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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金兰厌胜劫 > 第1112章 春雷隐隐(2019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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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2章 春雷隐隐(2019年4月25日)

京城的四月末,空气中已隐隐有了初夏的躁动。午后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国家战略与地球发展战略智囊团会议室内宽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棱角分明的光斑。室内陈设简洁庄重,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光可鉴人,映照着围坐其间的十几张严肃面孔。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是从角落一只古朴铜炉里袅袅散出的,混合着新沏龙井的清冽茶香,试图调和着议题本身的沉重。

李玄策坐在主位,并未穿正装外套,只着一件熨帖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简报,是关于刚刚落幕的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的总结与后续风险评估。阳光斜射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更显得他目光沉凝如渊。

“……债务可持续性,项目风险评估,还有某些域外国家持续炒作的所谓‘战略扩张’、‘债务陷阱’论调,”发言的是智囊团中负责国际经济分析的陈教授,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些都是后续推进必须直面的挑战,也是外部掣肘的主要着力点。”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窗外,一株高大的玉兰树枝叶舒展,几只不知名的雀鸟在枝桠间跳跃,发出清脆的啁啾,与室内的凝重气氛形成微妙反差。

李玄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砂茶杯壁上轻轻摩挲,温润的触感带来一丝安定。他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与会众人,那眼神沉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力量。

“‘利’字当头,自然纷争不断。”李玄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瞬间压过了窗外的鸟鸣。“然而,我们推动此路,其根本出发点,何曾是那区区之‘利’?”他微微停顿,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简报封面上蜿蜒的地图路线,“《论语》有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他拿起手边一份内部通讯稿,上面印着论坛期间签署的几项关于绿色能源、民生改善的合作备忘录图片。“我们谈的是互联互通,是共商共建共享,是让发展的红利真正惠及沿线民众,是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这,才是‘义’之所在。”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图片上那些关于医院、学校、清洁水项目的条款,“着眼于长远,立足于民生福祉,以义相交,以诚相待,纵有风波,根基不摇。”

他放下通讯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锐利:“债务陷阱论?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要做的,恰恰是建立更加透明、公平、可持续的合作机制,用事实说话,让每一个项目都经得起阳光的检验,让发展的成果成为最有力的驳斥。攻心为上,此为上策。我们要争取的,是人心向背,是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陈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另一位负责地缘政治的专家补充道:“李顾问所言极是。关键还在于后续项目的精细化管理,风险前置评估,以及……如何更有效地讲好我们的故事。”

讨论逐渐深入,从具体项目的风险规避谈到如何加强文化沟通、民心相通。李玄策时而凝神倾听,时而提纲挈领地指出关键,那份源于深厚文化底蕴的战略定力,无形中感染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窗外的阳光悄悄移动,光斑爬上了会议桌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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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哈城,暮色四合,早早地染上了北国春寒的料峭。王铁柱拖着沉重的脚步,推开自家单元楼那扇略显陈旧的铁门。楼道里弥漫着熟悉的、混杂着饭菜香和淡淡煤灰的味道。他肩上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工具包,里面塞满了图纸和几个沉甸甸的金属样品。

家门“吱呀”一声打开,温暖的气息和炖菜的浓香扑面而来。妻子正从厨房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酸菜炖排骨,白气氤氲,模糊了她带着笑意的脸:“回来啦?今儿咋这么晚?快洗手吃饭!”

“嗯,厂里有点事儿。”王铁柱闷声应着,把沉重的工具包小心地放在门边鞋柜上,换了拖鞋。他走到狭小的饭厅,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还有一小碟油炸花生米。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骨节粗大的双手,那双手布满老茧和细小的划痕,是几十年与冰冷钢铁和炽热炉火打交道的印记。

他坐下,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眼神有些发直地盯着桌上那碗油汪汪的炖菜。

“柱子,咋了?魂儿丢了?”妻子给他夹了一大块排骨,关切地问。

王铁柱回过神,端起酒杯,里面是廉价的本地小烧,仰脖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

“厂里……接了个大活儿。”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凝重。

“好事儿啊!啥活儿让你愁成这样?”妻子眼睛亮了亮。

“好是好,可……难啊!”王铁柱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从工具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图纸,在饭桌一角摊开。图纸上画着极其复杂的几何图形和密密麻麻的标注,标题是《高精度晶圆切割刀具(试制)技术参数要求》。那些公差标注的数字,小得让普通人眼花。

“看见没?就这玩意儿,切芯片用的!”他用粗糙的食指重重地点了点图纸上最核心的刀头部分,“精度要求,比咱们以前干的那些精密刀具,高出一个天地去!材料也换了,不是咱厂常用的那几种特种钢,得用新配方,淬火工艺完全不一样,温度曲线稍微差一丝,整批料就废了!”

妻子凑近了看,那些冰冷的线条和数字对她而言如同天书,但她能感受到丈夫语气里的巨大压力。“那……能成吗?咱厂那老设备……”

“设备老点还能凑合,关键是人,是技术!”王铁柱又灌了一口酒,眼神却亮了起来,像烧红的烙铁,“可这活儿,必须得干!知道为啥吗?现在外头卡咱们脖子,就卡这芯片上!好多厂子等着这刀救命呢!这是国家需要!老厂长拍着桌子说,这是政治任务!咱‘哈一精’(哈市第一精密刀具厂)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国’字号,现在改制了,骨头不能软!”

他说得有些激动,脸膛泛红,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图纸上冰冷的线条,仿佛在感受那即将由他手中诞生的、承载着国家期望的利刃的温度与锋芒。图纸微微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对面楼房的窗口次第亮起昏黄的灯火,更远处,哈市第一精密刀具厂巨大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几座高大的车间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天车在钢梁间缓缓移动,发出低沉的轰鸣。那光,那声,是这座老工业基地顽强跳动的脉搏。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王铁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轻响,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宣告,“咱老王干了半辈子淬火,就不信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明儿就找老刘、老张他们合计合计,当年‘大会战’的劲儿头,得拿出来!”

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和妻子的杯子里都倒满:“来,喝一个!这活儿,拼了命也得给它干成!”

妻子看着丈夫眼中久违的、近乎燃烧的斗志,担忧化作了支持,也举起杯:“好!柱子,我信你!厂里要加班,家里你别操心!”

两只粗瓷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外,工厂的灯光刺破沉沉夜色,远处天际,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过,那是北方迟来的春雷,预示着蛰伏的力量正在积聚,一场风雨,或者一场洗礼,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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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智囊团会议已近尾声。李玄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华灯初上的城市轮廓。秘书轻声汇报着刚刚收到的几条信息简报,其中一条,提到了北方某老工业基地一家刀具厂,临危受命,开始攻坚高精度芯片切割刀具的消息。李玄策的目光在简报上停留片刻,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流。

他想起下午会议中自己引用的那句“君子喻于义”。义,是宏大叙事中的道路与方向,又何尝不是这万家灯火里,一个个像王铁柱这样的普通人,在机床前、在图纸上、在滚烫的炉火旁,用汗水和执着书写的责任与担当?

千里之外的春雷隐隐,与这会议室里刚刚定下的战略应对,仿佛在无声地呼应。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那微苦之后的回甘,如同这个国家在重重挑战下,从最基层勃发而出的、坚韧不屈的生命力。前路必然坎坷,但这股源自民间的、最朴素的“匹夫之责”,汇聚起来,便是能劈开一切荆棘的春雷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