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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裂帛:旗袍美人的复仇笔记(二)

第九章:巴黎前夜

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烬夜重华》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针。

当林微澜剪断丝线,抬起头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窗外已是初夏时节,阳光明媚,蝉声聒噪。

眼前的绣屏,几乎吸走了房间里所有的光。

中心那片焦黑的《万象春》残片,被巧妙地镶嵌其中,如同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而从这伤疤边缘,磅礴的生机喷涌而出!金红色的凤凰展翅欲飞,羽毛根根分明,闪烁着七彩的光泽;灼灼的繁花层层叠叠绽放,仿佛能闻到香气;新生的藤蔓缠绕着焦黑的残片,温柔而坚韧……最精妙的是,她运用极致复杂的“影叠”针法,使得那些新生的部分在不同的光线和视角下,呈现出微妙的变化,仿佛光影在流动,生命在呼吸。

整幅作品,既是对过去的祭奠,更是向死而生的宣言。美得令人窒息,也强悍得令人心惊。

沈砚青看到成品时,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掠过那幅绣作,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最终,定格在那片焦黑的花瓣残片上。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痛楚,更有一种深切的愧疚。

“……很好。”良久,他才哑声说出两个字。所有的赞誉在这幅作品面前都显得苍白。

去巴黎的手续已经办妥。沈砚青动用了一切资源,为林微澜争取到了作为一个“独立民间艺术家”参展的机会。这很不容易,显然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临行前夜,林微澜仔细地将《烬夜重华》打包好。那几页至关重要的、带有父亲独特标注的原始绣谱,她也贴身藏好。

沈砚青来送行,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法郎,还有一些可能用得到的名片和地址。我在巴黎有一位朋友,是华侨商会会长,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找他。”他顿了顿,补充道,“万事小心。赵家的人,也会去。”

林微澜接过信封,没有推辞。“我知道。”

两人站在月色下的庭院里,相对无言。三年光阴,沧海桑田。他们从亲密无间的恋人,变成刻骨仇雠,如今又成了迷雾重重的同盟。

“微澜,”沈砚青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当年那把火……”

“不必说了。”林微澜打断他,声音清冷,“等巴黎的事情结束后,再说吧。”

她现在不需要解释,不需要道歉。她只需要胜利。只有胜利,才能洗刷她的耻辱。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砚青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最终只道:“一路顺风。”

第十章:国际展上的惊雷

巴黎,国际艺术博览会现场。

万国旗帜飘扬,衣香鬓影,人流如织。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珍品在这里争奇斗艳。中国的展区位置不错,赵家的展位更是处于中心区域,布置得极尽奢华,吸引了不少目光。

赵曼丽身穿昂贵的定制旗袍,佩戴着翡翠首饰,笑容得体地站在她的作品《新万象春》前,接受着各国记者和观众们的赞美和拍照。那幅作品确实华丽宏大,色彩鲜艳,构图与当年的《万象春》极为相似,但在真正的行家眼里,总觉得匠气过重,缺少了一丝灵韵和底蕴。然而在赵家强大的宣传造势下,它依然成为了中国展区的焦点之一。

相比之下,林微澜的展位偏僻而简陋。她一个人,一张桌,一幅用深色绒布覆盖着的绣屏,显得格格不入,无人问津。她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人群,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沈砚青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默默关注着她。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时机到了。

林微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缓步走向中国展区的负责人和几位重要的国际评审所在的位置。她用流利的法语(这是她三年间自学而成的)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诸位先生,女士,我,林微澜,代表中国苏绣技艺,在此郑重提出质疑。赵曼丽女士的参展作品《新万象春》,涉嫌剽窃并篡改了我三年前被毁的作品《万象春》的核心技法,并试图窃取本应属于林家‘影叠’针法的荣誉。”

一语惊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这个穿着素雅旗袍、却气场强大的东方女子身上。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围拢过来。

赵曼丽的脸色骤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厉声道:“林微澜!你这个抄袭者!三年前的事情早有定论!你竟然敢在国际场合污蔑我?!保安!把她请出去!”

“是否有定论,或许可以再看一看。”林微澜毫不畏惧,她转向评审和媒体,“口说无凭。我请求在此,当场展示证据,并演示何为真正的‘影叠’针法。”

现场一片哗然。评审们交头接耳,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这戏剧性的一幕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林微澜回到自己的展位,在所有镜头和目光的注视下,猛地掀开了覆盖在《烬夜重华》上的绒布!

