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西北异动,加强防御
锦州帅府的夏日常被渤海湾的海风拂去燥热,议事厅内却透着一股与时节不符的凝重。王磊刚在曹变蛟送来的《山东善后最终报告》上落下朱批,字迹遒劲有力——“吏治清明,民生复稳,赏银五千两犒赏全军”。案头堆叠的奏报中,这份来自山东的文书算是难得的“顺心事”:济南府的义仓已储备粮食五万石,青州府的受损灌溉渠道全部修复,被查处的贪官污吏名单张贴后,百姓们自发在衙门前燃放鞭炮,连杨文岳旧部中那些曾心怀不满的士兵,也因新推行的“军功授田”制度(立战功者可获良田)而安定下来。
可王磊指尖刚离开笔杆,目光便落在了桌角那封火漆封口、标着“陕南急报”的密信上,眉头不自觉地拧紧。火漆上印着孙传庭的专属印记——一枚刻着“守土”二字的铜章,这是两人约定的“紧急军情”标识,若非事关防区存亡,绝不会使用。自山东民变平息后,他便下令各防区加强情报侦查,尤其是与崇祯残余势力接壤的西北、西南边境,毕竟崇祯在山东民变中未能趁机发难,必然会在其他防线寻找突破口。
亲卫似乎察觉到他的凝重,轻声通报:“国公爷,孙将军派来的信使已在门外候着,一身尘土,像是赶了不少夜路,说有西北势力异动的最新情况,要当面禀报。”
“让他进来。”王磊将山东的奏报归入“已办”卷宗,指尖在密信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头。片刻后,一名身着劲装的年轻士兵快步走入,铠甲上还沾着山间的草屑,脸颊因长途跋涉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份折叠整齐的信纸,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铿锵:“国公爷,这是孙将军昨日傍晚在汉中帅府写就的密报,命末将星夜赶来,沿途换了八匹快马,不敢有片刻耽搁。西北的马进忠部,近日与崇祯派去的使者过从甚密,还在陕南边境调集兵力、打造攻城器械,看那架势,怕是不出半月就要南下了!”
王磊展开信纸,孙传庭的笔迹沉稳如人,将情报细节一一列明,甚至附带了斥候绘制的简易地形图:马进忠本是李自成麾下悍将,崇祯十六年曾在潼关与孙传庭交过手,以“悍勇善守”闻名,李自成败亡后率残部三万余人盘踞西北固原一带,这些年靠着劫掠周边小部落与官府粮仓维持生计,既未归附崇祯,也拒绝了王磊的三次招降——第一次派使者送去“副总兵”印信,被他斩了使者;第二次送去粮食与军械,被他悉数没收,却依旧不肯归附;第三次孙传庭亲自写信劝降,他只回了“宁为草寇,不做贰臣”八个字,态度极为强硬。
近一个月来,崇祯似乎摸清了马进忠的软肋,派亲信太监高起潜秘密潜入固原,带着“封镇西侯、划陕甘为世袭封地、允许保留全部兵力”的圣旨,亲自与马进忠谈判。密信中提到,高起潜还许诺,若马进忠能攻占汉中,便从京营调五千兵力支援,助他打通前往四川的通道,“共享西南盐铜之利”。双方已达成口头协议,马进忠正在整编部队——将三万残部分为“前军、中军、后军”,前军由他的义子马彪率领,多是精锐骑兵,已进驻固原以南的平凉城;中军由他亲自统领,正在加紧打造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甚至强征周边村落的百姓服役,不从者便烧毁房屋;后军则负责押运粮草,已在平凉城囤积了约五万石粮食,看这进度,不出半月便会有所行动。
“马进忠盘踞西北多年,熟悉陕甘的山地与戈壁地形,麾下又多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虽说装备差了些(多是缴获的旧鸟铳与刀枪),但冲击力不容小觑。”王磊放下信纸,走到墙上悬挂的《天下舆图》前,手指沿着“固原—汉中—安康”的路线缓缓滑动,指腹摩挲着舆图上标注的山脉与河流,“你们看,陕南是连接西南与中原的咽喉,孙传庭在四川的驻军,粮草要靠汉中转运;曹变蛟在中原的军械,要经安康送抵西南;甚至乌兰其其格从蒙古换来的马匹,也要走这条路线运往江南。一旦被马进忠突破,两处防区便成了‘孤岛’,后勤断绝,后续对西南土司的整编、对蒙古部落的安抚,都会受到影响,崇祯这步棋,算是打在了咱们的‘七寸’上。”
他转身对着门外高声下令:“传洪承畴、周婉宁、徐元明即刻来帅府议事,就说西北战事在即,事关全局,不得延误!另外,给孙传庭发急信,用驿站最快的快马,让他暂时搁置西南土司的安抚工作——那些归顺的土司刚接受‘世袭千户’的任命,短期内不会生乱,可先交给副手处理,他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陕南布防上,密切盯着马进忠的动向,每日卯时向锦州传回一次情报,哪怕没有异动,也要报平安!”
