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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金兰厌胜劫 > 第690章 暴雨将至 (2012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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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暴雨将至 (2012年8月1日)

京城的夜,闷热得没有一丝风,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吸饱了水分的灰色棉絮,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连平日里喧嚣的蝉鸣都偃旗息鼓,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国安部家属院的某间卧室内,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声。

九岁的李天枢猛地从床上坐起!

黑暗中,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沁满了冰冷的汗珠,几缕柔软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那双遗传了父亲、本应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巨大的惊恐和尚未散去的梦魇碎片。

“爸…爸爸!”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尖锐。

几乎在同一时间,隔壁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李玄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还未入睡,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熨帖的衬衫,只是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袖子随意地挽到了手肘。他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电,瞬间捕捉到了儿子脸上非同寻常的恐惧。

“天枢?” 李玄策几步跨到床边,宽厚温暖的手掌立刻覆上儿子冰凉汗湿的小手,声音低沉而沉稳,“别怕,爸爸在。做噩梦了?”

“不…不是梦…” 李天枢扑进父亲怀里,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预言般的笃定和惶惑,“是水…好多好多水!黑的,黄的,卷着大树,卷着房子…到处都是!人…人在水里漂…喊救命…好多地方…像…像碗,被水装满了…要漫出来了!” 他语无伦次,小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他描述的景象破碎而混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尤其是那“碗被水装满”的比喻,异常精准地指向了低洼易涝的地形特征。

李玄策的心猛地一沉。儿子那与生俱来的、模糊却往往惊人的预知能力,他从未轻视。他紧紧抱住儿子,用沉稳的体温和心跳安抚着他,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天枢,别怕,慢慢说。告诉爸爸,你‘感觉’到水往哪里去?哪里最危险?”

李天枢在父亲怀里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喘息和恐惧。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捕捉脑海中残留的、令人窒息的画面碎片,小眉头紧紧锁着,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专注和痛苦。

“东…东南…”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小手无意识地指向窗外东南方向,“海…海边…还有…山边…有…有亮灯的大房子(可能指核电站等关键设施)…水…水要爬上去…很危险!”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强烈的预警意味。

就在这时,李玄策放在书桌上的加密电话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气象局王局”的名字。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天枢那噩梦般的预警。

李玄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示意方清墨过来照顾他,自己则迅速拿起电话走到窗边。窗外,城市的灯火在浓重的夜色和低垂的乌云下,显得有些微弱和不安。

“玄策部长!紧急情况!” 电话那头传来气象局王局长焦急的声音,背景隐约有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刚刚完成最新一轮会商!第九号强热带风暴‘海葵’,路径发生重大调整!强度在48小时内已增强为超强台风!最新预测,其极有可能于8月7日夜间至8日凌晨,在东南沿海浙闽交界一带登陆!中心附近最大风力可能达到16级!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王局长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卫星云图和数值模型都显示,‘海葵’带来的降雨量将是历史级别的!尤其是登陆点以北的沿海山区和城市群!地质局那边也发来紧急预警,前期降水已经使得土壤含水量饱和,叠加这次‘海葵’带来的极端强降水,山洪、泥石流、特大流域性洪水的风险极高!城市内涝更是…唉!而且,‘海葵’移动速度慢,带来的风雨影响时间会非常长!破坏力…难以估量啊!”

李玄策静静地听着,窗玻璃映出他冷峻如雕塑般的侧脸。儿子惊恐的描述与气象、地质部门的专业预警完美契合,指向一场前所未有的复合型巨灾。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东南方向的沉沉夜色,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正在大洋深处积蓄着毁灭力量的庞然巨物。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紧。

“王局,情况我清楚了。辛苦!” 李玄策的声音异常冷静,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绝对掌控力,“立刻将你们最详尽的预测报告,特别是极端降水落区、地质灾害高风险点、城市易涝区域、风暴潮影响范围,以及…对核电站等关键基础设施的风险评估,加密发送至国家应急指挥中心和国安部指挥中心!我马上协调!”

挂了电话,李玄策没有丝毫停顿。他走回书桌旁,儿子李天枢还在方清墨怀里微微发抖,大眼睛里满是惊魂未定和后怕,正依赖地看着他。

“天枢,你帮了大忙!非常重要!” 李玄策俯身,双手捧住儿子的小脸,目光直视着他,给予他最大的肯定和力量,语气无比郑重,“现在,爸爸要去阻止这场灾难,保护很多人。你和妈妈在家,不怕,好吗?”

李天枢看着父亲坚毅沉稳的眼神,感受到那股令人安心的力量,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懵懂的责任感取代。

李玄策直起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拨通了直通国家应急指挥中心的专线,同时快步走向衣架拿起外套。

“我是李玄策!立即启动国家自然灾害一级应急响应预案!通知应急管理部、水利部、交通部、气象局、地质局、能源局、卫健委、军队…所有相关单位负责人,30分钟后,召开最高级别紧急视频会商!议题只有一个:迎战超强台风‘海葵’!我要最坏情况下的应对方案,要万全之策!立刻执行!”