“上帝啊!”人群中发出惊呼。

那幅绚烂、磅礴、充满着涅盘重生力量的作品,瞬间震慑了所有人!它的艺术冲击力,远远超过了赵曼丽那幅徒有其表的《新万象春》。

“诸位请看,”林微澜指向作品中心那片焦黑的残片,“这,就是三年前被沈砚青先生亲手烧毁的《万象春》残片!上面残留的针法,正是林家独有的‘影叠’!”

她拿出高倍放大镜,让评审和记者们亲自观看残片上的针脚细节,同时拿出那本古老的绣谱,展示上面独特的符号标注。

“而赵女士的《新万象春》,”她走到赵曼丽的作品前,指着上面一处模仿“影叠”针法的花瓣,“看似相似,但针脚顺序、丝线捻转角度、色彩叠加层次完全错误!这直接导致光影效果呆板生硬,毫无灵性!这足以证明,她只知其形,根本不懂其魂!这是彻头彻尾的伪作!”

她言辞犀利,证据确凿。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惊天反转。评审们脸色严肃,仔细比对两幅作品,低声讨论。

赵曼丽脸色煞白,浑身发抖,试图争辩:“你胡说!你这是诬陷!你那残片谁知道是真是假!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做旧……”

“我可以证明。”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砚青一步步从人群中走出,走到了展台中央。他面色沉静,目光却如利刃般扫过赵曼丽,最终落在林微澜身上,眼神复杂无比。

全场寂静无声。

沈砚青深吸一口气,面向所有媒体和评审,清晰地说道:“我,沈砚青,当年《万象春》的联合署名者,也是……亲手烧毁它的人。我可以证明,林微澜小姐展示的残片,确系真品。而当年所谓‘抄袭’事件,实为赵曼丽小姐及其家族为窃取林家针法而设计的构陷。我沈家,因受其胁迫,为保全家族产业,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参与了对此事的掩盖,并间接导致了林小姐蒙受不白之冤三年。”

他当众鞠了一躬:“对此,我代表沈家,向林微澜小姐,以及所有关心苏绣艺术的人,表示最深的歉意。”

真相大白!

现场彻底沸腾了!记者们几乎要挤破脑袋,争相报道这桩牵扯豪门恩怨、非遗传承、国际丑闻的惊天大案!

赵曼丽面无人色,在一片指责和鄙夷的目光中,几乎瘫软在地。赵家的声誉,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林微澜站在那里,听着沈砚青的证词,看着仇人溃败的模样。三年来的委屈、痛苦、挣扎,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她应该感到快意,可是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地发疼。

她成功了。她用最决绝的方式,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清白和荣耀。

第十一章:尾声:新的谜团

博览会组委会迅速介入,宣布暂停赵家作品的展出的资格,并表示将对此事进行深入调查。

《烬夜重华》一战成名,被组委会移至中心展区,成为了整个博览会最受瞩目的作品之一。无数媒体、收藏家、艺术爱好者蜂拥而至。林微澜,这个来自东方的绣娘,成为了巴黎艺术界的新话题。

她收到了无数的赞誉、采访邀请和合作意向。

然而,在喧嚣落幕后,林微澜却感到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

她独自一人坐在酒店房间里,看着窗外巴黎的夜景。复仇的快感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做什么?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沈砚青。

他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倦色,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没有进去,只是递给她一个古朴的木盒。

“这是什么?”林微澜没有接。

“当年……我从火盆里,其实并不只抢出了那一小片。”沈砚青的声音有些沙哑,“火起的时候,我趁乱用铜盆边缘压住了另一块较大的残片,悄悄收了起来。后来一直收藏着。现在,物归原主。”

林微澜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一块比她现在拥有的都要大得多的《万象春》残片,上面依稀可见半只羽翼绚丽的雀鸟。

她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为什么?”

既然当时就存了保全之心,为何当年要做得那么绝?为何三年间从不曾寻找她、告诉她?他明明有机会挽回一些!

沈砚青看着她,眼底翻滚着痛苦、挣扎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情愫。

“微澜,很多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烧画是自保,也是……不得已的入局。赵家抓住的,不仅仅是所谓的‘抄袭’证据,他们手里,有足以让整个沈家万劫不复的把柄。”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把柄,关乎上一辈的恩怨,甚至可能……关乎你父亲的死因。”

林微澜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

“我……我父亲?”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他不是意外病逝的吗?”

