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连时间都仿佛被这满室的混沌气息所凝滞。
空气中，弥漫着楚灵儿体表被炼化出的杂质所散发的、一种奇异的腥甜之气，这气息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一种灵药初熟的异香。然而，在这异香之下，更有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侵蚀心神的酸腐味在暗暗涌动——那是混杂着极致嫉妒与不甘的情绪，几乎化为了实质，源自于跪伏在地的那道曼妙身影。
沐曦跪在原地，娇躯僵硬如冰雕玉塑。
她那双曾俯瞰过亿万生灵、执掌过一方道域兴衰的凤眸，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威仪与冷静，只是死死地、近乎狰狞地盯着苏夜怀中那个已经昏迷过去，嘴角却带着一丝满足而纯粹笑意的少女。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如同九天惊雷，在她坚韧无比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将她所有的骄傲与认知都劈得粉碎！
以及，那如同万千毒蛇骤然苏醒，疯狂啃噬着她心脏的……嫉妒！
凭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深渊里疯狂滋生的魔藤，带着倒刺，瞬间缠绕了她的整个神魂，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凭什么？！
我，沐曦，前世乃是执掌一方无上道域，言出法随，俯瞰纪元更迭的曦光女帝！
我的轮回仙体，更是历经九世劫难，于万界尘埃中洗练而出的万古罕见的仙阶资质！是真正的大道载体！
我付出了前世的尊严，放下了女帝所有的骄傲，献上了今生的所有，才换来了师尊那看似随意实则深意的一瞥，才得以踏上这条以身为舟、以情为桨的双修通天大道！
我本以为，我将是师尊座下最特殊的那一个，是能最先触及他衣角，分享他混沌本源的存在！
可这个小丫头……
这个平日里只会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连与陌生同门说句话都会羞红脸，怯生生躲在她身后的四师妹楚灵儿！
她凭什么？！
就凭她那所谓的“破釜沉舟”的决心？那种决心，哪个修士没有？哪个天骄缺乏？
就凭她那笨拙而可笑，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献吻”？
她凭什么……在第一次承恩，在初次作为“丹炉”承接师尊那至高无上的混沌本源之时，得到的好处，就几乎能与我这仙体、与我这女帝转世之身比肩？！
不！
甚至……仔细感知那残余的道韵波动，那生命层次的跃迁幅度……犹有过之！
“嗡——！”
沐曦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与毒火的利剑，猛地刺向了楚灵儿眉心那个翠绿色的、仿佛蕴含着一方生机世界的“苏”字奴印之上。
就是那个奴印！
那个平日里她觉得是束缚，此刻却象征着无上恩宠的印记！
那个奴印的边缘……竟然还缭绕着一丝丝、一缕缕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灰色的混沌闪电！
那是……
那是混沌本源与她自身道基更加深度交融，是本源之力彻底烙印、永不磨灭的标志！
是“丹炉”品质得到至高认可，潜力被彻底激发的象征！
而自己的奴印……
沐曦下意识地，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抚向自己光滑饱满的眉心。那枚金色的、尊贵非凡、流转着轮回道韵的“苏”字，虽然同样蕴含着师尊的无上权威，充满了大道的韵味，让她平添几分神秘与威严。
但……
它没有那圈象征着彻底交融与认可的混沌闪电！
这细微的差别，在此刻的沐曦眼中，却无异于天堑鸿沟！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在师尊那深不可测的眼界中，这个刚刚献上一切、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丫头，其作为“丹炉”的潜力，其身体与混沌本源的契合度……
甚至还在自己这引以为傲的轮回仙体之上？！
“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鸣，从她喉间艰难挤出。
“不可能！”
“我绝不接受！”
沐曦的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那娇嫩的肌肤之中，掐出了点点殷红的血痕，她却浑然不觉那刺骨的疼痛！与心中那翻江倒海的妒火和危机感相比，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危机感，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神山，轰然压下，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垮！
