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三国:玄行天下 > 第131章 晋阳初雪锁苍狼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书接上回,简宇趁势兵不血刃收兖州,随即果断放弃原计划,采纳荀攸、贾诩之谋,转向北伐并州。先遣吕布、孙乾说降上党张杨,后命麹义挂帅,以吕布、张辽、高顺为先锋,大破南匈奴与黑山军。最终设计突袭匈奴王庭,杀呼厨泉、擒刘豹,彻底平定并州。

初冬的晋阳,已有了凛冽的寒意。庭院中的老槐树落尽了最后几片枯叶,光秃秃的枝桠如同铁画银钩,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书房内却温暖如春,两个角落放置的青铜兽首炭盆里,上好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偶尔爆出一两声轻微的“噼啪”响,散发出持续而温和的热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冽的松木气息,那是从书架上那些精心装订的卷轴和简宇案头一方古拙的松烟墨传来的。

书房布置得简洁而庄重,没有过多奢华装饰。北墙是一整排书架,整齐码放着竹简与帛书。东窗下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镇纸是一尊造型雄浑的青铜卧虎。简宇通常便坐于此处理公务。

而今日,房间中央区域被特意空了出来,放置了两张相对而设的坐榻,中间隔着一张矮几,几上摆放着一套素雅的青瓷茶具,一只小铜壶在炭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微的白气。这种布置,削弱了正式会见的威严感,增添了几分看似平等交谈的意味,但身处其中的人,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四周无形中弥漫的、属于权力核心的压抑氛围。

刘豹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挺拔,虽经数月囚禁,眉宇间那股草原民族的彪悍之气仍未完全磨灭,只是被深深的疲惫与谨慎所覆盖。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汉式深衣,头发虽依汉人样式束起,但几缕不羁的发丝仍垂落额前,暗示着他内心的不驯。

数月来的幽禁生活,使他脸颊消瘦了些,肤色是一种不见日光的苍白,但那双狭长的眼睛,在低垂的眼睑下,依旧闪烁着鹰隼般警惕而锐利的光。他的手指关节粗大,掌心有长期握持兵器留下的厚茧,此刻这双手正安静地放在膝上,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简宇年近三旬,正值男人精力与智慧最为巅峰的时期。他今日未着甲胄,仅是一身玄色锦袍,领口与袖口绣着同色的暗纹云气,腰间束着一条简单的玉带,悬着一柄形式古朴的连鞘长剑。

他端坐在主位的坐榻上,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肤色是健康的微赭,下颌线条清晰有力。他的眼神深邃平和,仿佛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既没有胜利者的骄矜,也没有对待囚徒的轻蔑,只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咄咄逼人的气势更令人心生敬畏。荀攸与贾诩并未在场,显然,这是一次单独的、私密度很高的会见。

书房的门被两名身穿精甲、面无表情的亲卫从外面推开。刘豹在引导下,迈步踏入这间温暖而安静的书房。从阴冷简陋的囚室骤然来到此地,温暖的空气和淡雅的香气让他有瞬间的恍惚,仿佛从一个世界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充满了暖意与墨香,随即立刻警醒,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目光快速而隐蔽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端坐于主榻之上的那个身影上。

简宇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打量着刘豹,目光在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深衣和略显凌乱的发髻上停留了一瞬。

这目光并不锐利,却让刘豹感觉仿佛被剥去了所有外在的伪装,内心深处那些不甘、恐惧、算计都无所遁形。他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避开那直视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坐。”简宇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刘豹依言走到客位的坐榻前,动作略显僵硬地跪坐下来。汉人的坐姿让他感到拘束,远不如在草原上盘腿而坐来得自在。他努力挺直脊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试图保持一种残存的尊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时刻,或许就在此刻。

简宇没有急于切入正题,而是亲手提起小铜壶,将滚烫的热水注入两个青瓷茶杯中,茶叶在杯中舒展开来,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他将其中一杯推至刘豹面前的矮几上。

“晋阳的冬天,比草原上如何?”简宇仿佛闲话家常般问道,语气平和。

刘豹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会以这样的问题开始。他谨慎地回答:“回……回丞相,晋阳有屋舍遮风,有炭火取暖,不似草原,寒风如刀,冰雪覆地,需时刻警惕冻馁。”他的汉语带着明显的匈奴口音,但用词还算准确。