沈砚青的目光沉重而悲悯:“我原本也以为是。直到三年前,赵家拿来要挟我的,除了那张伪造的图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我这三年,留在沈家,与赵家虚与委蛇,不仅仅是为了重整家业,更是为了查清这件事。”

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低声道:“微澜,我承认我有罪。我选择了先保全家族,牺牲了你。但我从未停止过查找真相。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并非一场简单的意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抑而嘶哑:“我们……可能都恨错了人,也信错了人。”

林微澜手中的木盒几乎拿不稳,大脑一片空白。

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沈砚青这三年,是在调查真相?

那真正的仇人是谁?赵家?还是……另有其人?

沈砚青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现在无法相信我。这个木盒,和里面的东西,或许能证明我并非全然冷血。等我查清所有真相,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无论你原不原谅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酒店走廊昏暗的光线里。

林微澜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指尖触摸着木盒里那块冰冷的残片,那上面依稀可辨的华丽羽翼,仿佛沾着父亲的气息,也沾着三年前那场大火的灼热。

复仇的终点,并非解脱,而是掀开了更深、更黑暗的序幕。

父亲的死,沈砚青的隐忍,赵家的猖狂,上一辈的恩怨……无数谜团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以为她已经走出了那场大火,却发现自己仿佛又站在了另一个更令人窒息的迷雾中央。

窗外,巴黎的夜空深远,繁星点点,却照不亮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第十二章:遗产与疑云

巴黎的喧嚣仿佛被隔在了酒店厚重的窗帘之外。林微澜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木盒里那块较大的《万象春》残片。冰凉的丝绸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一路烫进心里。

父亲……不是病逝?

这个念头像一枚毒刺,扎入她原本被仇恨填满、如今骤然空茫的心房,释放出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疑云。

父亲林文轩,一个清瘦温和的男人,一生浸淫在丝线与针法之间,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他总是在昏黄的灯下,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修复那些古旧的绣品,或是记录着只有林家人才看得懂的针法符号。他身体素来不算强健,但三年前的那场“急病”来得实在太快,太突然。从卧床到去世,不过短短十余日。郎中说是积劳成疾,心血耗尽。

她当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对未来的惶恐中,从未细想。之后便是沈砚青的邀请,她带着全部希望和父亲的遗志奔赴上海,再之后便是身败名裂,仓皇逃离……

如今回想,父亲病重期间,似乎确有蹊跷。时有陌生人来访,与父亲在屋内低声交谈,每次人走后,父亲的脸色便更加灰败几分。她当时只以为是父亲病中烦忧,未曾深究。

还有父亲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模糊的叹息和一句:“……绣谱……收好……别……信……”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让她收好绣谱,别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可现在想来,那未尽的言语里,是否藏着更深的警示?

“别信……”别信谁?

沈砚青说,赵家用来威胁他的把柄,关乎父亲的死因。

沈砚青说,我们可能都恨错了人,也信错了人。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林微澜猛地抱紧双臂,只觉得冷。如果父亲的死真有隐情,那这三年,她沉溺于对沈砚青和赵家的恨意,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她,是否在无意中,成了某人棋盘上的棋子?

沈砚青……他在这盘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保全沈家是真,调查真相也是真?还是这又是另一层更精巧的谎言?

心乱如麻。

她打开行李箱,取出那本从不离身的林家绣谱。牛皮纸的封面已经磨损泛白,里面除了密密麻麻的针法图解和父亲独特的标注符号,似乎并无特别。她一页一页地仔细翻找,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线条和符号,渴望能找到一丝被忽略的线索。

忽然,她的手指在某一页的页脚处停住了。

这一页记录的是一种名为“千影绕”的复杂针法,是“影叠”的高级变种,极其耗费心神,父亲也极少运用。页脚的空白处,有一小片不起眼的墨渍,形状有些奇怪,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又像是……一个刻意画下的、极其隐晦的标记。

她凑近灯光,仔细辨认。那墨渍似乎覆盖了下面纸张的纤维,看不出所以然。鬼使神差地,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的一种方法,用微湿的指尖轻轻擦拭纸页背面,有时能让正面模糊的墨迹显影。

她倒了一点清水在指尖,极其小心地在那页纸的背面相应位置轻轻涂抹。

纸张微微湿润,变得有些透明。果然,正面的那片墨渍下方,渐渐显露出几个极淡极淡的、用另一种墨水写下的字迹!