她仿佛能看到，在未来，这个怯懦的四师妹，将凭借着师尊更多的恩宠，更深的混沌烙印，一步步超越自己，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独享师尊的垂青……那样的画面，只是想象，就让她神魂欲裂！
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被比下去！
绝对不能！
我是三师姐！是师尊座下除却大师姐二师姐外，最先入门者！
我是前世女帝！我的骄傲，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落于人后！尤其是在这条通往无上大道的路径上！
我才是……第一个走上这条通天大道的人！
师尊的恩宠……师尊那浩瀚如星海的混沌本源……
只能是我的！
至少……
我必须是得到最多的那一个！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惊世雷霆，劈开了她心中所有的迷茫、不甘与嫉妒，只剩下最纯粹的、最原始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与好胜心！
她缓缓抬起头。
那张颠倒众生、曾让无数英雄豪杰折腰的绝美俏脸上，所有的扭曲与狰狞都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到足以焚尽一切的决然！
只见她，没有起身。
而是以一种最谦卑、最虔诚、最驯服的姿态，用那曾经踏碎过星河、行走过轮回的膝盖，代替了双脚。
一步，一步。
如同一个最卑微的信徒，朝着自己唯一信仰的神只，朝着那力量的源头，缓缓“走”了过去。
地面冰冷的玉石，传递着刺骨的寒意，硌得她娇嫩的膝盖生疼，那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寝宫中清晰可闻。
可她不在乎。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高高在上，怀抱中抱着另一个女人，神情淡漠如天道，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论道”于他而言只是随手为之的男人。
终于。
她来到了苏夜的脚边。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像楚灵儿之前那样，用带着哭腔的言语去乞求什么。
因为她知道，对于师尊这样的存在，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甚至可能引来厌烦。
唯有行动！
唯有证明自己的价值与忠诚，才是获取恩宠的唯一方式！
她缓缓俯下身。
用自己那曾经被无数强者顶礼膜拜、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女帝头颅，轻轻地、带着一种异样的温顺，靠在了苏夜那覆盖着玄黑云纹的膝盖之上。
随即，她伸出那双曾执掌过生死、点化过星辰的玉臂，紧紧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环住了他的小腿。
动作温柔似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
仿佛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向那个昏迷中的“胜利者”，也向眼前至高无上的存在，宣示着自己的归属与决心。
做完这一切。
她才抬起那张足以让日月失色的俏脸，仰望着苏夜，红唇轻启，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又在这嘶哑中，平添了几分令人心痒的魅惑。
“师尊……”
“曦儿……也累了。”
“曦儿的轮回仙体……经过方才观摩，道心激荡，此刻更是渴望着……混沌的浇灌。”
苏夜的目光，终于从怀中楚灵儿那安详的睡颜上，缓缓移开。
他低下头，如同端坐于九重天阙的神王，俯视着脚边这个如同小猫般温顺乞怜，眼底深处却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女帝徒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沐曦心跳骤停的玩味弧度。
“哦？”
“你也想……与她争一争？”
沐曦的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
她知道，在师尊那仿佛能洞穿万古、悉知人心的目光下，自己的一切心思，一切算计，都无所遁形。
在他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甚至可笑。
她索性不再掩饰，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战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勃然而发！
“是！”
一个字，斩钉截铁，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铿锵！