“嗯。”简宇轻轻颔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所以,人需有所凭依,方能安然度过寒冬。部落需要草场,百姓需要家园,而你,刘豹,你需要一个立足之地。”

话题转得自然而直接,刘豹的心猛地一紧。他抬起头,看向简宇,试图从对方脸上读出真实意图,但看到的只是一片深沉的平静。

简宇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刘豹身上,那平和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他的血肉,直视灵魂。“这几个月,想必你想了很多。想你的父亲于夫罗,想你的叔父呼厨泉,想匈奴各部的未来,也想你自己的出路。”

刘豹喉咙发干,他舔了舔有些开裂的嘴唇,低声道:“败军之将,阶下之囚,不敢……不敢有多余妄想。”

“是不敢,还是不能?”简宇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刘豹,你是个聪明人,比你的父亲和叔父都聪明。你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暂时的屈服并非耻辱。所以,你当初会选择主动来降,为你,也为你的部落争取一线生机。”

刘豹沉默着,无法反驳。简宇的话句句戳中他的心坎。他确实曾抱有幻想,希望通过臣服换取休养生息的机会,以待将来。

“但是,”简宇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冷峻,“你也高估了自己的智慧,低估了本相的决心。你以为暗中联络、窥探军机、收拢人心,这些伎俩能瞒得过谁?草原的狼,即使暂时收起了爪牙,它的眼睛里依然冒着绿光,想着何时能反咬一口。呼厨泉庸碌,或许只求安稳,但你,刘豹,你不一样。你的野心,就像草原上的野火,从未真正熄灭过。”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刘豹瞬间如坠冰窟。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盘算,在对方眼中都如同透明的一般。他原本还存在的一丝侥幸心理,此刻彻底粉碎。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仿佛看到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像他的叔父呼厨泉一样。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勉强维持着清醒。

看着刘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简宇知道,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本相今日见你,不是来审判你,也不是来取你性命。过去的种种,无论是你父亲的侵扰,还是你暗中的谋划,本相都可以暂且搁置。”

刘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希冀。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简宇迎着他震惊的目光,缓缓说道:“本相不会放你回草原。那里不再是你的天地,匈奴王庭已成为历史。但是,你可以留在大汉。”

他伸手指了指周围的书架,又指向窗外隐约可见的晋阳城郭:“你可以留在这里,留在晋阳,或者去长安,去洛阳。你可以学习汉家的经典、礼仪、律法、农耕、工匠之术。你可以亲眼看看,一个真正强盛的文明是如何运作的,远比你在草原上茹毛饮血、争抢有限的草场要有意义得多。”

刘豹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预想过各种结局,最好的无非是被长期囚禁或贬为奴隶,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学习?留在汉地?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简宇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如果你学有所成,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和忠诚,将来,未尝不可在大汉的朝廷中,获得一官半职。不是作为匈奴的单于,而是作为大汉的臣子,凭借你自己的能力,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当然,是你刘豹个人的门楣,而非匈奴部落的。大汉海纳百川,只要有真才实学,肯效忠朝廷,不分胡汉,皆可出将入相。”

这番话,如同在刘豹黑暗绝望的世界里,突然打开了一扇窗,透进了一丝他从未想象过的光亮。不用死,甚至还有机会获得权力和地位?

虽然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失去草原的自由,融入汉家的秩序?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各种情绪激烈碰撞:有对生存的渴望,有对未知未来的恐惧,有对失去部落根基的不甘,还有一丝被这巨大转折冲击得头晕目眩的茫然。

简宇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需要最后加上一道枷锁。他的语气再次变得冰冷而威严,如同隆冬的朔风:“但是,刘豹,你需谨记。本相能给你生路,也能随时收回。今日之言,是本相对你的承诺,也是对你最后的警告。只要你安分守己,真心臣服,效忠大汉,本相保你性命无忧,甚至前程可期。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直刺刘豹心底:“你若还有任何非分之想,无论是想重振匈奴,还是暗中勾结,图谋不轨……那么,休怪本相手下无情。届时,不仅是你,所有与你有关的血脉、亲信,本相都会连根拔起,彻底抹去,让草原上再也找不到你们这一支系存在的任何痕迹。本相说到做到。”

