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仅有黯淡的星光洒落在荒芜破碎的大地上。
装甲车引擎的轰鸣是这片死寂世界中唯一持续的声响，车灯如同两柄利剑，切开沉重的黑暗，却也暴露着自身的位置。
林默靠在座椅上，双眼微阖，但全身的感知却如同张开的蛛网，敏锐地捕捉着车外的一切细微动静。
怀中灰色光茧的搏动似乎与他的心跳逐渐同步，一种隐晦的不安感萦绕在心头，越来越清晰。
这不是来自碎片的躁动，而是十年末世生死边缘锤炼出的、对危险的直觉。
“太安静了。”
雷虎压低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他擦拭着战刃的手也停了下来，眉头紧锁，“从离开那片乱石区后，连只蚀变老鼠都没碰到，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这片开阔的戈壁并非生命禁区，往常总能遇到些游荡的低阶蚀变生物，此刻却死寂得令人心慌。
“保持最高警戒，速度不变。”
林默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空着的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指尖却已有微不可查的灰色气流在萦绕。
车队继续前行，碾压过干裂的土地，距离星火堡垒的控制边界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隐约看到远方地平线上，堡垒外围警戒塔楼发出的微弱探照灯光芒。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车队即将驶入一片相对平坦、四周环绕着低矮沙丘的区域时——
“轰！轰！轰！”
数声沉闷的巨响从前方的沙丘后传来！
紧接着，数道拖着炽热尾焰的火箭弹撕裂夜幕，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呈覆盖式精准地射向领头的两辆装甲车！
“敌袭！火箭弹！规避！”
负责观察的侦察兵声嘶力竭地大吼。
驾驶员反应极快，猛地打死方向盘，同时激活了车辆紧急规避系统和短程能量护盾！
沉重的装甲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做出剧烈的闪避动作。
“砰！砰！”
大部分火箭弹落空，在车辆旁炸起冲天的火光和泥沙，剧烈的冲击波让车身剧烈摇晃。
但仍有一发火箭弹狠狠撞上了领头车辆的侧前方护盾！
耀眼的蓝光爆闪，护盾发生器过载的刺耳警报响起，车辆前方的复合装甲被炸得扭曲变形，冒出滚滚黑烟，虽然未被彻底击穿，但显然失去了大部分机动能力。
“妈的！有埋伏！全员下车！依托车辆防御！”
雷虎一脚踹开车门，如同暴怒的雄狮般冲了出去，手中的战刃在夜色中划出寒光。
林默在遇袭的瞬间就已行动，他并未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混沌原力汹涌而出，加固着对怀中碎片的封印。
同时，他敏锐地感知到，这次袭击与“腐爪”部落截然不同。
火箭弹的射击精度、时机把握，以及那隐匿至今才爆发的手段，都显示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队伍。
“不是掠夺者……是正规军，或者……雇佣兵。”
林默眼神冰冷，对方选择在这里动手，显然是算准了他们即将返回堡垒，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刻。
与此同时，两侧的沙丘后，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个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带有迷彩功能的作战服，手持制式能量步枪，行动迅捷而有序，迅速散开成半包围阵型，强大的火力瞬间覆盖而来，压制得刚刚下车的“利剑”小队成员几乎抬不起头。
这些袭击者的装备明显优于黑塔普通士兵，能量光束更加凝练，射击节奏稳定，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极为默契。
“稳住！寻找掩体！优先干掉他们的火箭筒手和指挥官！”
雷虎躲在受损的车身后，一边用战刃格开射来的能量光束，一边大吼着指挥。
侦察兵们依托车辆和地面凸起的岩石，用破城弩和步枪进行精准还击，一时间枪声、爆炸声、弩箭破空声响成一片。
然而，袭击者的火力异常凶猛，而且他们似乎对“利剑”小队的装备和作战方式有所了解，总能提前规避破城弩的弹道，并重点攻击护甲的关节和能量核心等薄弱部位。
很快，就有两名侦察兵在密集的火力下受伤，虽然不致命，但战斗力大打折扣。
林默依旧坐在车内，但他的混沌领域已经悄然扩张，将周围数十米的范围笼罩。
他清晰地“看”到了袭击者的分布，感知到了他们身上那股经过严格训练的、冰冷而高效的气息。
他也感知到了，在更后方的一个沙丘制高点上，有一个能量反应格外强大的个体，似乎正在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很可能就是这次伏击的指挥官。
“不能再拖下去了。”林默心中暗道。
对方的目的是拖延，甚至可能就是想在这里将他们全部留下。
继续缠斗，只会消耗己方本就不多的体力和弹药，而且怀中碎片的反抗也越来越剧烈，仿佛被外界的战斗和杀意所刺激。
他看了一眼怀中那团躁动不安的灰色光茧，那个危险的念头再次浮现。