“弟子……不甘落后！”
“弟子的轮回仙体，历经九世轮回，底蕴无穷，绝不会输给区区一个……后天改造的丹体！”
“求师尊……给弟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弟子愿以此身轮回，承载师尊混沌！”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为师尊……掌炉！”
好一个“掌炉”！
楚灵儿是“主药”，是丹炉炼化的核心。
而她沐曦，便要做那个掌控一切火候、承载一切变化、甚至决定丹药最终品级的“丹炉”本身！
这份野心，这份气魄！这份将自身置于更高层次的定位！
不愧是历经劫难、心比天高的女帝转世！
“呵呵……”
苏夜发出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轻笑。
这笑声，仿佛带着无尽的魔力，穿透了沐曦的耳膜，直接响彻在她的神魂深处，让她浑身骨头都酥了半边，一股混合着恐惧与期待的电流窜遍全身。
“好。”
“既然你们都有如此炽烈的向道之心……”
“那为师，便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话音落下。
苏夜单手抱着楚灵儿那轻盈娇软的身躯，缓缓站起身，玄黑色的袍袖拂过空气，带起一阵混沌气息的涟漪。他步伐沉稳，朝着那张足以容纳七八人、由万年温神玉雕琢而成的巨大龙床走去。
他动作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将怀中不省人事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的左侧，甚至还为她理了理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几缕青丝。
随后，他转过身，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光柱，落在了依旧跪在地上，但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火焰的沐曦身上。
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如同天道律令般的威严。
“过来。”
仅仅两个字。
沐曦便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因此而兴奋地战栗！那是朝圣者终于得见神迹，是赌徒压上全部身家即将开盘时的……兴奋的战栗！
“是，师尊！”
她恭敬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她没有站起，而是就着手脚并用的姿态，如同最驯服的灵宠，快速地“爬”了过去，主动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躺在了床榻的右侧，与楚灵儿遥遥相对。
一边，是如同沉睡的精灵般，兀自沉浸在混沌道韵中昏沉的楚灵儿，气息平和而内敛，带着新生的稚嫩与蓬勃。
一边，是眼含滔天战意，轮回仙体已然自主运转，周身开始浮现细微轮回漩涡，做好了万全准备，如同一柄出鞘利剑的沐曦。
而苏夜，便屹立在床榻的中央，仿佛划分阴阳、执掌平衡的造物主宰。
他缓缓伸出双手，左手悬于楚灵儿光洁的眉心之上，右手，则悬于沐曦那烙印着金色奴印的额前。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的宏大嗡鸣。
两股浩瀚如无垠星海、霸道绝伦、蕴含着生灭至理的混沌本源，如同两条苏醒的灰色真龙，从他的掌心，轰然涌出！不再是之前对待楚灵儿时的温和渗透，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的灌注！
精准地，狂暴地，灌入了二女眉心的奴印之中！
“唔！”
昏迷中的楚灵儿，即使意识沉沦，身体也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她发出一声痛苦而压抑的闷哼，娇躯猛地不受控制地弓起，白皙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灰龙在游走，整个人如同被抛上岸的鱼儿，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早有准备的沐曦，在混沌本源涌入的刹那，亦是浑身剧震！她死死咬住下唇，却仍有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无边快感的呻吟从齿缝间逸出！
“啊……”
那声音，婉转娇媚，却又带着一种道韵的共鸣，在寝宫内回荡。
第二回合的“论道”。
不！
应该说，这场注定将持续许久，旷日持久的、关乎未来地位与道途的“大道之争”。
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惨烈而香艳的序幕！
……
第一天。烽火燃，轮回吞海
这一天，是属于沐曦的绝对主场。
楚灵儿的神智，依旧被庞大的能量和重塑道基的余波所禁锢，沉沦在混沌的海洋深处，未能苏醒。