最后几个字,斩钉截铁,带着森然的杀意,让书房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低了几分。炭火盆里的温暖,此刻也驱不散刘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他清楚地知道,这绝非虚言恫吓。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男人,拥有绝对的力量和决心做到他所说的一切。

求生的本能,对权力的隐秘渴望,以及对未来一丝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希望,最终压倒了他心中那份属于草原狼王的骄傲和不甘。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是绝望中的一线生机。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毫无价值,甚至牵连族人。接受条件,虽然意味着放弃过去的身份和自由,却可能赢得一个截然不同的、或许更广阔的未来。

巨大的心理斗争之后,刘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地从坐榻上起身,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他走到书房中央,面向简宇,双膝一软,深深地跪拜下去,额头触地,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这个动作,比他之前被俘时的任何一次跪拜都要标准,都要虔诚。

他用一种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清晰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罪臣刘豹,叩谢丞相不杀之恩!丞相如山恩德,豹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从今日起,刘豹之命,即为丞相所赐!豹愿摒弃胡俗,潜心学习汉家文化,效忠大汉朝廷,效忠丞相!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他的声音在温暖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颤抖,也带着一种将自己彻底交付出去的决绝。

刘豹的誓言在温暖的书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他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光滑的木地板,等待着最终的裁决。书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简宇端坐在榻上,玄色锦袍在炭火映照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他平静地注视着跪伏在地的刘豹,脸上看不出喜怒,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不起丝毫波澜。刘豹的誓言恳切,姿态卑微,对于一个曾经的匈奴左贤王、野心勃勃的继承人而言,能做出如此彻底的屈服,已是极限。

然而,简宇深知,人心似水,尤其是刘豹这等枭雄之姿的人物,其屈从往往源于形势比人强。

今日的誓言,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死亡威胁下,自然是真心实意。但来日方长,一旦时移世易,谁能保证这头暂时收起爪牙的草原苍狼不会反噬?

权力场中,尤其是对待潜在的巨大威胁,仅凭口头承诺和利益捆绑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一道更加牢不可破、直接掌控其生死的枷锁。

沉默持续了大约十次呼吸的时间,对于刘豹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秒,他都能感受到那来自上方的、平静却重若千钧的目光,仿佛在细细掂量他誓言的真伪,审视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冷汗,不知不觉间已浸湿了他内里的衣衫。

终于,简宇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的誓言,本相听到了。起来吧。”

“谢丞相。”刘豹依言,有些艰难地站起身。长时间的紧张和跪拜让他的双腿有些发麻,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立刻强行稳住,垂手恭立,不敢有丝毫失仪。

简宇并未让他就此离开,而是对着书房门外沉声道:“请张宁姑娘进来。”

门外守卫沉声应诺。片刻后,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先是一缕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室内墨香与松木气的淡雅清香飘入,随即,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者是一位女子,年约双十,身着素白色的衣裙,外罩一件浅青色的薄纱披风,衣袂飘飘,宛如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她面容清丽绝俗,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哀悯与超越年龄的沉静,正是曾为黄巾军领袖张角之女,如今留在简宇身边的张宁。

她并未刻意梳妆,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鬓角,更添几分柔美与脆弱感。然而,她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深处,却仿佛蕴藏着历经巨变后的沧桑与一种奇异的力量感。

张宁步入书房,先是向简宇微微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如风拂玉铃:“张宁见过丞相。”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刘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不必多礼。”简宇微微颔首,对张宁的态度比对其他下属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和,“宁儿,有劳你了。”

刘豹心中惊疑不定。张宁之名,他隐约听过,知是黄巾余孽中的重要人物,却不知为何会在此刻出现。而且,简宇对此女的态度,也颇为耐人寻味。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恐怕极不简单。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加诡异的不安感,悄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简宇的目光转向刘豹,平静地介绍道:“刘豹,这位是张宁姑娘。接下来,她会为你施加一道‘安神符’,以确保你心神宁定,永无叛意。”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但“安神符”三个字,却让刘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简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骤然升起的恐惧。“丞相!豹既已立誓,天地可鉴!为何……”

他想质问,想反抗,但在简宇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意识到,这绝非什么“安神符”,而是一种更加可怕、直接针对他性命乃至灵魂的控制手段!

