越落越远的。”
“没关系嘛!反正有随安垫底呢。”
“师兄他……他本就比我强。早上师姐教的太乙辟厄法,我到现在都施展不来,可是随安师兄只是听二师姐说了原理,就能应用自如了。我不想被师兄甩的太远。”
沈鸢拄着小脸,看着姜凝掩藏在眼神深处的心思,轻轻“喔”了一声。
却在这时,二师兄气急败坏,慌里慌张的冲了出来,大喝一声,声音隆隆,滚于天际,仿若闷雷。
“老四、老四!快去把那个兔崽子抓回来!心月发飙了!她说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