他的声音通过专线,清晰地传达到灯火通明的国家应急指挥中心,如同一声惊雷,瞬间打破了夜的死寂,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一场与时间赛跑、与天灾角力的战役,在李天枢的梦魇预警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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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方小城,女婿家。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开始变得不安分。不再是闷热无力的气流,而是带着一种隐隐的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撞击着并不牢固的窗框,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暴雨将至前特有的、带着泥土腥气的潮湿感。

王秀芹刚把小辉哄睡,疲惫地坐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电视里地方台的晚间新闻,女主播用急促而严肃的语气播报着台风“海葵”的最新路径和强度预测,屏幕下方滚动着刺眼的红色预警信号和“请市民做好防范”的提示。

“…台风‘海葵’强度持续增强,路径北调,极有可能正面袭击我省北部及邻省南部沿海!预计将带来特大暴雨和强风,省防总已启动防汛防台风2级应急响应…”

王秀芹的心猛地一跳。新闻画面切换到了受灾风险区域示意图,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县名赫然在列——那正是她阔别多年的老家,李玄策童年成长的地方,也是她和李长庚共同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那里,还有他们那栋承载了太多记忆、如今却已年久失修的老屋!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一枚冰凉的金属物件——老屋的钥匙。黄铜的钥匙柄早已被岁月摩挲得光滑圆润,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指尖传来熟悉的凹凸触感,仿佛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她仿佛看到了老屋门前那棵高大的老槐树,夏天会开满清香的白花;看到了院子里李长庚亲手砌的小花坛,里面曾经种满了她喜欢的月季;看到了堂屋里那张被油烟熏得发黑的八仙桌,一家人围坐着吃饭的温暖场景…还有李玄策小时候,在院子里追着鸡鸭疯跑,笑声清脆得如同屋檐下的风铃…

“王老师?王老师在家吗?”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隔壁邻居老张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王秀芹连忙起身开门。老张头披着件旧雨衣,身上带着外面的湿气,脸色凝重:“哎哟,王老师,可算找着你了!刚接到老家村支书打来的电话,急得很!台风‘海葵’要来了,路径正好对着咱们那儿!他挨家挨户通知,住在老房子、土坯房、河边低洼处的,必须马上转移!他特意叮嘱我告诉你,你家那老宅子,几十年了,墙根都让雨水泡酥了,后山那片林子前年遭了虫害,土都松了!这要是遇上特大暴雨,太危险了!支书让你赶紧回去看看,该加固加固,该转移转移!村里组织了人手帮忙,但得抓紧啊!这台风说来就来!”

老张头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王秀芹心上。她攥着钥匙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老屋危在旦夕!那里不仅有她和李长庚半生的回忆,更是她内心深处最后的、关于“家”的具象寄托。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回去!马上回去!看看老屋,哪怕只是看一眼,哪怕只是把一些重要的旧物搬出来…那是她的根啊!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就要去收拾东西。然而,脚步刚迈开,女婿阿伟趿拉着拖鞋,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出来了,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吵吵什么呢?大晚上的!”

“阿伟!” 王秀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急切和恳求,“老家…老家来电话了!台风要来了,老房子危险!支书让我赶紧回去一趟!我…我明天一早就走!小辉…”

“回老家?” 阿伟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睡意全无,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显而易见的嫌弃,“你回去干嘛?那破房子塌了才好呢!正好腾出地儿来!这节骨眼上你回去,谁照顾小辉?他马上要开学了,作业还没写完呢!再说,这台风天,路上多危险?万一出点事,谁负责?我可没空去接你!” 他连珠炮似的说着,眼神里没有丝毫对老家安危的关切,只有被打扰的烦躁和对王秀芹“添乱”的厌烦。

王秀芹满腔的急切和担忧,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她看着女婿那张写满自私和冷漠的脸,再看看紧闭的卧室门里熟睡的外孙,刚刚升腾起的冲动和勇气,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她攥着钥匙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冰凉的黄铜硌着掌心,那熟悉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啊,她走了,小辉怎么办?作业谁辅导?饭谁做?阿伟是绝不会管的。台风天路上也确实危险…万一…她不敢想。老屋重要,可小辉…是女儿月竹唯一的骨血,是她现在活着的全部意义和指望。她不能离开小辉。

窗外的风声更大了,呜呜地呼啸着,像野兽的悲鸣,猛烈地拍打着玻璃。老张头看着王秀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女婿那副嘴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王秀芹默默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邻居同情的目光。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老屋的钥匙。粗糙的纹路划过指尖,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却深入骨髓的痛楚。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涌出,顺着她布满岁月沟壑的脸颊滑落,滴在陈旧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无人看见的绝望。

一边是摇摇欲坠、承载着半生回忆和根脉的老屋,在风雨飘摇中呼唤着她;一边是眼前这个冷漠的“家”和她视为命根子的外孙,像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捆住。她像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枯叶,被两种同样沉重却方向相反的力量撕扯着,最终,只能无力地停留在原地,任由那呼啸的风声,将心底深处对老屋最后一丝牵挂和担忧,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无边的悲凉和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愧疚。钥匙冰凉,心,更凉。风雨欲来,她却连回头看一眼自己“根”的自由,都已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