张宁静静地走到书房中央,在刘豹身前约五步远处站定。她抬起眼眸,看向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刘豹,目光中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悲悯,仿佛在看一个即将承受某种无法抗拒命运的人。

她轻轻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刘豹公子,请放松心神,莫要抗拒。此术源自《太平要术》中之‘牵魂引魄’篇,并非伤害于你,只是取你一丝无足轻重的魂源气息,由丞相保管。自此,你与丞相之间,便有一道超越世俗誓约的联结。只要你忠心不二,此法于你性命修为皆无妨碍,甚至可助你凝神静气。但若……”

张宁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双清澈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凝重,已经说明了一切。

刘豹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太平要术》!张角赖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妖书!牵魂引魄!抽取魂源!这哪里是什么“安神符”,这分明是传说中最为恶毒、掌控他人生死的邪法!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被撕裂出一部分,从此生死不由自己,永远沦为他人的傀儡!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要嘶吼出声,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房门外影影绰绰的亲卫身影,感受到了简宇那平静目光下蕴含的、足以将他碾碎成齑粉的恐怖力量。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毫无价值。刚才立下的誓言言犹在耳,此刻若反悔,立刻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求生欲,以及对那渺茫未来的最后一丝期待,最终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屈辱。

刘豹的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死灰,他闭上了眼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干涩嘶哑的声音说道:“……豹……遵命……请……张姑娘……施术……”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站立都需依靠意志强撑。

张宁见状,眼中悲悯之色更浓,但她并未犹豫。她伸出双手,十指纤纤,白皙如玉,开始结出一个又一个繁复而古老的手印。

她的动作舒缓而优美,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空气中描绘着无形的符文。随着她的手势,书房内的光线似乎微微黯淡了一些,炭火盆中的火焰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压制,跳动得不再那么活跃。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而又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气息,开始以张宁为中心弥漫开来。这并不是武道高手的内力威压,而是一种更加玄奥、直指灵魂本源的力量波动。书架上的竹简帛书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刘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流缠绕上了自己,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探入他的体内,触及他灵魂最深处。他本能地想要运起内力抵抗,但一想到后果,又强行将这冲动压下,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那冰冷的气息渗透四肢百骸,深入骨髓,最终,向着他的眉心祖窍汇聚。

张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施展此术对她而言也消耗极大。她口中开始吟诵起低沉而晦涩的音节,那声音不似人间语言,空灵、古老,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随着吟诵声,她结印的双手之间,渐渐有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开始凝聚。那光芒初时如豆,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很快便稳定下来,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仿佛那就是生命最本源的形态。

刘豹感到眉心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出去。这种痛苦远胜于肉体的伤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灰败,眼神也开始涣散。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灵魂即将溃散的时候,那刺痛感骤然消失。

张宁手中的那点光芒已经变得清晰稳定,约有米粒大小,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半透明的乳白色,内部仿佛有氤氲之气流转。这就是从刘豹灵魂本源中剥离出的那一丝“魂源”!它看似微弱,却与刘豹的本体有着最直接、最根本的联系。

张宁小心翼翼地用双手虚托着那点魂源之光,走到简宇面前,躬身呈上:“禀报丞相,魂源已取。”

简宇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他并未直接触碰那光点,而是凌空虚引,那点乳白色的魂源之光便如同受到召唤一般,轻盈地飞起,缓缓落入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羊脂玉瓶之中。

玉瓶瓶身上刻满了细密的、与张宁所结手印类似的符文,在魂源落入的瞬间,那些符文微微一亮,随即隐没。简宇迅速用一块同样质地的玉塞将瓶口紧紧封住。

就在玉塞封紧的刹那,刘豹浑身一颤,仿佛失去了某种最重要的支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眼神空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被掌控感,牢牢地攫住了他。

简宇将那只小小的玉瓶握在手中,玉瓶触手温凉。他低头看了看瓶中那点微弱却关系重大的光芒,然后抬起眼,目光落在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刘豹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这寂静的书房里,却如同惊雷一般,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刘豹的心上,也敲打在被秘术力量影响的空气之中:

“刘豹,你且看清楚了。”

简宇将玉瓶微微举起,让刘豹能看清其轮廓。

“此瓶中,所盛便是你的一丝灵魂本源。从此刻起,你的生死,你的一切,皆在本相一念之间。”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刘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玄色锦袍的阴影,将刘豹完全笼罩。