她的身体，虽然也在被动地、本能地吸收着苏夜持续灌入的混沌本源，但更多的能量，却是在用于疯狂地稳固那刚刚强行突破的洞虚境修为，以及……更深层次地适应、巩固那被彻底重塑的、“混沌丹体”的雏形。她的气息在稳步提升，但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滋养，而非主动的掠夺。
而沐曦，则完全不同！
她意识清醒，道心坚定，好胜心燃烧到了极致！
她疯狂地运转着那玄奥无比的《轮回仙法》，将自己的轮回仙体催动到了此生未曾达到过的极致！她的肌体绽放出亿万缕霞光，身后虚空震荡，甚至隐隐浮现出了一尊模糊不清、却威压万古的虚影！那虚影脚踏六道轮回盘，头戴星辰冕旒，身披万霞仙衣，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吞噬整个天地宇宙！这正是她前世曦光女帝的道果显化！
那女帝虚影张开双臂，散发出无尽的吞吸之力，将苏夜右手灌注而来的混沌本源，贪婪地、近乎霸道地，一滴不剩地，全部吞纳而入！经由轮回盘的虚影转化，化为最为精纯的轮回仙力，反哺己身！
她的修为，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稳步而坚定地攀升！
洞虚一重天巅峰的壁垒，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冲破！
洞虚二重天！初入、巩固、直至……中期！
她的体内，仿佛有古老的轮回之门在洞开，传出阵阵大道伦音，与混沌本源的轰鸣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寝宫都沐浴在一种神圣而狂暴的能量场域之中。
……
寝宫之内，道音轰鸣如九天雷动，仙光璀璨似银河倾泻！
灰色的混沌之气与色彩斑斓、象征着过去未来的轮回之力，如同两条亘古巨蟒，在虚空中疯狂地交织，碰撞，融合！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足以让寻常洞虚境修士神魂俱灭的道则火花！
仅仅一天一夜！
沐曦的修为，便势如破竹般，冲破了洞虚二重天的所有关隘，浩浩荡荡，一举踏入了……洞虚三重天之境！而且根基稳固，气息浑厚，没有半分虚浮之感！
感受着体内那如同江河奔涌、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的磅礴力量，沐曦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骄傲！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审视，瞥了一眼身旁依旧昏迷的楚灵儿。
楚灵儿的气息，虽然也在混沌本源的滋养下雄浑凝练了不少，生命层次似乎在缓慢蜕变，但修为境界，依旧稳固在洞虚一重天，并未有明显的突破迹象。
“哼。”
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在她心中回荡。
“小丫头，终究是根基浅薄，潜力有限。想跟我斗，想与我争夺师尊的恩宠，你还嫩了点！”
沐曦的心中，升起一丝压抑了许久终于释放的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场竞争的结局。
然而。
天道无常，世事难料。
就在沐曦心神微微松懈，沉浸在初步胜利的喜悦中时。
异变，陡生！
“嗯……”
一声细微的、带着几分茫然与痛苦的嘤咛，从身旁传来。
只见床榻左侧，楚灵儿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历经寒冬即将苏醒的幼芽。
随即，在她那双经过混沌本源洗礼、愈发清澈纯净的瞳孔中，迷茫的雾气缓缓散去，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
她……
醒了！
……
第二天。丹心燃，后来居上
苏醒过来的楚灵儿，在经历了短暂的、对自身处境和体内汹涌力量的迷茫之后，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恢复了清明，立刻明白了自己正身处何种境况！
她感受到了体内那股前所未有、强大到让她自己都为之战栗的混沌力量！那是属于师尊的力量，此刻正在她的经脉中奔流不息！
也感受到了，那股依旧在源源不断、从眉心那灼热的奴印之中涌入的、至高无上、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奥秘的混沌本源！
更感受到了……
身旁，三师姐沐曦那已经攀升到洞虚三重天巅峰、并且还在稳步向四重天迈进、强大而又充满压迫感的轮回气息！
输了？
在我昏迷不醒、被动承受的时候，师姐已经凭借其深厚的底蕴和主动的炼化……遥遥领先了？
不！
我不能输！
我付出了那么多，舍弃了陪伴我多年的本命丹炉，甚至连自己最引以为傲、视为生命的先天木灵丹体都彻底粉碎、重塑！
我赌上了一切，豁出了所有的尊严与羞怯，绝不仅仅是为了，再一次被你们远远地、无情地甩在身后！
师尊的恩宠，这条通天大道，我也要！我必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