那不是父亲的笔迹!更小,更娟秀,似乎属于一个女子。

上面写的是——

“轩哥,赵其峰恐已察觉,速毁‘密帐’。”

轩哥?是在叫父亲?

赵其峰——这是赵曼丽父亲的名字!上海滩的纺织大王,赵家的掌舵人!

密帐?什么密帐?

速毁?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她脑中炸开!父亲果然藏着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与赵其峰有关!这个留下字条的女人是谁?她是在警告父亲!

父亲听从了吗?他毁掉那个“密帐”了吗?如果没有,那“密帐”又在哪里?它是否就是导致父亲遭遇不测的原因?是否就是赵家用来威胁沈砚青的“把柄”?

无数的疑问疯狂涌现。这本她以为只是记录技艺的绣谱,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林微澜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合上绣谱,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巴黎不能再待了。她必须立刻回国!回到苏州,回到父亲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去寻找答案!

第十三章:归途暗箭

林微澜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所有后续的采访和社交活动,迅速办理了回国手续。沈砚青试图与她同行,被她冷硬地拒绝了。

“我需要静一静。我们之间的事,等我弄清楚一切之后,再说。”她看着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审视。

沈砚青眼神一黯,终究没有再坚持,只是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任何时候,有任何需要,打这个号码。国内……未必安全,赵家不会甘心失败,你一切小心。”

他的担忧不似作伪。但林微澜已不敢轻易相信。她收下纸条,点了点头,转身登上了回国的邮轮。

归途漫漫,海风凛冽。林微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舱里,反复研究那本绣谱和那行突然出现的字迹。“密帐”两个字,像魔咒一样盘旋在她脑海。它记录了什么?父亲的死,和它到底有什么关系?

邮轮停靠上海码头时,气氛明显不对。几个穿着黑衣、神色精悍的男人在出口处徘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船的旅客。林微澜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混在人流中,快步走向另一个出口。

她不敢在上海停留,直接买了最近一班去苏州的火车票。

火车轰鸣,窗外是熟悉的江南水乡景色,她却无心欣赏。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果然,在火车中途停靠一个小站时,一个男人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那人穿着普通的棉布长衫,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粗大,虎口有厚茧,绝不是握笔的手。

男人看似随意地翻着报纸,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她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那里面装着《烬夜重华》和绣谱。

林微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假装看向窗外,手却悄悄伸进手提袋,握住了沈砚青给她的那张纸条和一把防身用的细小绣剪刀。

火车再次启动后,那男人忽然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道:“林小姐,有人托我给您带句话。”

林微澜全身紧绷,冷声道:“谁?”

“故人。”男人笑了笑,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故人说,巴黎的风头出够了,就该懂得见好就收。有些旧账,翻起来对谁都没好处。特别是……那些不该您碰的东西,最好交出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林微澜握紧了剪刀。

“您明白。”男人目光扫过她的行李箱,意有所指,“一本旧书,几块破布,留着是祸害。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否则……”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威胁,“南浔镇虽好,但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听说您还有位远房姨母住在那里?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林微澜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们不仅知道绣谱,竟然还查到了她唯一的远亲!赵家(或者不仅仅是赵家)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更无孔不入!

“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男人脸色一沉,刚要再说什么,列车员查票的声音传来。男人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

林微澜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对方已经毫不掩饰地亮出了獠牙。他们想要绣谱,或者说,是绣谱里可能隐藏的关于“密帐”的线索!

火车终于抵达苏州站。林微澜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叫了辆黄包车,却没有直接回南浔,而是在苏州市区兜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在一个傍晚,悄悄回到了南浔镇那间临河的老屋。

屋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冷冷清清。她反锁好门窗,将所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才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

恐惧和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第十四章:老宅寻踪

在南浔躲藏了几日,确认暂时安全后,林微澜开始行动。她不能直接去打探“密帐”的消息,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必须从父亲生前的生活轨迹入手。

她换上了最不起眼的粗布衣服,用头巾包住大半张脸,先是去了父亲生前常去喝茶听评弹的茶馆,又去了几家老式的文具店和装裱店——父亲有时会去那里购买修复古画和绣品的材料。

她装作整理父亲遗物,发现有些旧物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样子,旁敲侧击地向那些老人打听父亲生前的事。

