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靠山屯的旧祠堂里却灯火通明，酒气熏天。
七个伪满警察围着一张临时拼凑起来的八仙桌，正大吃大喝。桌上摆着四个热气腾腾的菜，一盘是刚炖好的狍子肉，一盘是野鸡炖蘑菇，还有一盘炒鸡蛋和一盘酸菜，旁边还温着一大壶高粱酒。
为首的警察班长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他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举着酒碗，对他的手下们大声嚷嚷：“弟兄们！都给我敞开了吃，敞开了喝！这帮穷棒子，平时不见得舍得吃这么好！今儿个，是托了咱们的福！”
“就是！班长说得对！”一个瘦猴似的警察跟着起哄，“等明天咱们搜出点啥‘违禁品’，还能再捞一笔！”
“哈哈哈，到时候看上哪家的婆娘，也顺便‘搜查’一下！”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发出了淫邪的笑声。
祠堂门外，负责送饭菜的两个年轻媳妇听着里面的污言秽语，吓得脸色发白，端着空盘子，低着头匆匆离去。
祠堂对面的一个黑影里，张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身边的一个年轻民壮忍不住骂道：“他娘的！这群畜生！真想现在就冲进去，一枪一个，全给他们突突了！”
“别冲动！”张山一把按住他，“汝成兄弟有交代，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乱动！盯紧了！”
祠堂内，酒过三巡，那警察班长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刚进来收拾碗筷的村民王二家的媳妇，一双贼眼在她身上乱转。
“小妞，长得还挺水灵的嘛。来，陪大爷我喝一碗！”
“长官，您……您喝多了，我……我还要回家看孩子。”王二家的媳妇吓得浑身发抖，拼命想挣脱。
“看什么孩子！今晚就留在这儿陪我们兄弟们！”那班长说着，另一只手就不老实地往她身上摸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
“住手！”
一声断喝，祠堂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杨汝成和里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酒菜的村民。杨汝成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被媳妇尖叫声引来的王二，正巧是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民壮之一，他听到动静，提着一杆火铳就想往里冲，被张山死死地从后面抱住。
“放开我！张大哥！他们欺负我媳妇！”王二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冷静点！现在冲进去就坏了大事！”张山在他耳边低吼。
祠堂里，那警察班长看到杨汝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借着酒劲，把枪“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
“怎么？杨猎头，想管闲事？我告诉你，老子今天看上你村里的女人，是给你们脸了！别给脸不要脸！”
里正赶紧上前打圆场：“长官，长官，息怒，息怒！是我们招待不周。这女人笨手笨脚的，我马上给您换个机灵的来伺候！您先松手，啊？”
“滚开，老东西！”警察班长一把推开里正，里正年老体弱，踉跄着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杨汝成上前扶住里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警察班长，声音冷得像冰：“我最后说一次，放开她。”
“我就不放，你能怎么着？”警察班长嚣张地笑道，“你有枪，我也有枪！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说你们通匪，把你们全村都给屠了！”
“好，很好。”杨汝成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突然抬起手，将手上端着的一大壶酒，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哗啦——”
陶土酒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是信号！
就在酒壶落地的瞬间，祠d堂四周的门窗，被同时从外面撞开！
“冲啊！”
“杀二鬼子！”
张山、赵四、李三等人，带着埋伏在外的三十多个民壮，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就对准了屋里那七个还在发愣的伪满警察！
“不许动！”
“把枪放下！”
那几个警察的酒意瞬间被吓醒了一半。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群看似懦弱顺从的村民，竟然敢造反！
那警察班长反应最快，一把抓起桌上的枪就想射击。
但是，杨汝成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摔碎酒壶的同时，杨汝成已经像一头猎豹般窜了出去。他没有拿枪，而是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条板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班长当头砸下！
“砰！”
一声闷响，警察班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砸得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杀！”
杨汝成一击得手，顺势夺过班长掉落的盒子炮，对着其他几个正准备反抗的警察，怒吼着下达了命令。
一场血腥的混战，在小小的祠堂里瞬间爆发。
“砰！砰砰！”
一个警察刚举起长枪，就被张山一枪托砸在脸上，鼻梁骨都断了，惨叫着倒了下去。紧接着，两个民壮扑上去，用手里的长矛和猎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啊！”
另一个警察试图从窗口逃跑，被赵四带着人堵住，几杆火铳几乎是顶着他的胸口开的火。在一片浓烟和巨响中，那警察的胸前被打出了一个血窟窿，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剩下的几个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村民们不要命的气势吓破了胆。他们虽然手里有枪，但在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施展不开，很快就被数倍于他们的民壮淹没了。
整个战斗过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当一切平息下来时，祠堂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七个伪满警察，六个当场毙命，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
只有一个看起来职位最高的班长，被杨汝成刚才那一板凳砸得头破血流，虽然没立刻死，但也只剩下了半条命，躺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地喘着粗气。
村民这边，有两个人被流弹擦伤，但都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里正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把门关上！清理现场！”杨汝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
民壮们迅速行动起来，把尸体拖到一边，用土掩盖地上的血迹。
杨汝成走到那个奄奄一息的警察班长面前，蹲下身，将从他手上缴获的盒子炮，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现在，我问，你答。”杨汝成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那警察班长咳出两口血沫，看着杨汝成，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你……你们……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杨汝成把枪口用力往下压了压，“说，还是不说？”
或许是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那班长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说……”他艰难地喘息着，“我们……我们不是警察署的……我们是……是山田大佐……讨伐队的……先遣队……”
“山田大佐？讨伐队？”杨汝成的心猛地一沉，“他要来干什么？”
“清……清乡……扫荡……”那班长断断续续地说，“大日本皇军的侦察兵……昨天……在山里发现了你们……说你们聚众操练……私藏武器……是……是抗日分子……山田大佐……已经下了命令……后天……后天一早……大部队就到……要把你们……整个村子……全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头一歪，就彻底没了气息。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镇住了。
山田大佐，讨伐队，清乡扫荡，后天一早……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一个村民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绝望和恐惧，像瘟疫一样，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都给我站起来！”
杨汝成猛地站起身，一声怒吼，镇住了所有骚动。
他环视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盒子炮，一字一句地说道：“怕，有用吗？咱们杀了他们的狗，他们现在要来咬死我们！咱们除了跟他们拼命，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现在哭爹喊娘，鬼子后天就不会来了吗？他们就不会烧咱们的房子，杀咱们的爹娘老婆孩子了吗？”
“从咱们拿起枪的那天起，就没了退路！现在，咱们杀了这七个二鬼子，更没了退路！”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和锐利：“想活命的，就都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咱们还有两天时间！从现在开始，不是他们来讨伐我们，是咱们，要在这里，给他们准备一个天大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