“你忠心办事,此物便是护身符,可保你心神凝定,不受外邪侵扰。”

“但——”简宇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风,带着森然的杀意,“你若敢有丝毫背叛之心,无论天涯海角,本相只需意念一动,便可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勿谓本相言之不预也。”

最后一句,如同最终的审判,彻底击溃了刘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幻想。他瘫坐在地上,仰望着那个手握他命根、如同神魔般的男人,所有的野心、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一种彻底的、无法抗拒的臣服。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再次以头抢地,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恐惧:

“豹……谨记……永世……不敢或忘……”

简宇将封存着刘豹一丝灵魂本源的羊脂玉瓶,稳稳地放在紫檀木书案之上。那玉瓶温润,内里那一点微弱的乳白色光点静静悬浮,仿佛人畜无害。然而,书房内的空气却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刘豹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灵魂被剥离一部分的虚弱感与深入骨髓的寒意交织,让他如同刚从冰水中捞出。他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玉瓶,那里封存着他的一部分,他的“命根”。简宇的话语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他的灵魂深处:“你的生死,皆在本相一念之间。”

看着刘豹失魂落魄的模样,简宇眼神深邃。他深知,对于刘豹这等人物,仅凭言语和未知的法术威慑,或许还不够。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在绝境中也可能萌发畸形的勇气。他需要一根更直接、更血腥、更无可辩驳的“教鞭”,来将这最后的侥幸彻底碾碎。

“看来,你虽口称遵命,心中对此术之威,仍存疑虑。” 简宇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平淡无波,却让刘豹猛地一颤。

刘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确无法完全理解那玄之又玄的“魂源”之说,内心深处一丝本能的怀疑与侥幸,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星,未曾完全熄灭。

简宇不再看他,对门外沉声道:“带进来。”

书房门再次被推开。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押着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中年汉子进来。那汉子满脸横肉,眼神浑浊,带着一股悍匪的戾气,但此刻更多的却是恐惧与绝望。他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行走间哗啦作响,一进这温暖雅致的书房,便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污秽闯入了圣地。

“丞相,人犯带到。”亲卫禀报。

简宇目光扫过那囚徒,如同看一件死物。“此獠乃盘踞太行余孽,名唤黑豺,杀人越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屠戮无辜村民数十口,罪证确凿,本已判磔刑。”

他的语气冷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今日,便用他来让你明白,何为‘魂飞魄散’。”

那囚徒黑豺听到“磔刑”二字,已是浑身筛糠,再听简宇之言,虽不明所以,但直觉大难临头,嘶声喊道:“丞相饶命!饶命啊!小人知错了!求丞相给个痛快……”

亲卫毫不留情地将其死死按跪在地,卸掉其下巴,让其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哀鸣。

刘豹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隐约猜到了要发生什么,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简宇对张宁微微颔首。

张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她也明白,这是彻底断绝刘豹异心的必要之举。她轻叹一声,再次上前,纤纤玉指结印,口中吟诵起那空灵而晦涩的咒文。阴冷玄奥的气息再次弥漫,目标直指那挣扎不休的囚徒黑豺。

过程与之前对刘豹施术时类似,但显然对这样一个意识混乱、抗拒激烈的普通人,张宁施展起来更为迅速。

不过片刻,一点更加微弱、浑浊、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魂源之光,从黑豺的眉心被强行抽出,落入张宁手中。黑豺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呆滞无光,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虽然还在喘气,却已与行尸走肉无异。

张宁将这缕浑浊的魂源同样虚托着,呈给简宇。简宇并未用玉瓶收纳,只是凌空摄过,那点浑浊的光点在他指尖微微跳动。

然后,简宇的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刘豹。

“看清楚了,刘豹。这便是魂源。” 简宇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清晰无比。

话音刚落,简宇握住那点浑浊魂源的手指,轻轻一捻。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就在简宇指尖合拢的刹那——

那跪在地上的囚徒黑豺,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呆滞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瞬间扩散到极致,然后,所有的生机如同潮水般退去。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嗬”气声从他喉咙里挤出,随即,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任何声息。

死了。

死得如此突兀,如此彻底,如此……安静。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的迹象,就是最纯粹的生命流逝,灵魂寂灭。

一名亲卫上前探了探鼻息,检查了瞳孔,回禀道:“丞相,人犯已气绝身亡。”

书房内,炭火依旧温暖,墨香依旧淡雅,但空气中却弥漫开一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恐怖。

刘豹的瞳孔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亲眼看到了!看到了那魂源被抽取后,黑豺变得如同木偶!更看到了简宇只是轻轻一捻,那个刚才还在挣扎的活人,就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不是武艺,不是毒药,这是真正掌控生死、操弄灵魂的神魔手段!