“林师傅啊,人好,手艺更是没得说!就是太闷了,不爱说话。” “唉,可惜了,走得太早。那时候他还托我找过一种特别老的宣纸,说是要修补什么重要的旧物,可惜我没找到。” “好像有阵子,是有几个生人来找过他,看着不像本地人,气派挺大的……具体什么样?记不清喽,年头久了。”

线索零碎而模糊。

直到她找到镇上最老的一家照相馆。老板已经快八十了,耳朵有点背,但记性还好。林微澜拿出父亲一张仅存的半身照,老人眯着眼看了半天。

“林师傅……认得认得。哎,他还在我这儿照过相呢,不过是好多年前了,那时候你估计还小。”

“伯伯,您还记得大概什么时候吗?还有,当时还有别人一起吗?”林微澜小心翼翼地问。

老人努力回忆着:“什么时候……好像是……对,就是他那次出门回来后不久……说是去了上海……回来没多久就来照相了。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女的,很标致的一个姑娘,穿着旗袍,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不过那姑娘没照,就在旁边等着。”

上海?女的?

林微澜的心跳骤然加速。“您还记得那姑娘长什么样吗?或者……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老人摇摇头:“隔得太久了……模样记不清了。就是感觉……挺有气质的,哦对了,她脖子上好像挂着个怀表,金的,挺晃眼,打开看时间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里面好像嵌着张很小的相片……”

怀表?相片?

林微澜谢过老人,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父亲去上海?和一个陌生的、气质不凡的女子?时间点似乎就在他去世前不太久。这会不会和那警告字条有关?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林家位于镇子边缘的老宅。父亲去世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她因为伤心和后来去上海,也极少回来。

老宅久无人居,更显破败。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扑面而来。屋内的家具都蒙着白布,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林微澜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往事历历在目,心中酸楚。最后,她走进了父亲的书房兼工作间。

这里更是杂乱。废弃的画稿、零碎的丝线、各种工具散落各处。她开始仔细地整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既然绣谱里有线索,那这间父亲待得最久的屋子里,会不会也藏着什么?

她翻找了书架、抽屉、甚至撬开了几块松动的地板,一无所获。疲惫和失望袭来,她靠在父亲那张巨大的旧红木书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桌面。

桌子上放着一个陶瓷笔洗,里面干涸的墨汁已经凝固。笔洗旁边,压着一块用来镇纸的青铜尺子。

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那把青铜尺子上。

尺子很旧,上面刻着度量刻度,并无特别。但……她记得父亲从前用的镇纸,是一块长条形的青田石,而不是这把尺子。这把尺子,似乎是后来才出现在书桌上的?

她拿起尺子,入手微沉。仔细看,尺子的中段似乎有一条极细的接缝。她心中一动,尝试着左右拧动。

“咔哒”一声轻响。

尺子竟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里面是空心的!

一卷卷得极细的、泛黄的纸张,从里面滑落出来!

林微澜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纸。

纸张质地特殊,像是某种账本内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期、数字和一些代号般的字母缩写,字迹潦草,却不是父亲的笔迹!而在一些金额巨大的数字后面,用红笔标注着一个清晰的姓氏——

“赵”!

第十五章:密帐疑云

林微澜屏住呼吸,一页页翻看这卷神秘的纸张。

上面的记录杂乱无章,像是某种私下交易的流水账。日期大多集中在父亲去世前的一两年内。涉及的金额巨大得令人咋舌。而那些频繁出现的“赵”字,像鲜血一样刺眼。

除了“赵”,偶尔还会出现“S”和“h”这样的字母缩写。

其中一页的角落,有一行小字注释,似乎是记录者的随手笔记:“赵胃口太大,S恐反噬,早做打算。”

另一页的背面,则用一种绝望的笔触写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别无选择,文轩,护好……”

林微澜的指尖冰凉。这难道就是那个神秘字条里提到的“密帐”?

它记录的是赵家(很可能是赵其峰)某些不可告人的巨额资金往来?S和h又代表谁?父亲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藏起来?那个留言说“护好”,是要父亲护好这个账本?还是护好别的什么?

父亲最终没有毁掉它,而是选择将它藏在了这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那么,赵家威胁沈砚青的“把柄”,是否就是指这个账本?赵家以为账本在沈砚青手里?或者,沈砚青也知道账本的存在?

无数线索在脑中交织、碰撞,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但她可以肯定,父亲的死,绝对和这个账本脱不了干系!这不仅仅是一场艺术领域的倾轧,背后牵扯着更巨大的金钱利益和阴谋!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S”和“h”的身份!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林微澜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吹熄了手边的油灯,迅速将账本塞进怀里,闪身躲到了窗户旁的阴影里。

老宅的院墙外,隐约可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们找到这里了!