半个时辰后,三人陆续抵达议事厅。洪承畴刚进门便察觉气氛不对,往日里王磊虽也严肃,却从未有过这般紧绷的神色,他直言问道:“国公爷突然召我等前来,怕是西北那边出了岔子?看这架势,绝非小股流寇袭扰。”
“正是。”王磊将孙传庭的密信递过去,又让亲卫展开那幅斥候绘制的地形图,“马进忠被崇祯说动,要南下袭扰陕南,带着三万残部,还有崇祯许诺的援军,咱们得赶紧拿出应对之策,绝不能让他断了西南与中原的联系,否则前期所有的部署都可能功亏一篑。”
三人传阅密信与地形图时,王磊已在脑中梳理出大致思路。洪承畴常年研究兵法,一眼便看出关键:“马进忠的优势很明显,地形熟、士兵悍,且咱们对他的具体部署还不完全清楚;但劣势也突出,装备差——他麾下的鸟铳射程不足百步,远不如徐大人改良的燧发枪;粮草缺——五万石粮食要供三万人消耗,顶多撑两个月;更重要的是,他的部队派系复杂,除了自己的嫡系,还有不少是投降的流寇与部落兵,人心不齐,不少士兵本是被胁迫入伍,并无死战之心。咱们要做的,就是用坚固防御磨掉他的锐气,用充足补给断他的后路,再用分化手段乱他的军心,以‘守’为攻,以‘稳’制胜。”
周婉宁一直低头翻看随身携带的账本,听到这里,立刻抬起头,语速飞快地补充:“洪先生说得极是,粮草与军械是布防的根基,这方面绝不能出半点差错。我刚查了账目,目前陕南粮库有二十万石储备,其中汉中十万石、安康六万石、阳平关四万石,够孙将军部(目前陕南驻军共一万五千人)支撑半年,但要长期布防,还要应对可能的援军,必须再调十万石——四川粮库刚收了土司缴纳的贡粮,可调五万石;中原开封总粮仓储备充足,也可调五万石,走咱们新修的驿站粮道,从开封到汉中,最快十日就能到,沿途有驿站士兵巡逻,安全性有保障。”
“军械方面,我来解决。”徐元明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十足的把握,“工坊里现在有三十门远程神威炮等着组装,这种炮射程能到三里,比孙将军之前用的轻型神威炮(射程一里半)威力强一倍,要是优先给陕南,我亲自盯着工匠赶工,十日之内准能完工运过去。另外,我新琢磨出一种‘连环拒马’,用三寸粗的铁条把六根带尖的圆木串起来,每根圆木长两丈,下面装两个木制车轮,推起来轻便,停下来稳固,既能挡骑兵冲锋,也能在步兵进攻时形成障碍,特别适合陕南的山地地形,我让人赶制五百具,和火炮一起送过去,足够布置汉中与安康两处防线了。”
王磊听完三人的话,心中已有完整方案,当即走到舆图前,用朱笔在关键位置标注,同时开口部署:“兵力调配是第一步,必须形成‘主防+侧应’的格局。让孙传庭从四川调一万精锐——这支部队是他平定孙可望时的嫡系,战斗力强,让他们进驻汉中、安康两大要地,与原有一万五千驻军汇合,总兵力达到两万五千人。其中,汉中部署一万五千人,这里正对固原方向,是马进忠南下的必经之路,要重点布防;安康部署一万人,防止马进忠绕路偷袭——安康东面是大巴山,西面是汉江,易守难攻,一万人足够守住。两处之间要保持每日一次的信使联络,用驿站的快马,确保信息通畅,一旦有敌军动向,能第一时间互相支援。”
“另外,让祖大寿从辽东抽五千骑兵,这是他麾下最精锐的‘辽东铁骑营’,多是归附的女真与蒙古骑兵,骑术精湛,擅长突袭。让他们经山西、陕西驰援陕南,不走大路,从山间小道行军,避免被马进忠的斥候发现,最终驻扎在汉中西北的略阳——你们看这里,”王磊指着舆图上略阳的位置,“略阳位于嘉陵江上游,背靠秦岭,俯瞰平凉,是马进忠南下的必经之路旁的制高点,骑兵埋伏在此,既能监视敌军动向,一旦马进忠率主力离开固原,便可从侧面抄他的后路,突袭平凉的粮库,断他的粮草供应,打他个措手不及。祖大寿那边,让他派副将吴襄带队,此人有勇有谋,且熟悉西北地形,能担此任。”
