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尾岛洞府深处,寒气如雾。
两只月影玉蚕静静伏在月华晶砂之上,通体剔透如冰魄,薄翼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晕。胡龙象盘坐于晶砂池前,指尖一缕太阴柔丝无声探出,细如发丝,近乎透明,末端萦绕着极淡的月华清辉。丝线轻柔缠绕上其中一只玉蚕的背脊。
玉蚕微微昂首,复眼中星辰般的光点轻轻闪动,一缕同样精纯却更微弱的太阴气息自其体内渗出,与胡龙象的柔丝悄然交融。两者气息同源,皆源自九天星月,一者磅礴精炼,一者纯净天然,甫一接触,便如水乳相融,不分彼此。
胡龙象阖目凝神,《太阴柔丝诀》炼气篇的法诀在识海中无声流转。借助玉蚕这天然的太阴灵物,他尝试引动、梳理自身丹田气海中那团新生的银色气旋。气旋旋转不休,丝丝缕缕精纯的太阴灵力被抽离,循着玄奥的路径在经脉中运行周天,温养着新生的柔丝本源。
修炼不知岁月长。不知过了多久,胡龙象缓缓收功。指尖柔丝散去,融入虚空。他睁开双眼,眸底深处,左眼暗金锋芒沉凝如渊,右眼月华银辉澄澈流转,神光湛然。
目光投向晶砂池中,一丝极细微的滞涩感悄然浮上心头。两只玉蚕依旧散发着纯净的太阴气息,但那流淌的银色光晕,似乎比半月前黯淡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它们昂首的频率也略低了些许,透出不易察觉的疲惫。维系太阴柔丝的调和吐纳,对它们本源消耗不小。
“炼气九层已圆融无碍,”胡龙象心中自语,目光穿透洞窟岩壁,仿佛投向渺渺未知的筑基之境,“欲修《太阴柔丝诀》筑基篇,须得此二虫本源亦随之蜕变,至少筑基之基方成。”筑基篇功法玄奥艰深,对太阴本源的要求远非炼气可比。玉蚕若不能同步提升,不仅无法再为他提供关键的调和之力,自身亦可能在后续修炼中本源枯竭而亡。
他心念微动,腰间储物袋毫光一闪,那枚记载着《太阴柔丝诀》的玉简已握在掌中。神识沉入其中,径直略过早已烂熟于胸的炼气篇,探向其后关于培育月影玉蚕的篇章。
“月影玉蚕,秉太阴星华而生,性至纯至灵。欲其蜕凡入道,筑基化灵,需以月魄饲蚕散固其本源,月华精鹿丸壮其精魄,辅以星辉灵露时时润泽……”
玉简中记载详尽,培育之法步步紧扣,所需丹药、灵物名称、性状、炼制法门乃至替代之物皆清晰罗列。胡龙象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最关键处:
“……然玉蚕破境,筑基之关,非寻常灵丹可渡。需引太阴精粹,凝其蜕变之机,化育‘太阴凝珀’。此珀乃月魄地髓交汇之精,形若泪滴,通体皎洁,触手生寒,内蕴太阴母气一缕,为玉蚕破茧化生、铸就道基之核心本源。无此珀,纵有万般灵药,亦如沙聚之塔,徒耗其生机耳。”
“太阴凝珀……”胡龙象指腹缓缓摩挲过玉简上这四个古篆小字,字迹间透着一股清冷孤绝之意。此物之名,他闻所未闻。玉简中亦未详述其具体出处,只道是“月魄地髓交汇之精”,虚无缥缈。
他眉头微蹙,目光再次扫过培育玉蚕所需的其他材料名录。月魄饲蚕散所需主药:寒星草、凝月花、霜纹石蕊、百年份以上玉髓芝粉末。月华精鹿丸主材:月见草露、玉鹿角粉、星纹茯苓、三百年份寒髓并蒂莲子。辅药若干。
“饲蚕散、精鹿丸所需灵药虽珍稀,尚可求之于市。唯这‘太阴凝珀’……需得自行炼化,且其所需主药,怕是更为罕见。”胡龙象眼中厉芒一闪,“无论如何,饲蚕散与精鹿丸需先行备齐,此二丹乃固本培元之基,亦能助玉蚕积蓄力量,以待凝珀之机。”
他不再迟疑。袖袍一拂,洞壁穹顶的星斑玄蚁群如退潮般无声汇入袍袖之下,化作内衬。磐山阵盘收起,洞口禁制撤去。一道青灰色遁光自礁尾岛冲天而起,撕裂海风,朝着碧瑶岛万流坊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
碧瑶岛,万流坊市。喧嚣依旧,人潮如织。
胡龙象身影穿梭于比肩接踵的修士洪流中,玄金覆面遮掩真容,青衫朴素,毫不起眼。他步履沉稳,神识却如无形的触手,精准扫过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招牌。
“百草阁”、“千芝堂”、“灵药轩”……一家家专营灵药的老字号铺面被他逐一踏入。
“寒星草?有!三十年火候的,五灵石一株。百年份的?抱歉,小店没有。”
“凝月花?刚收了一批,花瓣带露,灵气十足,道友要多少?”
