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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中国古代奇闻录 > 第6章 暗设奇谋,夜探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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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堂的梆子声余音未散,县衙大堂重归肃静,唯有刘老汉混杂着悲痛与些许释然的啜泣声渐渐远去。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如潮水般退去,很快,这桩轰动全城的“秀才奸杀案”似乎便随着张文的画押认罪而尘埃落定。在寻常人眼中,“张一包”宋知县又一次展现了其雷厉风行的断案之能。

然而,后堂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宋延知县凝重而毫无喜色的面庞。他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方才堂上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重现。张文那惊慌失措却又隐含冤屈的眼神,那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甘心”,尤其是提及“巡夜和尚慧海”时那不经意的一笔,都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疑虑的涟漪。

“此案,断不会如此简单。”宋延喃喃自语。他阅案无数,深知人之性情。若张文真是那穷凶极恶、因奸杀人之徒,其表现断不会如此——要么是极度的狡诈阴险,巧言令色试图脱罪;要么是彻底的丧心病狂,对罪行供认不讳却毫无悔意。而张文,坦诚私情却坚决否认杀人,其情真意切,不似作伪。更重要的是,杀人动机牵强。若为灭口或争执,现场却又有首饰失窃的痕迹,这并非情杀常状。那垂下的白布,更似一个精心设计的幽会通道,若非熟知内情之人,如何能利用?张文既为常客,何必多此一举,杀人越货?

所有的疑点,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个深夜出现在现场附近的第三方——巡夜僧人慧海。一个本应六根清净的佛门子弟,却行走于夜深人静之时,目睹诸多隐私。他是否窥破了张玉二人的秘密?是否利用那白布,行下了不轨之事?宋延凭借多年的断案直觉,几乎可以肯定,慧海即便不是真凶,也必是关键知情人。

但直觉不能作为断案的依据,更需要确凿的证据。那张文已然“认罪”画押,若想翻案,必须拿出铁证。直接传讯慧海?若无实证,对方大可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打草惊蛇,使案件陷入僵局。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让真凶自行现形。

一个大胆的计策,在宋延心中逐渐清晰。此法源于他对人性的洞察:大奸大恶之徒,往往不畏王法,却独惧鬼神。慧海身为僧人,却犯下杀孽,内心必然对因果报应存有深层的恐惧。若能利用此点,或可攻破其心防。

念及此处,宋延沉声道:“来人。”

心腹差役孙忠、王义应声而入。此二人跟随宋延多年,不仅身手矫健,更是心思缜密,忠心耿耿,多次助其侦破疑案。

“老爷有何吩咐?”孙忠躬身问道。

宋延示意二人近前,压低声音:“今日之案,你二人如何看待?”

孙忠与王义对视一眼,王义谨慎答道:“回老爷,那张文秀才,小的观其言行,不似大奸大恶之人,其中似有隐情。”

宋延点头:“本官亦是此意。真凶恐另有其人。你二人即刻去查,那巡夜和尚慧海,平日宿于何处?行为举止有何异常?切记,暗中查访,不可惊动其人。”

孙忠、王义领命而去。不过半日,便回衙禀报:“老爷,查清楚了。那慧海和尚,平日夜间巡更,拂晓前便回玩月桥东头的观音庵歇宿。据庵旁住户反映,此僧平日不甚守清规,偶有饮酒之举,且眼神闪烁,不似安分之辈。案发次日,有人见其神色惶惶,比平日归庵更早。”

“玩月桥观音庵……”宋延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好!此地僻静,正是行事之所。你二人附耳过来。”

宋延将孙忠、王义召至近前,如此这般,详细吩咐了一番。他命王义寻一机敏且擅口技之助手,又命孙忠准备所需之物,并反复叮嘱各个环节要点,务求逼真,不容丝毫差错。同时,宋延特意从库银中支取十两银子,对二人道:“此事若成,你二人记大功一件,这些银两,先行赏下,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切记,此事关乎人命清白,关乎朝廷法度,绝不容失!”

孙忠、王义见老爷如此信任,又得厚赏,皆振奋不已,叩首领命:“谨遵老爷吩咐!定不辱命!”

是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玩月桥下,河水缓缓流淌,反射着微弱的天光,更显幽深。桥洞之内,黑暗浓得化不开,偶尔传来几声蛙鸣虫唱,反而衬托出死一般的寂静。

三更梆响过后不久,慧海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沿着河岸走向玩月桥。自从那夜犯下血案后,他如同惊弓之鸟,白日里在庵中装模作样地诵经念佛,一到夜晚巡更,便觉心惊肉跳,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自己。那刘玉兰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时常在他梦中出现。他拼命念经,试图寻求佛祖庇佑,但内心的恐惧却如影随形。他只盼着风声早日过去,张文被定罪问斩,此事便永沉海底。

他走到桥头,习惯性地想在桥墩旁坐下歇息。就在此时,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桥洞深处飘了出来。那哭声凄凄切切,似远似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冤屈与悲凉,在这静夜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慧海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站起,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

哭声戛然而止。但紧接着,一个更加诡异的声音响起,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低沉而缥缈,在桥洞中回荡:“来……来……来……”这声音不似人言,带着空洞的回响,直钻耳膜。

慧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背脊撞在冰凉的桥栏杆上。他慌忙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口中不住地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邪祟退散……”

然而,佛号并未驱散“鬼魅”。第三声异响接踵而至。这次,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女子哭声,悲悲切切,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慧海……慧海……和尚……你还我命来……”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就是刘玉兰!慧海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他牙齿打颤,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鬼?”那女声凄然一笑,充满了怨恨,“我阳寿未尽,被你无故杀害,抢我首饰,我如何能不化作厉鬼,向你索命?!我已在阎罗殿前告下状纸,阎君震怒,特派两位鬼使大哥,押我前来取你性命!慧海,你还有何话说?!”

话音刚落,桥洞深处仿佛响起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以及阴风呼啸之声,更有两个粗粝凶狠的声音附和道:“兀那贼秃!还不快快纳命来!”“害人性命,天地不容!”

慧海的心理防线在这一连串精心设计的“鬼戏”面前彻底崩溃了。他原本就心怀鬼胎,深信因果报应,此刻只当是玉兰冤魂索命,阎王派鬼拿人。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磕头如捣蒜,哭喊道:“玉兰小姐!女菩萨!饶命啊!是小僧的错!是小僧一时鬼迷心窍,见你美貌,欲行不轨,你挣扎呼救,小僧怕事情败露,才……才一时糊涂,动了杀念啊!求你看在佛面上,饶小僧一命!小僧明日就为你办法事,超度亡魂,让你早登极乐!所有首饰,小僧愿加倍奉还!求求你,让鬼使大哥高抬贵手啊!”

他语无伦次,将作案动机和过程一五一十地哭诉出来,只求“冤魂”能放过他。

就在他磕头哀求之际,桥洞两侧突然亮起火光,孙忠、王义以及另一名差役手持绳索铁链,快步走出。孙忠大声喝道:“慧海!你看我们是谁?哪里是什么鬼使!我等奉县尊宋老爷之命,特来拿你这杀人真凶归案!”

慧海闻声抬头,见是衙门差役,顿时明白中了圈套,当场吓得面如土色,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口中只会喃喃:“完了……全完了……”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孙忠、王义上前,用铁链将其牢牢锁住,又从其僧袍内的暗袋中,搜出了几件女子首饰。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一场精心策划的“夜探鬼影”,终于让真凶显形,也使沉冤得雪露出了曙光。夜空依旧漆黑,但黎明前的黑暗,似乎已不再那么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