“防御工事方面,要打造成‘三层立体防御’,让马进忠攻不进来,耗不起,只能退兵。”王磊的朱笔在汉中与安康两地画了三个圈,“最外面一层,沿着汉中、安康的城外十里,挖三丈宽、两丈深的战壕,战壕内侧要砌上砖石,防止坍塌;里面插满削尖的硬木,每根木尖都用桐油浸泡,既坚硬又防腐;再从附近的汉江、月河中引水灌进去,形成‘水壕’,水深至少一丈,就算马进忠的士兵会游泳,也难敌水下的尖木,这是第一道‘死亡防线’。”
“中间一层,在战壕内侧五十步,摆放徐大人的连环拒马,每隔十步架上一架连弩,拒马后面安排两百名士兵把守,每人配备燧发枪与长矛,形成‘移动防线’。敌军要是突破战壕,必然疲惫不堪,拒马能挡住他们的冲锋节奏,连弩与燧发枪再趁机射击,让他们连城墙的边都摸不到。这里要注意,拒马要分三排摆放,呈‘品’字形,就算第一排被突破,后面还有两排能继续阻挡,给城墙上的火炮争取射击时间。”
“最里面一层,在城池原有城墙基础上,再增高两丈、加宽一丈,城墙上每隔二十步架一门远程神威炮,炮位要筑成‘半月形’,既能保护炮手,又能扩大射击范围;轻型神威炮则部署在城门两侧,形成交叉火力,专门打击敌军的攻城器械。城墙顶部还要修‘女墙’(矮墙),让士兵能隐蔽射击,每隔五十步修一个‘敌楼’,安排斥候驻守,监视敌军动向。另外,城门要用铁皮包裹,里面加上顶门杠,至少要十人才能推动,确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王磊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愈发严肃:“还有,汉中到安康之间的阳平关、饶风关这些险要关口,也得修些临时堡垒。不用太大,每个堡垒周长百丈,高两丈,能驻五百人就行,配备十门轻型火炮、两百支燧发枪和充足的箭矢,派可靠的将领驻守,形成‘据点联防’。这些堡垒要像‘钉子’一样扎在交通要道上,一旦马进忠想绕路,这些堡垒能第一时间发现,还能从侧面袭扰他的粮道,让他不敢轻易分兵,只能乖乖从正面进攻咱们的主防线。”
“后勤保障这块,就辛苦周尚书了,这是咱们能长期坚守的关键。”王磊转向周婉宁,“你尽快协调四川、中原的粮库,把十万石粮食调往陕南,分两批运输,第一批五日内从成都和开封出发,第二批十日跟进,务必确保粮道安全——让郑芝龙派二十艘小型战船,沿长江逆流而上,护送四川的粮食到汉中;陆路上则让驿站安排五百名士兵巡逻,每十里设一个岗哨,防止流寇劫粮。粮食运到后,要分存到汉中、安康、阳平关的粮库,每个粮库都派三百名士兵把守,实行‘双人双锁’管理,防止贪污与损耗。”
“徐大人,你的军械和工匠也得跟上。”王磊又看向徐元明,“除了赶制火炮和连环拒马,还要准备五万发弹药、两千把燧发枪备用,万一战场上有损耗,能及时补充。派二十名手艺最好的军械工匠跟着物资走,到了陕南后,专门负责火炮和拒马的维护、修缮,在汉中、安康各设一个‘军械维修坊’,要是战场上火炮出了问题,能在一个时辰内抢修完毕,不能影响作战。”
“最后,情报侦查是重中之重,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王磊的目光落在洪承畴身上,“你亲自给孙传庭写一封信,告诉他要把斥候的范围扩大到固原城内,派些机灵的士兵伪装成商贩、牧民,甚至是马进忠招募的民夫,混进他的营地,把他的兵力部署、粮草存放地、攻城器械打造进度、甚至是将领之间的矛盾都摸清楚。咱们安插在马进忠部的暗线‘西风’,也该启用了——此人是马进忠的贴身护卫,当年受过咱们的恩惠,一直潜伏在他身边,让他重点打探马进忠和崇祯使者的具体协议,尤其是马进忠的出兵时间、主攻方向和崇祯援军的动向,有消息立刻通过驿站密信传回锦州,不得延误。”
洪承畴、周婉宁、徐元明三人一边听,一边快速记录在随身携带的手札上,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待王磊说完,三人同时躬身应道:“属下遵命,定不辱使命!”