之前所有的怀疑、侥幸,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恐怖景象碾得粉碎!灵魂深处的恐惧如同火山般爆发,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啊——!” 刘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尖叫,连滚带爬地扑到简宇脚下,额头疯狂地撞击着坚硬的地板,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几下之后,额角便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丞相!丞相饶命!豹信了!豹真的信了!” 他的声音凄厉变形,充满了无边的恐惧,“豹对天发誓!对长生天发誓!对大汉列祖列宗发誓!此生此世,永不背叛丞相!若违此誓,叫我刘豹魂飞魄散,永堕无边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求丞相开恩!求丞相开恩啊!”

他涕泪横流,混合着额头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板,形象狼狈凄惨到了极点。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心怀野心的匈奴贵胄,只是一个在绝对力量面前,恐惧到了极致、只求活命的可怜虫。

简宇冷漠地看着脚下磕头如捣蒜、发誓赌咒的刘豹。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最极致的恐惧,才能锻造出最牢固的枷锁。

直到刘豹的哭嚎声渐渐变为无力的呜咽,磕头的动作也变得迟缓,简宇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威严:

“既如此,记住你今日的誓言,也记住你今日所见。”

他顿了顿,继续道:“自今日起,你便跟随在本相身边,同回长安。本相自会奏明天子,为你请封,赐你宅邸,让你安心学习汉家文化。只要你忠心不二,之前承诺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这是打一巴掌后,给的唯一一颗甜枣,也是画下的最终界限。

“现在,起来吧。” 简宇对旁边的亲卫示意,“带他下去,清理伤口,换身衣服。从今往后,他便不是囚犯了。”

“诺!”亲卫上前,将几乎虚脱的刘豹从地上搀扶起来。

刘豹浑浑噩噩,任由亲卫架着,甚至不敢再看那书案上的玉瓶和地上的尸体一眼。他额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灵魂深处的战栗,这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自由、野心,都已成泡影,剩下的,只有对那个掌握着他魂源玉瓶的男人的、永恒的、无法摆脱的恐惧与依附。

简宇看着刘豹被搀扶出去的背影,目光深沉。他挥手让人将黑豺的尸体拖走,清理地面。书房内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整洁与宁静,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书案上那只小小的玉瓶,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并州的苍狼,终于被套上了最坚固的枷锁。简宇的棋盘上,又多了一枚虽然充满变数,但核心已被牢牢控制的棋子。他转身,望向窗外晋阳城初冬的景象,心中开始谋划返回长安后的下一步棋局。

春日的长安,褪去了冬日的肃杀,阳光和煦,杨柳吐绿,桃李芳菲。巍峨的城墙如同巨龙盘踞,历经战火洗礼,虽显斑驳,却更添沧桑威严。城内八街九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贩夫走卒的吆喝,贵族车驾的銮铃,胡商驼队的异域腔调,交织成一曲繁华帝都的交响。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刚出笼的蒸饼香、酒肆飘出的酒香、香料铺的浓郁、甚至还有骡马市传来的淡淡腥臊。这座古老帝都,在简宇的强力掌控下,正艰难而又顽强地从废墟中恢复着生机,尽管这生机之下,是暗流涌动的权力博弈与无处不在的紧张气氛。

简宇凯旋的大军并未举行过分奢华的入城仪式,但那股得胜之师的肃杀之气,以及队伍中夹杂的匈奴俘虏和缴获的旌旗,依然引得长安百姓万人空巷,夹道围观。欢呼声中,也夹杂着对胡虏的指点和窃窃私语。

刘豹被安排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跟在简宇的中军队伍末尾。他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喧嚣的人潮和巍峨的宫阙,心中五味杂陈。