“霜纹石蕊?此物生于万载玄冰裂隙,至阴至寒,小店库中倒存了些,只是年份多在五十年上下……”
“玉髓芝?百年份的粉末?有!不过价格嘛……”
胡龙象出手利落,灵石流水般划出,所需辅药及寒星草、凝月花、霜纹石蕊等,很快便采购齐备。唯独那百年份玉髓芝粉末,仅在两家大铺中购得少许,远不敷所需。至于月华精鹿丸的主材,更是处处碰壁。
“月见草露?此露需在满月夜,于月见草盛开最盛时采集其花心凝露,稍纵即逝,极其难得。小店仅存三滴,还是镇店之宝,非卖,非卖。”
“玉鹿?道友说笑了。玉角灵鹿乃是天地异种,早已绝迹多年。莫说活鹿取角粉,便是寻一根遗落的玉鹿角,那也是天价之物,可遇不可求。”
“星纹茯苓?此物生长需引动微弱星力,非特殊灵地不可得。千叶海域……恐怕难寻。”
“寒髓并蒂莲?三百年份?”一家老字号药铺的掌柜闻言,捋着山羊须连连摇头,“此莲生于极阴寒潭之底,需地脉阴气与月华滋养,并蒂双生已是罕见,还要三百年火候?老朽在千叶盟经营药铺甲子有余,也只见过一次百年份的单株!此物,怕是绝迹了。”
一连数日,胡龙象踏遍了万流坊市所有稍具规模的灵药铺,甚至不惜重金悬赏,所得依旧寥寥。月见草露一滴未得,玉鹿角粉毫无线索,星纹茯苓仅购得两小块,年份不足。寒髓并蒂莲更是如同传说。
最后一日,他走进坊市深处一家门脸古旧、名为“博古斋”的铺子。此店不大,却有一股沉凝岁月的气息,檀香袅袅,架上玉简兽皮堆积如山。掌柜是个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老者,筑基后期修为。
胡龙象递过一份誊写的清单,声音低沉:“掌柜,此上之物,贵斋可有门路?”
老者接过清单,浑浊的目光扫过,在“月见草露”、“玉鹿角粉”、“星纹茯苓”、“寒髓并蒂莲(三百年份)”、“百年玉髓芝(大量)”等名目上略作停留,眉头微皱。他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友所求,皆非俗物。月见草露、玉鹿角粉、星纹茯苓,老朽或许能通过些特殊渠道,耗费些时日,勉强为道友凑齐些许,只是价格……恐非小数。”
他话锋一转,指向清单末尾:“唯独这寒髓并蒂莲与百年份的玉髓芝……尤其是前者,三百年火候的并蒂莲,实属天地奇珍。千叶海域灵气虽丰,却偏阳和,难养此等至阴至寒之物。”
老者抬眼,目光如古井,深深看了胡龙象一眼:“道友若执意寻觅此二物,老朽倒想起一处传闻之地。”
胡龙象目光一凝:“何处?”
