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日里成功穿越皇家园林的潜行训练后,坎普的信心得到了不小的提升。影歌也看到了他惊人的适应能力和将狩猎本能融入潜行技巧的独特天赋。夜幕降临,磐石城披上了星月的光辉,喧嚣的市井渐渐沉寂,而坎普的新一课,也随之开始。
这次,影歌将训练场地转移到了王宫后方一片更为原始、毗邻着小型狩猎林的王室猎苑。这里地形复杂,有茂密的灌木丛,高低起伏的土坡,甚至还有一小片模拟荒原的碎石地带。在月光下,树影婆娑,夜枭低鸣,更添几分野外实战的气息。
“白日的潜行,考验的是对人为环境的适应。”影歌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冷静,“夜晚的追踪,才是猎人本色的回归。今晚,你是猎手,我是你的‘猎物’。”他指了指幽暗的猎苑深处,“我会在前面移动,留下痕迹。你的任务,是凭借你的感官,追踪我,找到我。但不能让我提前发现你。明白吗?”
坎普的心跳微微加速,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在荒原的月夜下追踪狡猾的雪狐或影狼!他用力点了点头,眼中燃起了兴奋的光芒:“明白!”
影歌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墨汁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猎苑的黑暗中,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未带起。
坎普没有立刻行动。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冷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猎人的本能全面开启。耳朵捕捉着风声、虫鸣、以及任何不自然的细微声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味道——泥土、腐叶、以及……一丝极其淡薄、属于影歌身上特有的、如同古木和冷月混合的清冽气息。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感受着泥土的松软程度,寻找着可能被踩踏过的痕迹。
片刻后,他睁眼,目光锐利如鹰隼。他锁定了一个方向,开始移动。他的动作比白天更加轻盈,更加贴合环境。他不再是模仿影歌的优雅,而是彻底回归了荒原猎手的姿态——时而低伏潜行,利用阴影和灌木掩护;时而快速无声地穿过开阔地,如同扑食的猎豹;时而停下来,耳朵微动,鼻翼翕张,仔细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猎物”信息。
影歌并没有刻意刁难,他留下了一些可供追踪的线索——一片被不经意碰掉的树叶,一根挂在荆棘上的极细的黑色纤维,泥土上一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边缘。但这些线索都极其隐蔽,需要追踪者拥有超凡的观察力和耐心。
坎普全神贯注,完全沉浸在了这场月夜下的狩猎游戏中。他的表现让隐藏在暗处的影歌再次感到惊讶。这个年轻巨魔对野外环境的理解和利用,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许多追踪技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宁静再次被打破。训练开始约半个时辰后,猎苑的边缘,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压低的对话声。
“这边这边!俺闻到烤鹿肉的味儿了!肯定是厨房给守夜卫兵送的宵夜!”这是托尔兴奋又压抑的声音。显然,他又饿得溜出来找吃的了。
“托尔哥哥慢点!艾莉西娜跟不上啦!”这是小艾莉西娜奶声奶气的回应。她大概是碰巧遇到托尔,又被这个“有趣”的哥哥带着开始了“深夜觅食冒险”。
影歌和坎普几乎同时听到了这动静。影歌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形如同鬼魅般再次融入更深处的黑暗,加快了移动速度,也抹去了更多痕迹。坎普则心里一紧,暗叫不好。这两个“干扰源”一旦靠近,他的追踪就很难继续了。
果然,托尔凭借着泰坦血脉对食物惊人的嗅觉,拉着小艾莉西娜,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猎苑这边摸了过来。他们弄出的声响,足以惊动任何警觉的生物。
坎普被迫停了下来,隐藏在一丛茂密的忍冬灌木后,焦急地看着托尔和艾莉西娜的方向,又不甘心地望向影歌消失的黑暗。他的追踪节奏被彻底打乱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托尔和艾莉西娜身后。影歌去而复返!他不能再让这两个小家伙深入猎苑,以免发生意外或者彻底破坏训练。
他一手一个,轻轻按住了托尔和艾莉西娜的肩膀。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影歌,托尔立刻讪讪地笑了:“影……影歌叔叔……俺……俺找吃的……”艾莉西娜则扑闪着大眼睛:“爸爸!我们在玩找肉肉的游戏!”
