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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敕封一品公侯 > 第267章 崔家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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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太爷垂眸,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漫进脑海,那年真冷啊,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这些碎片在眼前闪回,浑浊的眼中渐渐凝起泪光。

“原来,还有人记得这些旧事。”他笑容里满是苦涩,“可惜啊,此一时彼一时。这世上最易见的,便是兔死狗烹的戏码。旁人只瞧见我崔氏如今繁花锦簇,谁还肯回头想想,我辈当年是如何在乱世里步步为营,才撑着这家族走过百年?百年积善,好不容易攒下的功德,一朝便散得干干净净。如今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任人摆布的阶下囚,连明日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

秦渊稍微皱眉:“文若公,花无百日红,人生也从无顺遂无忧。崔氏今日落到这般境地,说到底,还是错在不谨慎,对族中子弟的约束太松,对民生疾苦的敬畏太少。”

“如何说?”

“黑冰台列出的那些罪状,文若公想必已经看过了?”秦渊问道。

“看过。但老夫不信。族中子弟纵然有些骄纵习气,可结党营私,参与夺嫡,谋财害命这等天怒人怨的事,绝做不出来,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想借机扳倒我崔氏。”

秦渊轻轻摇头,缓声道:“今日和文若公说一桩旧案,上个月被翻出来,博陵崔氏崔玄暐强抢民女颖儿之事。”

“这事其实发生在六个月前,只是一直被崔府压着,最近才被有心人挖了出来,博陵崔玄暐看中了城东豆腐郎的女儿颖儿,非要纳她为妾,豆腐郎不过是个本分百姓,舍不得女儿入豪门受委屈,便婉言拒绝了。”

“可崔玄暐何曾受过这等拂逆?当场便恼羞成怒,带着家丁闯进豆腐坊,不顾颖儿的哭喊、豆腐郎的阻拦,硬是把人强抢回了府。颖儿性子烈,抵死不肯从他,在他欲施暴时,拼死挠伤了他的脸。崔玄暐被惹急了,竟当场把颖儿打晕,不仅玷污了她的清白,事后还嫌不够解气,把她丢给府里的仆役,任由他们糟蹋。”

秦渊的声音渐渐沉得发紧:“颖儿醒来后见自己遭此奇耻大辱,万念俱灰之下,趁人不注意便跳了河。可崔玄暐竟还不肯放过她,派人把她从河里捞上来,他没让她痛快死去,反而让人砍去了她的手脚,再用门板把这血淋淋的人,抬回了豆腐郎面前。”

“豆腐郎见女儿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当场便疯了,拿起菜刀要和崔玄暐拼命,却被崔府的家丁围殴,活活打死在自家门槛上。他的妻子亲眼看着丈夫惨死、女儿遭此横祸,没过多久便疯疯癫癫,上个月也在柴房里上吊自尽了。文若公,这桩事,黑冰台查得明明白白,当时在场的街坊、崔府的旧仆,都能作证。”

“此事当真?”崔老太爷的声音发颤。

秦渊沉沉点头:“黑冰台已提审崔府旧仆,还有当时围观的街坊,证词、物证都对得上,容不得半分辩解。”

“好!好一个崔玄暐!”崔老太爷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迸出怒火,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我崔氏百年门风,竟出了这等猪狗不如的贼子!若老夫能出去,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秦渊看着他怒极的模样,却轻轻摇头,语气更沉:“文若公,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他继续道,“清河崔氏家主崔弘毅,前些日子给大中正写了封信,信里明着暗着说,陛下迟迟不立储君,恐生朝局变故。不仅如此,他还私下召集江南士子领袖,言辞间处处为二皇子张目,隐隐有拥二皇子争储的意思……这事,您知晓么?”

崔老太爷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缓过神。

他艰难地转过身,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囚车里的崔弘毅身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此事……老夫知晓。”良久,老太爷才哑着嗓子开口。

秦渊凝视他良久,无奈道:“文若公,您真的知晓么,以您的智慧怎么会做出这等狂悖之事,我劝您一句,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崔氏该削减那些腐枝烂叶,他们在不断汲取主干的营养,去恶留善,如此,清河崔氏大小房还有存续的希望,许州鄢陵房,郑州崔氏南祖崔氏,博陵安平房等等分族,这些可作为筹码交给陛下,这是您唯一的出路,只有断尾,才能求生。”

“侯爷的意思是……我崔氏……还有一线生机?”崔老太爷望着秦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秦渊无奈道:“偌大的崔氏,陛下怎么可能赶尽杀绝呢,在下不敢断言崔氏最终境遇,但只要您愿意存干弱枝,主动割除族中祸根,晚辈定会尽力在陛下面前为崔氏转圜。不为别的,只因为晚辈知道,文若公心中始终存着家国大义,而崔氏虽有恶徒,却也并非全无可救药的子弟,不该因少数人而断了百年传承。”

崔老太爷静静听着,良久,缓缓点了点头,唇边竟牵起一抹释然的笑:“原先族里人总说,平原侯出身草莽,求学于山野,眼界定然窄浅。如今看来,我们这些困在樊笼里的人,想法才是真的荒谬。鬼谷学派的见识,藏在山海大川之间,看透的是世事兴衰的根本,哪里是我们这些守着祖业的凡俗之辈能比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罢了,你也不必去触怒圣人,若真如你所说,再怎么斡旋也无用,崔氏此番罪责,说到底是咎由自取,浩劫怕是躲不过。但只要能余下一丝微弱的灯火,哪怕只是几个清白的子弟,几支无涉事的分族,我们便能像从前那样,慢慢熬,慢慢等,总有再度燃烧起来的一天。千年下来,崔氏哪次不是起起伏伏,从绝境里熬过来的?”

说着,他缓缓挺直了佝偻的脊背,虽身形依旧苍老,却莫名透出巍峨大山的壮阔意味。

他抬手整了整衣襟,对着秦渊郑重躬身一礼:“秦侯,多谢你的肺腑之言。你快些离开吧,别在这里久留,免得被我崔氏的祸事牵连,这份情,崔氏若能熬过此劫,日后定当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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