这就是长安,汉帝国的中心,他曾祖父们梦寐以求想要踏足甚至征服的地方。如今他来了,却是以这样一种屈辱而危险的身份。马车辘辘驶过青石板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座位于长安城西北角、靠近雍门、相对僻静的三进宅院前。

宅院不算豪奢,但整洁规整,白墙青瓦,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门楣上并无匾额,显得低调。老苍头早已带着几名仆役在门口恭敬等候。

简宇并未亲自前来,只派了一名属官传达指令。

属官面无表情地对刘豹说:“刘公子,丞相有令,此宅即为你在长安居所。一应用度,自有供给。公子当谨记丞相教诲,安心读书,修身养性,无诏不得随意出入,尤其不得接近北阙甲第(贵族高官聚居区)和未央宫禁苑范围。若有要事,需通过苍头向丞相府禀报。”

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感情。

刘豹躬身聆听,态度恭谨:“豹,谨遵丞相令谕。有劳先生。”

属官点点头,又对老苍头交代了几句,便转身上马离去。

老苍头这才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对刘豹行礼道:“老奴苍头,见过公子。日后便是老奴伺候公子起居,公子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他笑得真诚,但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让刘豹心中凛然。

他深知,这位“老仆”,便是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第一道有形枷锁。

“嗯,有劳苍头了。”刘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在老苍头的引导下,迈步走进了这座将成为他囚笼兼庇护所的宅院。

宅院内部陈设简单而实用,桌椅床榻皆是新制,透着木料的本色,并无过多雕饰。书房里摆放着一些基础的儒家经典、史书和字帖,文房四宝齐全。院子里有几棵半死不活的槐树,一角开辟了个小小花圃,种着些常见的花草,显得有些冷清。

刘豹的生活就此被严格规制起来。

他活动的范围基本被限定在这座宅院之内。若无特殊允许,不得踏出大门半步。院墙高大,门口总有看似闲聊实则警惕的“家丁”守卫。

他曾试探性地提出想去附近市集看看,老苍头总是笑眯眯地婉拒:“公子,长安城近来不太平,人多眼杂,丞相吩咐了,要让您静心读书,还是少出门为妙。需要什么,老奴去给您置办。”

似此几次之后,刘豹便不再提了。

老苍头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用餐时,他侍立一旁布菜;读书时,他在一旁添茶倒水,磨墨铺纸;就连刘豹在院中散步,他也总是“恰好”在不远处修剪花木或打扫庭院。

刘豹能感觉到,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他——他读书时的神情是专注还是敷衍,用餐时的胃口好坏,甚至夜里是否安寝,都会被默默记录。

府中的其他仆役,也都沉默寡言,行动规矩,彼此之间很少交流,仿佛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岗位,同时也是一双监视的眼睛。

简宇为他请了一位年迈的儒生教授经学。老儒生学究气十足,每日准时前来,之乎者也,讲解《论语》、《孝经》。

刘豹对这套汉人的伦理道德起初毫无兴趣,甚至暗自嗤之以鼻,但他不敢表露,只能强迫自己端坐聆听,偶尔提出几个问题,显得十分“好学”。他知道,自己的学习态度,也会被报告上去。这学习,本身就是一种驯服和改造的过程。

最初的几个月,刘豹是在极度压抑和恐慌中度过的。夜深人静时,他常从噩梦中惊醒,梦见简宇捏碎了那个玉瓶,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湮灭。

白天,他必须打起精神,扮演一个“安心向化”的归顺者。他变得异常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比如街上突然传来的马蹄声、府中仆役一个异常的眼神——都会让他心惊肉跳。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言行举止谨小慎微,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春日某天,天气晴好。刘豹在院中读书久了,觉得气闷,便对老苍头说想在院子里走走,活动一下筋骨。老苍头自然应允。

刘豹信步走到后院那棵最大的槐树下,抬头看着抽出嫩芽的枝条,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想试试,这院墙是否真的密不透风,自己的轻功能否悄无声息地翻越过去,哪怕只是到外面的巷子里看一眼!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老苍头,见他正背对着自己,似乎在专心致志地给一株芍药施肥。刘豹深吸一口气,体内残存的内力微微流转,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如同狸猫般向上蹿起,意图用手搭上墙头。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墙头青砖的一刹那——

“嗖!”

