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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金兰厌胜劫 > 第506章 地鸣(4月14日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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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地鸣(4月14日5:13)

巴颜喀拉山的寒风卷着最后几片残雪,撞在监测站厚重的玻璃窗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控制室内,红光无声地旋转,将李玄策棱角分明的侧脸染上一层血色。倒计时数字悬在巨大屏幕中央,猩红的“00:00:47”刺得人眼球发痛。

“老阿妈说地底住着会唱歌的龙…”

赵小满二十一年前在青海采风的录音,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在寂静的控制室里流淌。那苍老的藏族女声用含混的安多方言讲述着传说,仿佛远古的低语穿透时光。李玄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应力波曲线,最终定格在操作台中央那个微微凹陷的圆形凹槽上——那枚带着李天枢牙印的饺子钢镚正严丝合缝地嵌在里面,边缘正透出玉树土壤样本特有的、微弱的青白色共振光。

四十七秒。

他右臂的旧伤疤毫无征兆地抽痛起来,那是九五年三峡惊涛骇浪留给他的印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紧握的右拳裹挟着千钧之力,猛地砸向倒计时按键上方的强化玻璃防护罩!

“哐啷——!”

刺耳的爆裂声撕破了录音营造的短暂宁静。玻璃碎片如冰雹般溅落,几片锋利的尖角狠狠扎进他小臂那道蜿蜒的旧伤疤里,殷红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顺着紧绷的肌肉纹理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绽开几朵细小的暗色梅花。剧痛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沾血的指关节重重按下了那个裸露出来的、深红色的紧急广播启动键。

“执行全域协议‘格萨尔摇篮曲’!”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刹那间,无形的电波以昆仑山脉为原点,撕裂黎明前的黑暗,扑向广袤国土的每一个角落。

四千公里外,青海玉树,结古镇边缘。

十五岁的藏族少女央金蜷在温暖的牦牛皮褥子里,睡得正沉。阿爸新买的收音机放在窗边的矮柜上,蒙着一块绣着吉祥八宝的蓝布。突然,一阵奇异的电流嗡鸣声从收音机喇叭里钻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清澈如雪山融水的童声用安多藏语轻轻唱起:

“格萨尔王的宝马蹄声远嘞…”

“七彩的云霞是英雄的鞍鞯嘞…”

央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的天色还是浓稠的墨蓝,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这童谣……是镇子小学合唱团去年在赛马节上唱过的《格萨尔王》!怎么会在半夜响起?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心里莫名地发慌,像有只小鹿在里面乱撞。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枕边,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那是方清墨阿姐离开前送给她的、用特殊合金丝编成的“护身符”,像一枚小小的金刚杵。此刻,这枚小小的“金刚杵”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高频率疯狂震颤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蜂鸣,震得她指尖发麻!

几乎就在同时——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咆哮!那声音并非来自耳朵,而是直接撞击在人的骨骼和心脏上,仿佛沉睡万年的巨兽在深渊中翻身。整座房子猛地向上一颠!矮柜上的酥油灯盏“啪”地摔在地上,灯油泼洒开来,火苗倏地窜起。桌上的铜壶、木碗叮叮当当跳起了死亡的舞蹈。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房梁上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阿爸!阿妈!”央金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更恐怖的、来自大地的轰鸣里。她感到脚下的地板像波浪一样剧烈起伏,身体被狠狠抛起,又重重摔回牦牛皮褥子上。黑暗中,她死死攥住那枚滚烫震颤的“金刚杵”,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成了这灭顶之灾中唯一的实物依托。童谣还在断断续续地唱着,清澈的歌声与大地毁灭性的怒吼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荒诞而绝望的图景。

昆仑山口,监测站。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猛地向下一沉!所有的仪器屏幕瞬间被狂暴的、代表地震纵波(p波)的尖锐锯齿线完全吞噬,刺耳的、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警报长鸣撕裂空气!巨大的冲击力让坚固的钢结构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方清墨被狠狠甩向控制台边缘,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属棱角上,眼前金星乱冒。她挣扎着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操作台前那个如山岳般屹立不倒的背影。

李玄策的左手死死扣住剧烈晃动的操作台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右臂依旧保持着按下紧急按钮的姿态,任由鲜血顺着小臂流淌,染红了半截袖管,一滴滴砸在碎裂的玻璃渣和冰冷的地板上。他死死盯着主屏幕上代表破坏力更强的横波(S波)正以每秒数公里的速度扑向玉树的恐怖光团,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像刀锋。

“报告!震中锁定!玉树结古镇!初判烈度…超9度!”监测员带着哭腔的嘶喊在警报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通讯!玉树区域通讯全部中断!”另一个声音颤抖着补充。

李玄策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了屏幕,穿透了千山万水,仿佛看到了那片正在被撕裂的土地,看到了央金惊恐的眼睛,看到了无数在睡梦中被吞噬的生命。他沾血的右手离开了按钮,缓缓抬起,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玻璃碎屑和血珠。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和决绝。

“启动‘地网’一级响应。”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钢铁,每一个字都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不计代价,打通信息孤岛!救人!”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角落里一个布满备用线路和天线的铁皮柜子——那是被大家戏称为“百宝囊”的应急设备箱。他认出了柜门一角用油漆画着的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那是儿子李天枢小时候的涂鸦。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更强大的责任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迈开脚步,带着一身血迹和玻璃碎屑,坚定不移地走向那个柜子。脚下的地板还在颠簸,他却走得异常沉稳,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摇晃的大地,而是不容动摇的信念。

窗外,昆仑山口那些系满哈达的仿生“冰弦”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疯狂震颤,被冻结的哈达碎片在狂暴的气流中飞舞,发出尖锐的、如同无数灵魂哀嚎的破空之声,与监测站里刺耳的警报,与大地的怒吼,交织成一首名为“地鸣”的、撕裂心肺的悲怆序曲。在这毁灭的交响中,那清澈的、反复吟唱着格萨尔王英雄史诗的童谣,依然顽强地透过每一台打开的广播,穿透恐惧与混乱,如同黑暗深渊里一根纤细却绝不折断的蛛丝,维系着文明最后的温度与希望。

清晨6:05,玉树,倒塌的土坯房废墟。

烟尘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烧焦的木头、酥油和尘土的气息,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央金被压在几根沉重的木梁和破碎的土块下,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的腥甜。右腿传来钻心的剧痛,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意识在剧痛和缺氧中浮沉,每一次下沉都仿佛要坠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持续的震动从她紧握的右掌心传来。是那枚方清墨阿姐送的“金刚杵”!它还在震!这细微的震颤像电流一样刺激着她昏沉的神志。她艰难地转动几乎被尘土糊住的眼睛,透过木梁和碎土的缝隙,看到了一片被染成淡金色的天空——天,终于亮了。

一抹微弱的、带着奇异暖意的光斑,透过废墟的缝隙,轻轻落在她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上。那光斑的形状……像一朵花?她模糊地想。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零件运转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某种履带碾过碎石瓦砾的声响。

“有人吗?”一个带着明显电子合成音质、却努力模仿着人类温和语调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就在她头顶不远处的废墟上方。

央金用尽全身力气,动了动唯一能活动的手指,指甲在冰冷粗糙的木梁上刮擦了一下,发出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嚓”声。

履带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更急促地靠近了。那朵温暖的光斑也移动着,最终稳定地落在她的眼睛前方,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透过缝隙,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反射着晨曦微光的、小小的金属轮廓,像一只……藏羚羊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