王磊走到案前,拿起朱笔,在孙传庭的密信上写下“按此部署执行,务必守住陕南,军中之事,可自行决断,不必事事请示”的批复,这既是信任,也是赋予孙传庭临机处置的权力。他将密信递给亲卫:“立刻派人快马送往陕南,走驿站的加急通道,亲手交给孙传庭,告诉他,锦州这边会全力支持他,粮草、军械、兵力,缺什么就说,我一定及时调派。”
随后,他又对三人说:“你们各自回去准备,三日之后,我要在帅府看到粮草调拨清单、军械生产进度表和斥候部署方案,咱们要确保每一步都落到实处,不给马进忠任何可乘之机。洪先生,你留下,我还有些关于崇祯援军的细节要和你商议。”
周婉宁和徐元明离开后,议事厅内只剩下王磊与洪承畴。王磊走到舆图前,指着京城方向说:“洪先生,你觉得崇祯派去支援马进忠的五千京营士兵,真的会全力作战吗?我总觉得,他不会真心帮马进忠,怕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洪承畴沉吟道:“国公爷所言极是。崇祯向来多疑,对马进忠这样的‘降寇’绝不会完全信任,派京营士兵,很可能是想‘监视’而非‘支援’。一旦马进忠战事不利,这些京营士兵说不定会反过来袭击他,吞并他的残部;就算马进忠能攻占汉中,崇祯也会借机派更多兵力进驻陕南,逐步架空马进忠,最终夺取控制权。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孙传庭在战场上‘放些风声’,说马进忠要独占陕南利益,不让京营士兵染指,挑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从‘盟友’变成‘敌人’。”
王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主意,就按你说的办。让孙传庭在合适的时机,故意让俘虏的京营士兵‘逃’回去,带话给他们的将领,说马进忠已和四川的土司暗中勾结,要把西南的盐铜之利全部占为己有,根本没打算分给崇祯。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不内讧,也会互相提防,难以形成合力。”
两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确定了挑动敌军内讧的具体细节,洪承畴才离开帅府。议事厅内恢复了安静,王磊再次走到舆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陕南一带。他知道,这场布防不仅是为了挡住马进忠的进攻,更是为了向崇祯表明态度——他王磊的防区,绝非轻易可犯。只要守住陕南,西南与中原的联系便不会中断,后续对土司的整编、对崇祯的牵制,才能稳步推进。
次日清晨,王磊接到亲卫汇报,孙传庭已传回消息,称一万精锐已从四川出发,汉中、安康的防御工事修缮工作也已启动,士兵们正连夜开挖战壕;周婉宁的粮草调拨清单、徐元明的军械生产进度表也相继送来,第一批粮食已在成都装车,火炮的零部件也在加紧锻造,各项工作都在按计划推进。王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他并未放松警惕,而是下令锦州帅府的斥候加强对京城方向的监控——他料定,崇祯绝不会只靠马进忠这一步棋,必然还会有其他动作,或许是在辽东挑拨女真部落,或许是在江南煽动士绅,必须提前防备,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节:军民联防,固若金汤
陕南汉中的夏日,群山被烈日烤得泛黄,山间的溪流也缩减成细细的水流,唯有汉江依旧奔腾不息,滋养着两岸的农田。汉中城外,却一片热火朝天,与燥热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孙传庭身着铠甲,站在刚开挖的战壕旁,额头上布满汗珠,却顾不上擦拭,目光紧紧盯着士兵们挥汗如雨地加固工事。他手中紧攥着王磊的批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清楚,这场布防不仅关乎陕南的安危,更牵动着整个西南与中原的命脉,容不得半点马虎——一旦汉中失守,他多年经营的西南防线便会土崩瓦解,更无颜面对王磊的信任。