“海星岛。”老者吐出三字,见胡龙象覆面下的眼神微动,继续道,“海星岛北爪臂,星海盟当年经营日久,曾闻其深处有一处‘寒螭潭’。此潭深不见底,连接地肺阴脉,终年寒气彻骨,极有可能孕生寒髓并蒂莲这等至阴灵植。至于百年份的玉髓芝……此物虽也珍稀,但海星岛地域广阔,尤其那些被星海盟压榨多年的修真家族,数百年积累下来,暗库中或许藏有一些压箱底的存货,未必肯轻易示人罢了。”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只是……海星岛如今是海蛇盟当家,局势诡谲。那寒螭潭,怕也非善地。道友若欲往,还需多加小心。”
胡龙象沉默片刻,取出一袋灵石置于案上:“有劳掌柜费心。月见草露、玉鹿角粉、星纹茯苓,请尽力代为搜罗。其余,我自有计较。”
老者掂了掂灵石袋,颔首:“一月为期,道友可来取货。”
一月后。
碧瑶岛巨港,千帆林立。咸腥海风裹挟着喧嚣人声扑面而来。巨大如海上堡垒的千叶商船“海鹞号”正静静泊在码头,黝黑的船身吃水极深,船首镶嵌着巨大的辟水灵兽雕像,船帆上绣着千叶盟徽记。甲板上人影绰绰,修士、凡人脚夫、商队护卫川流不息,正进行着最后的装货与登船准备。
胡龙象身影出现在码头熙攘的人群中,青衫朴素,玄金覆面。他毫不起眼地汇入等待登船的人流。跨越星罗外海辽阔凶险的海域,远赴海星岛,飞遁不仅消耗巨大,更是极易遭遇诡异天象、深海凶兽或劫掠散修,实属不智。唯有搭乘这等拥有强大防御法阵、熟悉航路、且有千叶盟旗号庇护的大型商船,方是稳妥之选。
缴纳了不菲的船资灵石,换取一枚刻有舱室编号与简易防护符文的木质船牌,胡龙象随着人流踏上“海鹞号”宽阔坚实的甲板。船身以千年铁木混合精金铸就,甲板刻满加固与辟邪的符文。他并未进入拥挤的底层舱室,而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倚着船舷,目光沉静地望向西南方那片苍茫海域。
呜——!
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响起,“海鹞号”巨大的船体在灵阵驱动下缓缓离港。淡蓝色的巨大防护光幕自船身两侧升起,如同两只巨大的光翼合拢,将整艘船笼罩其中。破开万顷碧波,商船朝着海星岛的方向,稳稳驶去。
航程漫长而枯燥。海天相接,唯有单调的海浪声与船身破水的轰鸣。胡龙象大部分时间在分配的狭小舱室中静坐调息,偶尔登上甲板透气。透过防护光幕,可见远方天际时而掠过庞大如山的海兽阴影,时而卷起吞噬一切的恐怖风暴漩涡。商船如同汪洋中的一片叶子,依靠着强大的法阵与经验丰富的领航修士指引,在危机四伏的航道上谨慎穿行。
海蛇盟的骨舟舰队也曾远远出现,狰狞的船体如同海中巨兽的骨架。但当看清“海鹞号”船帆上千叶盟的徽记,那些骨舟并未靠近,只是在远处巡弋片刻便隐入波涛之中。千叶盟中立且富庶,其商船向来是各方势力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
青灰色遁光离了碧瑶岛,并未返回荒僻的礁尾岛,而是调转方向,朝着西南,破开茫茫云海,朝着那片刚刚远离不久、如今却风云再起的海域——海星岛,疾驰而去。
千叶海域碧波万顷,海星岛方向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凝滞之气。胡龙象立于飞梭前端,青衫猎猎,覆面下的目光沉静如渊,凝视着前方逐渐清晰的海平线。
海星岛轮廓在望。与离开时相比,岛上的气氛截然不同。五指灵山方向,那曾经笼罩五峰的淡金色五行归元大阵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数道冲天而起的、带着浓郁血煞与墨色玄光的妖异旗幡,在海风中猎猎招展,宣示着新主的威严。岛屿外围海域,狰狞的骨舟舰队巡弋往来,船头悬挂着狰狞海蛇旗,幽光闪烁的炮口警惕地扫视着海面。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在天地之间,那是海蛇盟刚刚掌控全岛、根基未稳时的铁血与戒备。
胡龙象不欲节外生枝,飞梭绕开主岛防御森严的海域,贴着汹涌的海面,如一道不起眼的灰影,悄然滑向北爪臂方向。
北爪臂,青木苑故地。
曾经的破败景象已一扫而空。护山大阵虽未恢复昔日星海盟时的恢弘气象,却有一层淡青色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光幕笼罩着整片山域,阵法气息圆融坚韧,显然经过精心修复与改良。山门处,一座由百年铁木构筑的崭新牌楼巍然耸立,上书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柳庄。