影歌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脸和托尔那副馋样,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压低声音:“猎苑晚上有危险,不能乱跑。宵夜在厨房偏厅,跟我来。”他决定先把这两个“麻烦精”送回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两人离开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自己经过的一片湿润的泥地边缘,瞳孔微微一缩。那里,有一个极其模糊、但确实存在的脚印,是他之前为了给坎普留线索,故意没有完全抹去的。而此刻,以坎普隐藏的位置和角度,恰好能清晰地看到这个脚印!
影歌心中一动,没有立刻点破。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托尔和叽叽喳喳的艾莉西娜离开了猎苑边缘。
灌木丛后,坎普也看到了那个脚印!他心中狂喜!这简直是绝处逢生!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影歌故意(或者说无奈之下留下)的机会!他不再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沿着脚印指示的方向,结合空气中重新变得清晰的那丝清冽气息,展开了最后的追踪。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动作更加果决。猎人的直觉和刚刚学到的潜行技巧完美结合。他穿过最后一片灌木,眼前出现了一小片林间空地。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空地中央,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上,影歌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坎普停下脚步,微微喘息,脸上却带着成功的喜悦和一丝不确定,看着影歌。
影歌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不错。”他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干扰之下,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是合格猎手的素质。你今晚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
得到影歌的肯定,坎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训练结束,两人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在那块巨石上坐了下来。夜风吹拂,带来远处城邦的微弱灯火和近处森林的静谧。
“你的追踪本能,很强。”影歌看着远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一些,“比我年轻时,也不遑多让。”
坎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但你要记住,”影歌的语气变得严肃,“潜行与追踪,是手段,而非目的。它们可以用来狩猎,也可以用来守护,用来侦查,用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我曾经……也像你一样,痴迷于成为最顶尖的猎手。直到一次,我为了追踪一头罕见的月影豹,险些踏入致命的陷阱,是一位同伴用自己的受伤换回了我的莽撞。那时我才明白,猎人的强大,不在于能猎杀多强的猎物,而在于懂得何时出击,何时隐匿,为何而战。”
坎普静静地听着,影歌的话像种子一样落入他的心田。他想起在荒原上,他狩猎是为了生存,也从未滥杀。影歌的话,让他对“狩猎”有了更深的理解。
“你在学院学习,不单单是为了学会猎杀,对吗?”影歌看向坎普。
坎普想了想,用力点头:“嗯!我想……保护。保护诺拉他们,保护……像苗苗老师希望的那样。”
影歌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很好。记住这个初衷。它会指引你,将你的天赋用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一晚,月下的训练,不仅提升了坎普的技巧,更在他心中播下了一颗关于责任与成长的种子。他与影歌之间,那种严格的师徒关系,也悄然多了一丝亦师亦友的温情。
(坎普的日记)
天气:晴,夜里有月亮,很亮
晚上和影歌先生去猎苑训练。
他当猎物,我当猎手。像在荒原上一样。
很紧张,但很熟悉。用鼻子和耳朵找他。
托尔和艾莉西娜又来了,找吃的。差点被发现。
影歌先生把他们带走了,但留了一个脚印给我看。
我找到了他。他说我合格。
后来我们坐在石头上说话。他说猎人要懂得为什么而战。
我想保护大家。像苗苗老师,像星光突击队。
影歌先生好像……不只是老师了。
月亮很圆,像妈妈做的饼。
(日记旁边,坎普画了一幅画:月光下,一个绿色小人和一个尖耳朵小人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远处有两个更小的人影(托尔和艾莉西娜)被一个箭头指离画面。天空画了一个大大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