接到王磊的指令后,孙传庭第一时间从四川调来了一万精锐。这支部队是他平定孙可望时的嫡系,士兵们多是四川本地人,对保卫家园有着极强的使命感,抵达汉中后,未做片刻休整便投入到工事修建中。此刻,汉中城外的战壕已挖到三丈宽、两丈深,士兵们正两人一组,将一根根碗口粗的硬木削尖,用桐油浸泡后,费力地插入壕底,木尖朝上,密密麻麻,如同一片“死亡森林”;不远处的空地上,徐元明派来的军械工匠正指导士兵组装连环拒马,铁条将六根圆木串起,车轮安装妥当后,四名士兵便能轻松推动,灵活调整位置,不少士兵还饶有兴致地围着拒马打量,议论着“这玩意儿比以前的鹿砦好用多了”。
“将军,第一批粮食已经运到了,共五万石,从成都沿汉江过来的,二十艘战船护送,一路平安,现在存放在汉中城西的粮库,派了五百名士兵看守,实行‘双人双锁’,每三日盘点一次,绝不会出问题。”副将李信快步走到孙传庭身边,躬身汇报,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徐大人派来的二十名工匠也到了,刚去检查了之前部署在汉中城头的五十门轻型神威炮,说大部分都能正常使用,炮身保养得很好,只有三门因为受潮,炮栓有些卡顿,他们带来了备用零件,今日内便可修好,傍晚就能重新架到城墙上。”
孙传庭点点头,目光投向西北方向的略阳,那里是祖大寿派来的五千骑兵的目的地,也是牵制马进忠的关键:“祖大寿的骑兵到了吗?吴襄将军有没有传来消息?马进忠的前军已经到了平凉,离汉中只有三百里,骑兵要是能及时到位,咱们心里也能更踏实些。”
“刚收到吴襄将军派人送来的信,就在半个时辰前。”李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骑兵已过秦岭,沿着嘉陵江支流行军,避开了马进忠的斥候,预计明日中午就能抵达略阳。吴将军还说,他会在略阳城外的山林里隐蔽驻扎,只派少量斥候打探平凉的动静,一旦马进忠率主力南下,便立刻突袭平凉的粮库,烧了他的粮草,绝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好,做得好!”孙传庭展开信纸,快速浏览一遍,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大半。吴襄的部署很稳妥,既隐蔽了行踪,又明确了任务,与他心中的计划不谋而合。他将信纸折好,递给李信:“你立刻让人把这封信抄录一份,送到安康守将张勇手中,让他也放心,咱们不是孤军奋战,略阳的骑兵就是咱们的‘奇兵’,关键时刻能给马进忠致命一击。”
“另外,咱们派往固原的斥候也传回消息了。”李信又补充道,“马进忠的攻城器械已打造得差不多了,有十架云梯、五架冲车,还有三架投石机,都存放在固原城南的军营里,由他的义子马彪亲自看守;粮草也运到了边境的平凉城,大概五万石,堆在城西北角的粮仓里,守军只有一千人,防备不算严密。看这架势,马进忠怕是真要在十日之内动手,主攻方向应该就是汉中。”
“好,知道了。”孙传庭沉吟片刻,对李信说,“你立刻去安排两件事:第一,让汉中、安康两地的守军每日加强操练,重点演练‘战壕—拒马—城墙’的三层防御配合,尤其是火炮与燧发枪的协同射击,务必让每个士兵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职责,做到‘敌来能战,战则能胜’。第二,把咱们收集到的马进忠部的情报,包括他的兵力部署、粮草存放地、攻城器械数量,都抄录一份送往略阳,让吴襄将军也有所准备,一旦突袭平凉,能做到心中有数。”
李信领命离开后,孙传庭正准备去查看城墙加固的进度,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汉中知府张秉忠带着几名乡绅匆匆赶来,为首的张秉忠身着官袍,气喘吁吁,显然也是赶了不少路;身后的乡绅们则个个面带焦急,其中一人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像是装着不少东西。
“孙将军,可算找到您了!”张秉忠上前一步,拱手道,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听闻西北的马进忠要南下犯境,扬言要攻占汉中,掠夺粮食和财物,我等特地来问问,百姓们能为布防做些什么?汉中的百姓这两年多亏了王将军的照顾,轻徭薄赋,还修了水渠,种上了高产的玉米,日子刚好过些,绝不能让乱兵毁了这好日子!”
