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关的风裹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却吹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哀伤。柳二龙捧着写给阿银的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娘亲”二字上,晕开浅浅的墨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轻声读了起来:“娘亲,展信时,女儿该已穿过嘉峪关的风沙,去追知年了……”
阿银站在唐昊身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听到第一句便红了眼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刚认亲时怯生生的小姑娘,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眼里满是依赖与惶恐;看到了自己复活那年,知夏抱着她哭了好久,一遍遍喊着“娘”,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欣喜——那是二十一年来,她第一次有了可以撒娇的怀抱。
“您复活那年,我刚满二十一,第一次见您从蓝银草中醒来,发间还沾着草叶的露水,您笑着叫我‘知夏’,把我拉进怀里,说‘以后娘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柳二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字一句都戳在阿银的心尖上。她想起那天的阳光,想起发间的露水,想起知夏温热的泪水打湿她的衣襟,想起自己轻声安慰“以后娘疼你”——那时候她便在心里发誓,要把这些年亏欠孩子的疼爱,都一一补回来。可如今,孩子却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嘉峪关的那天,风真冷啊,知年被铁链锁在城楼上……我握着星河破碎弓的手,抖得比当年被武魂殿追杀时还厉害,可我不能不射……”
读到这里,柳二龙的声音哽咽得几乎断了线。阿银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唐昊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自己的眼眶也早已泛红。他想起嘉峪关那天的漫天风沙,想起知夏射出那箭时的决绝,想起她当时眼底的泪水与坚定——那是他们的女儿,用最痛的方式,守护了所有人。
“现在我要去找他了,娘亲,别替我难过……只是娘亲,往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义父总爱喝烈酒,您多劝着点,别让他伤了身子;小三和小舞懂事,可您还是要多叮嘱他们,出任务时别太拼命;您种的蓝银草,别总熬夜打理,夜里露重,仔细着凉……”
知夏的叮嘱细致入微,仿佛还在眼前一般。阿银想起自己教她编蓝银草手环的那个下午,阳光正好,草叶青青,知夏学得格外认真,指尖被草叶划出血痕也不肯停下;想起自己总熬夜打理蓝银草,知夏悄悄在她床头放了暖炉,还念叨着“娘别着凉”——这些细碎的温柔,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思念,刺得她心疼。
“我把去年您教我编的蓝银草手环,放在您的梳妆盒里了……还有,我托七宝琉璃宗的人,给您做了支银簪,簪头雕着朵蓝银草……”
阿银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梳妆盒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支雕着蓝银草的银簪,看到了那只裹着陨星之水、久绿不枯的手环。那是女儿留给她的念想,是女儿陪在她身边的痕迹。
“风要带着我去找知年了,娘亲,您要好好的……女儿在那边,会陪着知年,远远看着咱们一家,看着这太平盛世。”
“女儿 知夏 绝笔。”
最后几个字落下,柳二龙失声痛哭。阿银靠在唐昊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声音哽咽地重复着:“我的知夏……我的女儿……”
众人沉默着,悲伤如潮水般笼罩着嘉陵关。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满地的蓝银草上,那些草叶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哀伤,微微低垂着头。
柳二龙抹了抹眼泪,拿起最后几封信中的一封,声音哽咽却坚定:“下一封,读给沉香。”
信纸在风中轻轻颤动,承载着林知夏对这位最小的妹妹,最后的牵挂与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