牌楼下,数名身着青色劲装、气息沉稳的柳家子弟肃立守卫。他们眼神锐利,动作干练,周身灵力隐而不发,竟都有炼气中后期的修为。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们肩头、袖口,甚至发髻间,隐约可见一只只拇指大小、甲壳黝黑、复眼闪烁着冰冷红光的噬毒玄蚁。这些凶虫静伏不动,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煞气,与守卫们的气息隐隐相连,构筑成一道无形的警戒网。
胡龙象的飞梭在牌楼外里许处按下遁光。他刚踏足实地,还未走近山门,便觉脚下地面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神识扫过,只见泥土之下、岩石缝隙、草木根系之间,无数米粒大小的黑色兵蚁正以惊人的速度穿梭、聚集,复眼红光闪烁,口器开合,形成一片无声而致命的暗潮,瞬间封锁了他所有进退之路。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令人神魂微眩的腥甜气息——噬毒玄蚁的毒瘴。
“来者止步!报上名讳来意!”牌楼守卫中领头的一名炼气九层青年扬声喝道,声音沉稳有力,手已按在腰间一个鼓囊囊的虫囊之上,肩头一只兵蚁振翅欲飞,复眼死死锁定了胡龙象。
胡龙象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些蓄势待发的噬毒玄蚁群,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十五年蛰伏,柳家果然脱胎换骨。他并未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缕淡金色的庚金之气倏然探出,凝而不发,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极其简单却蕴含玄奥轨迹的符文——正是当年他离开时,传授给柳元《天蚕九变》炼体篇时留下的独门印记!
符文一闪而逝。
那领头的守卫青年瞳孔骤然收缩!这印记,他虽未亲眼见过,却早已在家族最核心的秘传玉简中铭记于心!那是柳家蛰伏崛起、掌控凶虫之力的源头,是那位改变柳家命运的神秘恩人的标志!
“是……”青年喉头滚动,激动之情几乎难以抑制,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是阿铁叔!快!快禀报家主!恩人回来了!”
他身后几名守卫亦是浑身剧震,毫不犹豫地跟着跪下,脸上满是崇敬与激动。地下那汹涌的蚁群仿佛接到了无形的指令,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淡淡的毒瘴也顷刻消散。
胡龙象微微颔首,收回指尖金芒。不多时,一道凌厉的青色遁光自柳庄深处冲天而起,破空之声尖锐急促,瞬息间便已落在山门牌楼之前。
遁光散去,现出一个身材挺拔、面容沉毅的青年。他身着墨绿色劲装,外罩一件样式古朴的软甲,甲胄关节处隐隐有暗沉金属光泽流动。正是柳元!
十五年岁月,早已洗尽少年青涩。他眉宇间沉稳内敛,目光锐利如鹰隼,顾盼间自有威仪。周身气息浑厚凝实,赫然已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肩头——一只拳头大小、甲壳厚重如玄铁、边缘锋利如刀、通体流转着暗紫色金属光泽的狰狞蚁后静静趴伏。蚁后复眼呈深紫近黑,开合间红光吞吐,冰冷凶戾的意志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牌楼守卫们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生敬畏。数十只体型稍小、同样凶悍的筑基期兵蚁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无声地悬浮在柳元身后,翅翼高频震动,发出低沉嗡鸣。
柳元的目光瞬间锁定在胡龙象身上。纵然覆面遮容,那熟悉的气息,那沉凝如山岳、内蕴无匹锋芒的气场,瞬间与记忆深处那个将他从灭族边缘拉回、赐予柳家新生的身影重叠!