孙传庭心中一暖。自王磊掌控陕南后,确实推行了一系列利民政策:在汉中、安康一带修了十条灌溉水渠,解决了百姓“靠天吃饭”的难题;从中原引入玉米、马铃薯等耐旱作物,教百姓种植,粮食产量比往年翻了一倍;还在各地开设了学堂,让百姓的孩子能免费读书,甚至减免了受灾地区的赋税。百姓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王磊的认可度极高,如今大敌当前,百姓主动请缨,正是“军民联防”的好时机,也是守住汉中的底气所在。
他笑着上前一步,扶起张秉忠:“张知府和各位乡绅有心了,百姓们的这份心意,孙某感激不尽。马进忠来犯,不仅是冲着军队来的,更是冲着百姓的家园、田地来的,咱们若能军民同心,上下一心,定能守住汉中,让马进忠有来无回!”
随后,他结合汉中的实际情况,提出了军民联防的具体方案,每一条都兼顾了实用性与百姓的承受能力:“第一,烦请张知府组织城中百姓,分批次协助士兵运送土石、加固城墙。咱们按年龄分工: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妇女,可以在军营和工地旁支起大锅,烧水、做饭,给士兵们送水送饭,保证大家能吃饱吃好;十五岁到六十岁的青壮年,身体好的可以跟着士兵一起挖战壕、搬拒马、运土石,每人每日按五十文工钱结算,粮食从粮库调拨,管饱管够,绝不亏待大家;年纪稍小的少年,可以帮忙传递工具、看管物资,也算为布防出一份力。”
“第二,还请各位乡绅出面,在汉中周边的村落宣传,让百姓们提高警惕。若发现陌生人打听军营位置、兵力部署,或是形迹可疑的人(比如口音不是本地的、携带武器却没有官府凭证的),立刻向就近的驿站或军营报告,一旦查实是马进忠的斥候,给予赏银二十两,由官府从粮饷中支出。另外,乡绅们在村里威望高,可协助官府登记百姓的粮食储备,若是遇到小股敌军袭扰,能及时组织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第三,每个村落挑选十名青壮年,组成‘民团’,由军队派经验丰富的老兵前往指导操练,配备简单的刀枪、弓箭和长矛,每日操练一个时辰,主要学习基本的防御技巧,比如如何列阵、如何格挡、如何传递军情。民团的主要职责是负责村落的治安巡逻,白天在村口设置岗哨,晚上轮流值班,若遇到小股敌军袭扰(比如三五人的斥候小队),能先抵挡一阵,等待军队支援;若是敌军大部队来了,便立刻向最近的驿站送信,组织百姓向汉中城内转移。”
张秉忠和乡绅们听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张秉忠当即说道:“孙将军放心,我今日就贴出告示,分区域组织百姓支援布防,保准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不让将军分心!”一名姓王的乡绅(汉中最大的粮商)也上前一步,拍着胸脯说:“咱们乡绅也不能落后,我愿意捐出两千石粮食,给士兵们改善伙食;另外,我还和其他几位乡绅商量好了,凑了五百两银子,给士兵们添置些夏季的铠甲内衬,让大家能更舒服地守城,绝不能让士兵们寒心!”
其他乡绅也纷纷响应,有的捐粮食,有的捐钱财,有的甚至表示愿意让自家的工匠去军营帮忙打造兵器。孙传庭连连致谢:“多谢各位的支持,百姓和乡绅们的心意,我会如实禀报王将军,让他也知道,汉中的百姓是真心拥护咱们的。只要咱们军民一心,众志成城,定能让马进忠有来无回,守住咱们的家园!”
接下来的几日,汉中、安康两地彻底沸腾起来。清晨天刚蒙蒙亮,百姓们便自发组成队伍,推着小车、扛着锄头,朝着工地走去。汉中城西的战壕旁,士兵和百姓们混在一起,有的挥着锄头挖土石,有的两人一组抬着石头加固战壕壁,还有的在水渠边用木桶往战壕里引水,欢声笑语与工具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在汉中城内的空地上,十几口大锅一字排开,老人和妇女们正忙着熬粥、蒸馒头、炒菜,热气腾腾的饭菜刚做好,便有少年们提着食盒,快步送往各个工地。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奶奶,正颤巍巍地给士兵们盛粥,笑着说:“小伙子们,多喝点粥,有力气才能打跑乱兵,保护咱们的家!”士兵们接过粥碗,齐声说道:“谢谢奶奶!”
乡绅们捐出的粮食和钱财,堆满了军营的仓库。孙传庭让人将粮食分给各个伙食点,将钱财用来购买布料,让军营的裁缝给士兵们缝制铠甲内衬。当士兵们领到崭新的内衬,摸着凉快透气的布料时,士气愈发高涨,不少士兵表示:“百姓们这么支持咱们,咱们就算拼了命,也要守住汉中!”
