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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荒村辣媳 > 第285章 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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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交接典礼过后,喧嚣与荣光如同潮水般退去,丰女村复归于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宁静。赵小满搬离了那间象征着权责的官署院落,回到了村中一座更为僻静朴素的小院。她谢绝了绝大部分的拜访与关心,真正开始了一种近乎隐逸的生活。身上再无官职枷锁,心中再无万钧重担,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仿佛灵魂都舒展开来,可以自由地呼吸这田垄间的每一寸空气。

这一日,傍晚时分,夕阳西垂,将天边的云霞渲染成一片瑰丽磅礴的金红,光芒如同熔化的金液,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丰女村的大地上。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怀旧的色彩。

赵小满推开院门,信步走出。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脚步却自然而然地,朝着那片最初的半亩沙荒地,如今已被奉为圣地、矗立着金碑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不远,便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正沐浴在这片金色的夕照中,朝着同一个方向缓行。是李猎户。

他似乎也是随意漫步至此,身上依旧穿着便于行动的粗布衣裳,腰间习惯性地别着一把小巧而锋利的猎刀,虽已多年不以此为生,却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脊背依旧挺直,但步伐比年轻时沉稳了许多,脸上那被风霜刻下的纹路,在夕阳下显得愈发深邃。

两人相遇,没有言语,只是相视微微一笑。李猎户自然地放缓了脚步,与赵小满并肩,一同踏上了那条通往半亩田的、被夕阳染成金黄的田埂。

这条田埂,他们走过无数次。曾经布满碎石与荆棘,如今已变得平坦坚实,两旁甚至生长出了茂密的、开着细碎小花的青草。脚下的土地,松软而富有弹性,散发着阳光曝晒后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们没有谈论刚刚结束的权力交接,没有谈论朝堂局势,也没有谈论未来的规划。那些宏大叙事,似乎都已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静静地走着,任由目光掠过眼前这片熟悉到骨子里的景象。

“还记得吗?”赵小满忽然开口,声音轻缓,如同拂过禾叶的微风,“那年春天,也是这样的傍晚,我们几个人,就是在这里,一筐一筐地,把河沟底的淤泥挑上来。”她的手指向田垄的某一处,那里如今生长着格外茁壮的粟苗。

李猎户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神有些悠远,点了点头,简练地应道:“记得。张婆婆那时腰不好,还非要跟着干,劝都劝不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有种金属般的质感。

一句简单的对话,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往昔的画面,如同沉在河底的卵石,在这金色夕阳的照耀下,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们想起最初那板结龟裂、几乎长不出像样作物的沙荒地,赵小满如何跪在地上,徒手去抠挖,去寻找那微弱的生机。

想起王嫂子当年挥舞着棍棒,带着一群妇人,与前来阻挠的村中恶霸对峙时,那豁出一切的泼辣与勇敢。

想起柳绣娘第一次将绣品换成铜钱,买回粮食分给大家时,脸上那混合着疲惫与喜悦的光芒。

想起孙巧儿最初学习识字时,在油灯下那紧蹙的眉头和倔强的眼神。

想起周婆婆在第一批良种收获时,默默流下的浑浊泪水,以及后来,她如何在灯下一针一线地,将那些变革的瞬间绣成永恒的图卷。

那些汗水、泪水、血水交织的岁月,那些饱受质疑、孤立无援的时刻,那些取得微小突破时的狂喜,那些面对更大阻力时的凝重……所有的一切,都曾在这条田埂,这片土地上,真实而深刻地发生过。

如今,放眼望去,昔日的沙荒早已被无垠的、翻滚着金色波浪的肥沃田野所取代。远处,丰女国际农学院的屋舍连片,隐约传来学子们的诵读书声;更远处,村庄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安宁富足的景象。那座巍峨的金碑,静静地立在圣地中央,在夕阳下反射着沉静而永恒的光辉。

“真像一场梦。”赵小满轻声喟叹,语气中听不出是感慨还是释然。

李猎户没有立刻回应,他停下脚步,弯腰从田埂边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在粗粝的指间慢慢捻动着。半晌,他才低沉地说道:“不是梦。每一步,都是真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金色的海洋,“这每一株庄稼,都是真的。”

他的话总是如此简短,却又总能切中核心。是的,这不是梦。所有的奋斗,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坚持,都真真切切地化作了眼前这沉甸甸的丰收,化作了这万千女子挺直的腰杆,化作了这四海升平的根基。

赵小满看着他专注捻动草茎的侧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这个男人,话不多,却始终如同最沉默的山峦,屹立在她身后,为她挡住了无数明枪暗箭,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总能及时出现。他的信任与支持,从未因她的地位变迁而有丝毫改变。这份情谊,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男女之情,更像是一种历经生死、彼此托付的、更深沉的羁绊。

夕阳愈发低沉,光线变得更加柔和,将两人的身影在田垄上拉得悠长,仿佛要与这大地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禾本科植物特有的清甜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以后,有什么打算?”李猎户忽然问,目光依旧望着远方。

赵小满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宁静而满足。“就这样,很好。”她深吸一口带着稻花香的空气,“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这庄稼怎么长,看看孩子们怎么笑。这就够了。”

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位极人臣的显赫,不是万世流芳的虚名。她最初的愿望,不过是让自己,让像她一样的女子,能够拥有一块立足之地,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挣得一份温饱与尊严。如今,这个愿望,已然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她心已足,别无他求。

李猎户闻言,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理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他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两人继续并肩,沿着田埂,慢慢地走着,走向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巨大而温暖的夕阳。他们的身影在无垠的金色田野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和谐,仿佛本就是这壮丽画卷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风过田野,万顷金波呢喃,仿佛在吟唱着一曲悠远而平和的归田之乐。传奇已然落幕,而生活,正以它最朴素、最真实的面貌,徐徐展开。对于赵小满而言,这或许便是命运,所能给予她的,最好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