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走后，林一明结了账，回到大货车上。驾驶室后面的卧铺不算宽，但足够一个人躺下来。他脱了鞋，半躺在床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车厢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柴油味，混合着自己呼出的海鲜粥香气，倒也不算难闻。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差几分钟到凌晨一点。翻了翻微信通讯录，想着吃晚饭时江书遥在视频里对他的眨眼，他的手指停在了“江书遥”的名字上。
他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过去：“遥遥，睡觉了没？”
没想到，消息发出去还不到五秒钟，江书遥就回复了，不是文字，而是一张照片。
林一明点开一看，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照片里，江书遥敷着一张惨白的面膜，眼睛瞪得溜圆，嘴角还故意咧开，活脱脱像个女鬼。
“我去！”林一明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直跳，他拍了拍胸口，回复道：“大姐，大半夜的，你发这个想吓死我啊？”
那边很快又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然后是文字：“谁让你大半夜的发消息给我？怎么，跟老周到湛江了？寂寞了，想我了？”
“刚到，刚吃完夜宵，我一个人在车里待着，方便和你聊。”林一明回复道。
“又不是想我。”江书遥发来个白眼。
林一明看着屏幕，笑了笑：“这么远，想也白想。对了，你怎么还没睡？大半夜敷面膜？”
“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熬夜容易老，敷片面膜补救一下。”江书遥发来一张自拍，这次摘了面膜，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我刚跟朋友打了麻将回来，正准备睡觉呢。对了，湛江的海鲜不错，你们明天有空可以去市场买点，新鲜又便宜。”
“知道了，谢了。”林一明回复。
“你从武汉回去后这么久，和我处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你今晚和老周吃饭时，我不好多问，让他听到不好。”江书遥提起了武汉相处那晚的事情。
“给49%股份的事？”林一明问道。
“对啊，跟我混吧，你这样跑长途太累了，跑不过资本的。”江书遥劝道。
林一明说：“我知道这世上最大的力量是资本，但是无功不受禄啊，我吃了你的软饭，会让人看不起的。再说了这事情，久了你妹妹江晚晴肯定知道，到时也会闹不愉快的。”
江书遥语气却热得像火：“我知道你琢磨啥，不就是觉得吃软饭没面子吗？”
林一明说：“你不觉得是吗？我一个大男人呢。天天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拿你货场的股份，晚晴那边能不知道？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你就是钻牛角尖！”江书遥半躺着，二郎腿翘得老高，“你跟我妹就是做红颜知己，又不结婚，怕啥？这社会，心不狠站不稳，你看那些古时候的皇帝，连儿媳都能抢来当皇后，你这点魄力都没有，还混啥？”
林一明没接她的话茬，指尖在卧铺边沿敲了敲，声音低了些：“晚晴现在咋样了？”
“还能咋样，开学了就上课呗。”江书遥撇撇嘴，语气里带了点惋惜，“她离婚后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再也不敢找男人了。能跟你处成红颜知己，都算是她迈出了一大步。男人又不是蛇，咬一口就记一辈子，她这阴影怕是难散。”
“所以我才不想刺激她。”林一明叹了口气，“要是让她知道我拿你的股份，天天跟你到处游山玩水，她不疯才怪。你也留点慈悲心，别把她伤得太深了。”
江书遥的脸色沉了沉，身体往前倾了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到底决定没？要是不来黄冈，不接股份，我就另作打算了，不等你了，我再找别人。”
林一明突然笑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听你这口气，不把货场的股份送出去，你是不甘心啊？”
“没错。”江书遥坦坦荡荡地承认，“钱财这东西，对我来说，远不如男女之间的欢娱来得痛快。”
林一明的笑容淡了下去，心里跟明镜似的。父母再过几年就退休了，肯定不会跟他去黄冈生活；他跟罗依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再过阵子就要商量婚事了。这几天经历了苏清浅家公索赔的事后，感觉对江书遥这种类型的性瘾症患者也害怕了。鬼知道她除了自己和老周外，还有多少男人跟她发生过关系，这些人要是哪天碰了面，免不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到时候日子肯定不得安宁。
跟着她到处游玩，拿货场的分红，听起来风光，其实一点都不现实。更重要的是，江晚晴是真心对他好的人，当她知道他手头紧，她二话不说就把钱借给他。她离婚的伤还没好利索，要是自己真的跟江书遥缠在一起，那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就算晚晴说他们只是红颜知己，可真要是跟她姐姐真的处在一起，那跟背叛又有啥区别？
“想清楚了。”林一明眼神很坚定，“货场的股份我不考虑了，不想伤害太多人。”
江书遥冷笑一声，用点触摸了一下面膜：“看不上我就别找这么多借口，算了，我也不凑这个热闹了，太主动显得我多廉价似的。不过话说在前头，以后你到黄冈，想起我了，随时能联系我，我请你喝红酒。”
“好，我知道了。”林一明点点头。
江书遥听到林一明这种平淡的语气，长长地呼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和遗憾：“准备睡觉了，没想到等你这么多天，就等来这么个结果。你啊，太不解风情了，不懂女人心，也不懂我需要啥。”
林一明不想再多说，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挥了挥手：“很晚了，别想太多，早点睡吧，我们还是好朋友。”
“行，你也早点睡，好朋友。”江书遥说完，一脸遗憾地挂了电话。
林一明心里有点不舍，但还是忍痛割爱了。他知道自己做了对的决定，可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江书遥的脸，一会儿是江晚晴的笑容，还有罗依期待的眼神。
他翻了个身，叹了口气，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安稳点，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快结婚的人了，慢慢收心吧。美色，有时是猎取不完的。他自言自语道。
人心静一点后，听到车窗外的海浪声也变得柔和起来。
林一明打了个哈欠，困意终于涌了上来。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林一明被一阵嘭嘭嘭的拍打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老周的破嗓门在车窗外响起。“一明你个龟孙，醒了没？”老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肉包和豆浆，你拿一下。”
林一明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多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说：“来了。”
林一明接过袋子，闻了闻，肉包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拿出一个咬了一口，皮薄馅大，汁水四溢，味道很不错。“谢了。你这么久不见相好的，却起这么早。”
“工作生活两不误嘛。”老周说，“对了，货主说等下八点过来下货，我们等着就行。”
“知道了。”林一明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大口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