是因为她在镇上的打听引起了注意?还是他们一直就没放弃对老宅的监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紧紧捂住怀里的账本,一动不敢动。

外面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危险从未远离。她手里握着的,是一把能揭开真相的钥匙,也是一道催命符。

第十六章:不速之客

林微澜在老宅的阴影里屏息等待了许久,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声响,才敢稍稍活动僵硬的身体。她不敢再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将空心尺恢复原状,放回桌面,尽量不留下任何翻动过的痕迹。

怀里的那卷纸硌得她心口发疼,也发烫。

她不能继续留在老宅了。这里已经暴露。她必须立刻离开,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仔细研究这份“密帐”。

趁着夜色深沉,她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老宅,沿着河边熟悉的小路,快速向自己的租屋潜行。夜风吹过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次都让她心惊肉跳,总觉得黑暗中有眼睛在盯着她。

终于,那间临水的小屋出现在眼前。窗口漆黑,似乎与她离开时并无两样。

她稍稍松了口气,拿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锁。

然而,就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一种本能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屋内的空气不对,有股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陌生气味——一种高级烟草的微涩味道。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别怕,是我。”

一个低沉的、刻意放柔的男声从屋内的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火柴划亮,点亮了桌上的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晕扩散开来,照亮了坐在桌旁那张旧藤椅上的身影。

不是沈砚青。

是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考究深色长衫的男人。他面容清癯,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手指间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烟,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透过镜片打量着她,眼神锐利而深沉,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林微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进入她的屋子,并且显然等了她很久。

“你是谁?”她厉声问道,手悄悄背到身后,摸向了门边一把用来裁布的剪刀,全身处于极度戒备状态。

男人轻轻笑了笑,将烟蒂摁灭在桌上的一个空瓷碗里,动作慢条斯理。“林小姐,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或许,你可以叫我一声‘霍叔叔’。”

霍?h?

林微澜的脑中猛地闪过账本上那个字母缩写“h”!难道是他?!

“我不认识你。”她冷声道,目光飞快地扫视屋内,判断着逃跑路线和对方的人数。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以前不认识,现在可以认识。”男人站起身,他个子很高,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林小姐在巴黎的表现,真是令人惊艳。令尊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感到欣慰。”

他提到父亲!林微澜的心揪紧了。“你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感慨,“文轩兄与我,曾是至交好友。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迫不得已,疏远了。”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惋惜和无奈,听起来情真意切。

但林微澜一个字都不信。父亲从未提过有这样一位“至交好友”。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是想帮你,林小姐。”男人向前走了一步,灯光下,他的镜片反射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赵家的人,像疯狗一样在找你。他们为什么找你,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微澜紧紧捂着的胸口——那里藏着那卷要命的账本。

林微澜后背发凉。他果然是为了这个而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林小姐。”男人脸上的笑容淡去,语气多了一丝严肃,“你手里的东西,是个祸害。赵其峰为了它,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父亲……就是前车之鉴。”

他果然知道父亲的死因!

“把它交给我。”男人伸出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只有在我手里,它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才能为你父亲讨回公道。放在你这里,只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力,仿佛交出账本,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但林微澜却从他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力掩饰的贪婪和急切。

这个突然出现的“霍叔叔”,是敌是友?他真的是想用账本为父亲报仇?还是想据为己有,用于对付赵家,或者达成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和账本上那个“h”,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是记录者?还是参与者?抑或是……受害者?

父亲留下的这潭水,远比她想象得更深,更浑。

林微澜握紧了背后的剪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谁都不能信。

沈砚青不能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霍叔叔”,更不能信。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霍先生,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要喊人了。南浔镇虽然小,但也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

男人看着她,脸上的温和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他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棘手。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河对岸忽然传来几声野狗的狂吠,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

男人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有所顾忌。

他再次看向林微澜,忽然又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既然林小姐暂时还想不明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不过,请你记住,我的话永远有效。当你需要帮助,或者……改变主意的时候,可以到苏州城的‘博古斋’找我。”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纠缠,压低帽檐,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的夜色中,瞬间消失不见。

林微澜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背。

博古斋?霍?

她低头,看着从怀里取出的那卷泛黄的纸。

风暴的中心,似乎正以她无法预料的速度,向她席卷而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