“雷虎，掩护我！所有人，向我靠拢，准备突击！”
林默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入每个队员耳中。
“明白！”
雷虎虽不知林默具体要做什么，但对他的命令毫无条件信任。
他怒吼一声，猛地从掩体后跃出，战刃狂舞，吸引了大片火力，为其他队员创造移动机会。
队员们且战且退，迅速向林默所在的指挥车靠拢。
而林默，则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他不再强行压制碎片的全部力量，而是小心翼翼地、如同引导洪水般，将其中一丝极其微弱的、被扭曲的空间之力，引导了出来，附着在自己左手的指尖。
这一丝力量脱离封印的瞬间，林默感觉自己的指尖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并且不断试图旋转跳跃的刀片，剧痛传来，指尖的皮肤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纹路。
但他强行控制着，将其与自身的一缕寂灭原力混合。
他抬起左手，对准了袭击者火力最凶猛、人员最密集的一个方向，屈指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忽略不计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啵”声。
下一刻，那个方向上的景象变得诡异起来。
大约直径三米范围内，空间仿佛变成了哈哈镜，所有射入其中的能量光束都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偏折，有的射向了天空，有的甚至反弹回去，击中了袭击者自己！
而处于那个范围内的四五名袭击者，身体更是出现了恐怖的扭曲，他们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而怪异，仿佛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其中一人的手臂甚至毫无征兆地反向折叠，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这诡异而骇人的一幕，瞬间打破了袭击者严密的阵型，引起了一阵短暂的骚乱和恐慌。
“就是现在！突击！”
林默低喝一声，脸色苍白了一分，强行切断了对那丝空间之力的引导，并将其重新压回封印。
仅仅是引导这么一丝力量，就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心神，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但效果是显着的！
雷虎和侦察兵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猛虎出闸，向着出现混乱的敌方阵地发起了凶悍的反冲锋！
破城弩的怒吼，能量手雷的爆炸，以及雷虎那狂野的战刃，瞬间将失去阵型保护的袭击者撕裂！
“撤退！”
沙丘制高点上，那个一直冷静观察的指挥官显然没料到林默还有这种诡异的手段，眼见事不可为，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剩余的袭击者如同潮水般退去，动作依旧迅速，毫不恋战，显示极高的军事素养，很快便消失在沙丘之后的黑暗中。
战斗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
只留下满地狼藉，燃烧的车辆残骸，以及十几具穿着统一作战服的袭击者尸体。
“清理战场，检查伤亡，收集敌人身份标识！”
林默走下指挥车，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颤抖、指尖渗出血丝的左手，心中对那块碎片的危险评级再次提升。
仅仅是引导一丝力量就如此艰难和危险，若是封印彻底破碎……
雷虎带着人迅速打扫战场，脸色凝重地回来汇报：“首领，我们轻伤三人，无人阵亡，但头车损毁严重，只能抛弃。这些家伙……”
他踢了踢脚边一具袭击者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标识，装备也是黑市上流通的制式货，查不到来源。但他们的作战风格，很像……很像‘血狼’的人。”
“血狼？”林默眼神一凝。
这是一个活跃在更南方、名声不小的精英雇佣兵团体，以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和强悍的战斗力着称，收费极高。
谁会雇佣他们来拦截自己？
“看来，想要这块碎片的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能量，也更舍得下本钱。”林默冷冷道。
先是广撒网的舆论，再是精准的精英伏击，对方的手段一环扣一环。
他抬头望向远方那已经清晰可见的堡垒探照灯光，归途的最后一段，恐怕也不会平静。
“放弃头车，所有人挤一挤，全速前进！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返回堡垒！”
车队再次启动，带着伤痕与疲惫，以及一枚愈发滚烫的“定时炸弹”，驶向最后的归途。
而在他们身后，那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有更多的眼睛，正在悄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