在阳平关,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正带着村民组成的民团操练。老兵们耐心地教村民们握刀的姿势、射箭的技巧,村民们学得格外认真,虽然动作还很生疏,却个个眼神坚定。一名叫陈二的青年,是阳平关附近村落的村民,家里种了五亩玉米,去年刚娶了媳妇,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握着长矛,跟着老兵的口令练习刺杀动作,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却丝毫没有懈怠,他说:“孙将军和士兵们是来保护咱们的,咱们也得尽一份力,绝不能让乱兵糟蹋了咱们的村子,抢走咱们的粮食!”
与此同时,情报侦查工作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伪装成民夫的斥候,成功混入了马进忠在平凉的军营,不仅摸清了他的兵力部署(前军一万骑兵驻平凉,中军一万五千步兵驻固原城南,后军五千人驻平凉粮库周边),还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马进忠的部队内部矛盾重重,前军将领马彪(他的义子)与中军将领王虎(原李自成麾下将领)因争夺粮草分配权,多次在军营中争吵,甚至差点动手;不少士兵是被强征来的百姓,私下里抱怨“跟着马进忠没活路,打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粮食”,根本没有死战之心。
更让孙传庭振奋的是,暗线“西风”也传回了关键密信。密信中说,马进忠与崇祯使者高起潜约定,十日后(农历六月初十)出兵,主攻方向为汉中,高起潜则率五千京营士兵从东面出发,进攻安康,试图让孙传庭首尾难顾;但高起潜私下里对亲信说,“马进忠不过是棋子,若他能攻占汉中,便趁机夺了他的兵权;若他战败,便率军退回河南,坐看马进忠被孙传庭消灭”,显然对马进忠并不信任。
孙传庭收到这些情报后,立刻召集将领们在汉中帅府开会。他将情报一一告知众人,然后指着地形图说:“马进忠想主攻汉中,还让崇祯的京营士兵牵制安康,真是打得好算盘。但他没想到,咱们不仅摸清了他的部署,还知道了他和高起潜之间的矛盾。咱们不能让他如愿,必须调整部署,变被动为主动。”
他当即宣布调整后的作战计划:“第一,汉中的守军增加到一万五千人,把大部分远程火炮(二十门)和连环拒马(三百具)都调过来,重点防守西门和北门(正对平凉方向),务必守住正面防线,消耗马进忠的主力。第二,安康的守军虽然只有一万人,但有城墙、战壕和拒马加持,再加上民团的协助,守住不成问题。我已派人给安康守将张勇送信,让他加强戒备,若遇到京营士兵进攻,只需坚守城池,不必主动出击,用火炮和弓箭消耗敌军,等咱们击退马进忠的主力,再派五千兵力支援安康,回头收拾他们。”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利用马进忠和高起潜的矛盾。”孙传庭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抓了几个马进忠的斥候,故意让他们‘逃’回去,带话给马彪,说‘高起潜已和孙传庭暗中勾结,要在马进忠进攻汉中时,从背后偷袭,吞并他的部队’;同时,也让安康的守军抓几个京营的斥候,放他们回去,说‘马进忠已答应孙传庭,只要能保住平凉的粮库,便不再进攻汉中,还要和孙传庭联手夹击京营士兵’。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不内讧,也会互相提防,难以形成合力,咱们就能各个击破。”
“第四,密切配合略阳的骑兵。”孙传庭看向副将李信,“你负责和吴襄将军联络,用驿站的快马传递消息,一旦马进忠率主力离开固原,向汉中进发,便立刻通知吴襄,让他率军突袭平凉的粮库,烧了他的粮草。马进忠本就缺粮,没了粮草,他的士兵必然军心大乱,咱们再从汉中出兵追击,定能一举击溃他!”
将领们纷纷赞同,李信主动请战:“将军,末将愿率三千人驻守汉中城外的临时堡垒(阳平关附近),与城内形成呼应。这个堡垒虽然小,但地势险要,能俯瞰通往汉中的大道,就算马进忠突破了战壕,也能在堡垒这里再挡他一阵,为城内的火炮争取射击时间!”