“阿铁叔!”
一声饱含激动、孺慕与崇敬的低呼。柳元没有丝毫犹豫,大步上前,在胡龙象身前丈许处,右膝重重砸在青石地面,单膝跪地,深深俯首!
“柳元,恭迎阿铁叔归来!”声音铿锵,在山门前回荡。他身后的噬毒玄蚁后复眼红光闪烁,数十只兵蚁齐齐落在他身后地面,微微伏低身躯,姿态竟也透出几分臣服之意。
胡龙象伸手虚扶:“起来。柳家,很好。”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目光扫过柳元肩头那气息凶悍的蚁后,以及他身后那些明显经过多次蜕变、甲壳上甚至隐现星斑纹路的筑基兵蚁,心中了然。星斑玄蚁的培育法门,柳家已得其精髓。
柳元顺势起身,眼中激动未褪,更多了几分沉稳:“全赖阿铁叔当年赐下法门,我柳家方能蛰伏北爪臂,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十五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侧身引路,“阿铁叔,请!庄内详叙!”
步入柳庄,景象更与当年破败的青木苑天壤之别。亭台楼阁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虽无过分奢华,却处处透着实用与坚韧。青石铺就的道路两旁,不再是单纯的灵田花圃,而是间隔分布着一个个被特殊禁制笼罩的区域。区域内土石呈现诡异的暗红色或幽蓝色,隐隐可见体型更大、甲壳异化的噬毒玄蚁在其中穿梭忙碌,啃噬着特异的矿石或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腥气和草木异香,那是大规模培育凶虫与种植特殊灵药混合的气息。
议事厅内,檀香袅袅。胡龙象落座,柳元亲自奉上灵茶,侍立一旁,姿态恭敬依旧。
“阿铁叔此行归来,必有要事。但请吩咐,柳家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柳元声音斩钉截铁。
胡龙象也不赘言,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指尖金芒闪动,瞬息间已将所需的三味主药信息及图形烙印其中,递给柳元。
“九叶月见草、寒髓并蒂莲、百年份以上的玉髓芝?还需大量?”柳元神识沉入玉简,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眼中精光一闪,“阿铁叔放心!蛰伏这些年,我柳家别的或许没有,但借着噬毒玄蚁之能,暗中掌控北爪臂地脉阴穴,搜寻奇珍异草,积攒下不少家底!”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九叶月见草,庄后‘阴月谷’中便培育了一片,虽年份多在百年上下,但九叶形态已成,药性至阴纯净。百年玉髓芝,家族秘库中存有十三株,皆是百五十年份以上的上品!足够阿铁叔所需!”
胡龙象微微颔首,柳家果然未让他失望。但最关键之物……
柳元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只是这寒髓并蒂莲……三百年份的,确实难寻。此物只生于极阴极寒的潭眼深处,非大机缘不可得。北爪臂符合此等条件的寒潭,唯有当年星海盟划为禁地、传言与寒螭星冷家有关的‘寒螭潭’!”
“寒螭潭?”胡龙象覆面下的目光一凝。
“正是!”柳元点头,“此潭位于北爪臂最深处,靠近‘幽骨海沟’支脉,终年冰封,寒气蚀骨,深不见底。潭水蕴含奇异阴煞,能冻结灵力,腐蚀神魂,凶险异常。星海盟在时,便由岳峙亲信把守,寻常弟子靠近即死。海蛇盟攻占五指灵山后,也曾派人探查,据说折损了好手,便将其列为险地,暂时封存,只在外围设了警戒哨卡。”
他肩头的蚁后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暗紫甲壳微微开合,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我柳家蛰伏之初,也曾尝试借玄蚁之能暗中探过外围。”柳元继续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玄蚁虽不畏寒毒,但那潭水深处似乎有天然形成的极寒力场和诡异吸力,越往下,玄蚁行动越滞涩,灵识联系也几近断绝,损失不小,只探得潭底确有类似并蒂莲的灵植气息,但无法确定年份,更别提采摘。”
他看向胡龙象,语气决然:“阿铁叔若需此物,柳元愿亲自带路,驱使玄蚁开路,再探寒螭潭!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为阿铁叔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