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怪物大多具备“唯心”的特性。
一路走来,除了没有记忆、只知道模仿的复制体,奇形怪状的怨影,她们还遇到了诞生自背叛与无尽贪欲的愚神者、食欲永无止境的丘丘暴食者、在纠缠和强求之爱中降临的痴爱之茧、因嫉妒而抢夺欲爆棚的剥皮怪、执念滋养而出的枯死藤……
这些怪物之中,有的荧很早之前便已经认识,有的却闻所未闻,如果不是迭卡拉庇安在这里,她或许早就已经被这些千奇百怪的反人类物种生吞活剥了。
“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她快步走到迭卡拉庇安身边,用身后两个复制体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询问,“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面之上,根本没有条件搜集这些东西的资料!”
“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迭卡拉庇安回答,“任何信息的壁垒在记忆的面前,都形同虚设。”
翻越崇山峻岭,趟过倒映着红月的长河,她们走得越来越深。忽然,荧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声:“荧……救我……”
熟悉的音色、虚弱的气声……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荧瞳孔骤缩——是哥哥!
纵使理智上知道哥哥现在不可能在这里,她依然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前去查看……如果呼救的真的是他、如果他真的在这里,而她却因为犹豫而错过了……
就在她的动作即将要脱离理智掌控的刹那,数道冰冷的气流从前方卷来,强硬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瞬间回神。
“在其他世界旅行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什么?”
迭卡拉庇安头也不回地在前方行走:“从前有一位痴情的琴师在,在他的妻子被毒蛇夺走了生命后,悲恸不已的他竟以凡人之躯闯入冥府,用他无人能及的琴声打动了冷酷的冥王。”
冰冷的寒气依旧萦绕在荧的肩头,阻止她回头,却也奇异地让她的心神镇定下来,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于迭卡拉庇安所讲述的故事。
“冥王应允他将妻子带回人间,但设下一个绝不可违背的条件:在完全离开冥界、重返阳光之下之前,琴师绝不可以回头去看身后的妻子。”
迭卡拉庇安的语气平淡:“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通往人间的险峻道路上,琴师走在前面,能听到身后妻子跟随的微弱脚步声。然而,就在即将踏出黑暗、已经望见人间微光的那一刻,怀疑、焦虑、或者说爱的本身,战胜了承诺。琴师回过头,想确认妻子是否安好,然而——”
久远的记忆被再度勾起,荧接上了故事:“就在他回头的刹那,妻子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回死亡的深渊,只留下一声绝望的叹息。自此,功亏一篑,阴阳两隔。”
“记好了——深渊的条件不容试探,心灵的壁垒一旦出现裂缝,它便会吞噬一切。”
在这里,回头就意味着不信任自己。面对深渊,任何一丝源于内心软弱的好奇、迟疑或者不切实际的期盼,都会让人万劫不复。
那东西的呼唤声越来越弱,因为没有诱骗到猎物,又不敢冒犯迭卡拉庇安的威势,它只能悻悻离去。
“在深渊,有很多东西都是用这样的方式捕猎。而刚才的那种,它在这方面格外擅长,一旦回头或是应答……呵。”
闻言,纵使那怪物已经不再关注自己,荧的心情依然渐渐跌落了谷底。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刻还在地面之上抗击深渊的旅行者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
那只划破天空的利爪最终消弭于草神制作的能量聚合体,以及火神的重剑之下。
恐怖的威压很快消散,人们等待了数十息,确认了没有异动再出现之后,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恐怖的怪物已经被神明大人消灭,外面也恢复了正常,那……我们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我们能回家了吗?”
“不知道我的房子有没有被那些怪物损坏……”
疲乏和苦闷早已将人们的心填满,他们早已受够了东躲西藏,此时正相互搀扶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心,想要走出避难所,迎接那片被战火洗礼过的天空。
琴下令封死城门,谁敢出去,就是违令不遵。
“再等一下,”纳西妲拦住了须弥的子民,“我们不能低估深渊的狡诈……”
见人们想要反驳,她只得再次切换有种模式,直接将不服从管教的家伙羁押。
枫丹的那维莱特和芙卡洛斯依然在维持结界,纳塔的民众早已深知“深渊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道理,更是半点都不敢松懈。
而在稻妻,鸣神大社庇护所的八重神子同样很快稳定了局面,控制住了闹事的家伙。
旅行者坐在鸟居旁边的石块上擦拭着剑刃上沾染的污秽——在方才的骚动中,有几个被恐惧压垮理智的家伙试图强行冲出结界,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晕拖了回来。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天际那道依旧狰狞的裂痕,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化不开的忧虑。
“荧……”
他隐隐感觉到,深渊的气息并未真正远离,只是暂时蛰伏起来,如同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进攻的机会。妹妹是深渊教团的公主,此刻应当正在那至暗之地,很有可能正在面对比眼下更为可怕的危机。
他很想去往她的身边,可是……
“旅行者,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之前出言帮过他、和他并肩作战过的那位幕府士兵在他身旁坐下,递过来一个水囊:“喝口水吧,刚才多亏了你,那几个冒失鬼才没有冲出去,辛苦你了。”
旅行者接过水囊,道了句谢,喝了几口,眉头紧锁。士兵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很快恍然:“我知道了!”
“这种感觉——你是在担心自己的家人,对吧?”
旅行者默然点头。
“嗐,原来是这事儿啊!”士兵摆出一副过来人哥俩好的架势,友善地拍了拍旅行者的肩膀,“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我老家在踏鞴砂,因为就近避难原则,我妈应该在八酝岛庇护所避难,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记得上回我结束休假,她明显不放心让我走,给我准备了好多她自己做的堇瓜干,还一路把我送到港口才停下……”
他憨笑:“所以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只要和家人之间的纽带还在,就永远免不了操心和担忧。”
士兵其实没说什么能称得上是至理箴言的话,可在这不像样的安慰下,旅行者的心情竟然真的开始好转。
他轻声道:“我和我的家人……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面了。”
“那你一定很想她,”士兵道,“也不用过于烦心——你会思念她,证明你们之间的羁绊依然在,迟早有一天,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谢谢你,”旅行者郑重道,“在和你聊天之前,其实我一直都有些担心。多亏有你,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能帮到你就好,”士兵大笑,“这回咱们俩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了!等下次你去了八酝岛,我一定要请你来我家玩玩,让我妈给你做最拿手的点心,我那些战友每次来都惦记这一口呢!”
“好。”空用力点头,“一言为定。”
这时候,派蒙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旅行者,你快过来看看这个!”
“怎么了?”空当即起身,打算转头看看情况,“我这就——”
“……妈?”
身旁的士兵突然低喃一句,他回过头,整个颅脑竟在一刹那间……被齐颈斩断!
(刚才一直在给小号打币战段位,所以今天更得晚了,sorry米娜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