“好!”孙传庭点头同意,拍了拍李信的肩膀,“你带三千人去驻守堡垒,记住,以防守为主,不要硬拼,若遇到敌军猛攻,便退回城内,咱们的目的是消耗敌军,不是和他们死磕。堡垒里的粮草和军械我会让人提前备好,确保你们能坚守十日以上。”
十日之后,农历六月初十,马进忠果然率领两万主力(前军和中军),朝着汉中杀来。当他的大军抵达汉中城外十里时,看到眼前的防御工事,顿时愣住了——宽阔的水壕横在前方,里面的尖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水面上还漂浮着水草,一眼望不到底;水壕之后,连环拒马排列整齐,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士兵们手持燧发枪,严阵以待,眼神坚定;远处的汉中城墙上,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他们,城头上还能看到百姓们帮忙运送弹药的身影,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马进忠心中打鼓,却硬着头皮下令:“进攻!先填补水壕,突破第一道防线!”士兵们扛着木板、土袋,在将领的呵斥下,朝着水壕冲去。可刚走到半路,城墙上的火炮便响了起来,“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呼啸着落在士兵中间,瞬间炸开,泥土和血肉飞溅,几名士兵当场倒下。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炮弹接连射出,士兵们吓得纷纷后退,任凭将领如何呵斥,也不敢再往前冲。
“废物!都给我冲!不突破水壕,咱们都得饿死在这!”马进忠拔出佩剑,斩杀了一名后退的士兵,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在他的威逼下,士兵们只能再次冲锋,可刚靠近水壕,城墙上的连弩和燧发枪便开始射击,箭矢和子弹如同雨点般落下,士兵们纷纷倒在水壕边,尸体很快堆成了小山,水壕里的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就在马进忠焦头烂额之际,突然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声喊道:“将军,不好了!平凉的粮库被袭了!是辽东来的骑兵,烧了咱们的粮食,还杀了守粮的士兵,现在正朝着咱们这边赶来!”
马进忠闻言,如遭雷击,手中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知道,五万石粮食是他唯一的补给,没了粮食,三万士兵顶多撑三日,再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他看着眼前久攻不下的防线,又想到身后袭来的骑兵,心中只剩下绝望,咬牙说道:“撤兵!快撤兵!退回固原!”
可就在他的大军转身之际,孙传庭率领城内的主力杀了出来,李信也从临时堡垒率军夹击,士兵们高喊着“缴械不杀”,朝着敌军冲去。马进忠的部队本就军心涣散,又没了粮草,根本无心恋战,纷纷扔下武器投降。马进忠试图率亲信突围,却被孙传庭亲自率军追上,一番激战之后,马进忠被生擒,他的义子马彪也在乱军中被斩杀。
当马进忠被押到汉中城时,孙传庭正在城墙上查看战场情况。他看着狼狈不堪、头发散乱的马进忠,冷声道:“马进忠,你本可归降王将军,享受太平,却偏要听信崇祯的蛊惑,带着残部来犯,害了自己,也害了手下的士兵,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别人。”
马进忠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几分绝望:“我服了,王将军麾下有如此强的兵力,还有百姓的支持,崇祯根本不是对手。我愿归降,只求孙将军能饶了我手下那些被胁迫的士兵,让他们回家种地,不要再打仗了。”
孙传庭点点头:“你放心,王将军一向仁厚,只要士兵们愿意归降,都会放他们回家,还会给他们发放粮食和路费。但你勾结崇祯,犯境扰民,罪责难逃,我会把你押往锦州,交由王将军处置。”
随后,孙传庭派人将马进忠打入囚车,送往锦州,同时下令安抚投降的士兵,给他们发放粮食和路费,让愿意回家的人立刻启程,愿意参军的则编入军中,接受训练。消息传到安康,进攻的京营士兵得知马进忠战败被俘,生怕被孙传庭夹击,也连夜撤退,逃回了河南。
当孙传庭将“陕南布防大捷,生擒马进忠,击退京营士兵”的奏报传回锦州时,王磊正在查看徐元明送来的军械改进方案。他看着奏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身边的洪承畴说:“孙传庭果然没让我失望,军民联防这招,确实管用。民心是最大的根基,只要咱们把百姓放在心上,百姓就会支持咱们,就算有再多的敌人,也能一一化解。”
洪承畴点头附和:“国公爷说得极是。陕南守住了,西南与中原的联系便稳了,崇祯想断咱们后路的图谋也破产了。接下来,咱们便能专心应对他的其他手段,一步步朝着天下一统的目标迈进了。”
王磊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投向京城方向。他知道,马进忠的失败只是一个开始,崇祯绝不会就此罢休,或许还会在辽东、江南挑起事端,但他有信心,只要麾下将领齐心、军民同心,无论崇祯耍什么花招,他都能一一化解。而这场陕南布防的胜利,不仅加固了防线,更凝聚了民心,为后续的大业,打下了更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