一支小巧的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钉在了他头顶上方不足半尺的墙壁缝隙里!箭尾兀自颤抖,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刘豹吓得魂飞魄散,内力一泄,狼狈地跌落在地,心脏狂跳不止。

老苍头仿佛这才被惊动,转过身,一脸“惊讶”和“关切”地跑过来:“哎呦!公子!您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着了?这墙头年久失修,可危险得很呐!” 他一边搀扶刘豹,一边看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那支弩箭,絮絮叨叨地说,“定是哪个顽皮的娃子乱射箭,回头老奴得好好查查,太危险了……”

刘豹脸色煞白,任由老苍头搀扶起来,冷汗浸透了内衫。他彻底明白了,这宅院看似平静,实则每一寸空间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多少支弩箭在对着他。刚才那一箭是警告,若是他真翻上了墙头,下一箭会射向哪里,他不敢想象。

“我没……没事,一时脚滑。”刘豹强自镇定,声音还有些发颤。

从那天起,刘豹彻底老实了。他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适应”中去。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听话”。

他知道,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扮演好简宇为他设定的角色——一个被汉文化彻底“教化”、安分守己的归顺者。

长安的春天很温暖,但刘豹的心,始终被一层厚厚的冰壳包裹着。那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就是他华丽而冰冷的囚笼,而监视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他牢牢束缚其中,动弹不得。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议事厅轩窗的细密竹帘,在光滑如镜的深色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有些闷热,厅内四角放置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稍稍驱散了些许暑意。巨大的并州、司隶、兖州沙盘已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涵盖整个中原及东南区域的巨大地图屏风。

厅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这是简宇习惯在思考时点燃的,有助于宁神。然而,今日这香气,似乎也压不住即将到来的消息所带来的无形波澜。侍卫皆肃立廊下,屏息静气,整个丞相府都笼罩在一种高效而低沉的氛围中。

简宇刚批完一份关于并州屯田的奏报,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端起手边的凉茶饮了一口。并州之事虽暂告段落,但千头万绪,皆需他定夺。

就在这时,门外侍卫通传:“启禀丞相,刘晔先生求见。”

“子扬?让他进来。”简宇放下茶盏,有些意外。

帘栊一挑,刘晔快步走入,躬身行礼:“晔,拜见丞相。”

“子扬不必多礼,坐。何事匆忙?”简宇指了指坐榻。

刘晔未坐,取出一封密封帛书双手呈上,语气凝重:“丞相,徐州急报。陶谦病重,欲让徐州于刘备。”

简宇接过帛书,拆开火漆,目光扫过字迹,眉头微蹙。果然,历史的惯性还是显现了。他作为穿越者,对此并非毫无准备,但确切消息传来,仍让他心中一凛。刘备得徐州,即便过程艰难,其潜力不容小觑。

“果然……还是发生了。”简宇低声自语,语气平静却带着洞悉命运的复杂。他将帛书置于案上,目光投向地图上的徐州,“陶恭祖这一步棋,倒是如期而至。子扬,依你之见,徐州内部,除糜竺、曹豹外,可还有不愿见刘备入主之人?陶谦二子如何?下邳相笮融,又是什么态度?” 他迅速进入状态,开始分析缝隙。

刘晔略一思索:“陶谦二子平庸,未必心服。笮融骄横,掌控下邳重地,未必甘居刘备之下。广陵赵昱等,或也有自家算计。”

“有缝隙就好……”简宇眼中精光一闪,正欲下达指令,厅外再次响起急促脚步声,侍卫声音带着紧张:“启禀丞相!荀攸先生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

话音未落,帘栊已被猛地掀开!荀攸的身影出现,他平日的沉稳荡然无存,额头见汗,呼吸急促,衣冠微乱,手中紧攥一卷插着三根赤色羽毛的告急文书!

“公达?”简宇霍然起身,刘晔也惊愕转头。荀攸如此失态,前所未有!

荀攸不及平复喘息,急声道:“丞相!祸事!凉州急报!马腾、韩遂尽起西凉铁骑,纠合羌胡,号十余万,已破陇关!兵分两路,马超、庞德扑扶风、京兆,韩遂寇掠安定、北地!凉州告急,郡县溃败,形势危如累卵!”简宇、刘晔闻言暗吃一惊。正是:

西凉烽火惊雷至,京中主臣失色时。

欲知凉州战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