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捷报尚未传遍北离各州，南诀章台殿内的鎏金铜炉已飘起第三轮檀香，御案上那封标注“北离急报”的密函，却让满殿文武吵得如沸粥般。
赫连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密函边缘，墨玉扳指与鎏金御案相撞，发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这细微声响落下时，殿内的争执竟先静了半分。谁都清楚，这位凭铁血手腕稳固南诀江山的帝王，最忌朝堂失序。
“周尚书说劳民伤财，朕倒想问问。”
赫连昊终于抬眼，目光扫过躬身的户部尚书周霖，声音平淡却带着压人的威势，“去年西境大捷后，国库存粮够支三军三年，边境军甲刚更新半数，你跟朕说劳民伤财？”
他指尖将密函往前一推，函上“天外天残部踞黑风山，劫南诀商队”的字迹格外醒目，“黑风山卡在南北商道咽喉，上月被劫的二十车丝绸、五十担茶叶，是你户部能补回来的？”
周霖后背瞬间沁汗，刚要开口辩解，二皇子赫连擎穹已抢步出列，金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晃出细碎流光：“父皇英明！北离内有鬼臣未清，外无强兵护边，正是我南诀拿下黑风山的良机——既除匪患，又扼住北离西向商路，此等好事，怎能错过？”
“二哥倒是会捡现成的。”八皇子赫连擎岳慢悠悠走出，腰间玉珏相撞清脆，“你上月还求父皇拨兵去东部剿海寇立威，如今见九妹要请战，倒先抢起功劳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赫连昊，“再者，百晓堂密报，北离李长生已暗中调兵往黑风山，我们贸然出兵，若被他们倒打一耙，说我南诀勾结天外天，岂非得不偿失？”
这话刚落，一道银白身影已从武将列后走出，甲片碰撞的脆响压过殿内低语——正是妘姮。她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剑柄上，抬头时眼中的锐光与赫连昊如出一辙：“父皇，儿臣请战！”
“九儿？”赫连昊眉梢微挑，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你想怎么战？”
“黑风山易守难攻，天外天残部虽只剩千人，却熟稔地形，硬攻恐伤兵卒。”妘姮声音清亮，字字清晰，“儿臣愿率三万精锐，先派斥候伪装成北离商贩，摸清其粮道；再以‘助北离剿匪’为名派使者见李长生——他若愿合作，我们借他之手耗天外天实力；他若不愿，我们便趁其按兵不动时，一举拿下黑风山，届时北离纵有不满，也无理由出兵。”
她话音未落，二皇子赫连擎穹已跨步出列。作为贵妃张漓长子，他身着紫色锦袍，面容倨傲，一开口便带着不屑：“父皇，妘姮此言未免太过天真！她不过去年西境跟着凑了次热闹，连军阵图都认不全，怎敢妄谈领兵？儿臣愿代她出征，定将天外天残部一网打尽！”
六皇子赫连擎晨紧随其后，他性子虽不如二哥张扬，却也拧着眉附和：“父皇，二哥说得在理。九妹毕竟是女子，战场凶险，刀剑无眼，还是让男子领兵更稳妥。再说，八弟去年随镇北将军巡过边境，也比九妹有经验。”
八皇子赫连擎岳是宁妃之子，性子温和，闻言虽未主动请战，却也躬身道：“父皇，若让九妹历练，可封她为副将，再派一位老将辅佐，既能稳妥剿匪，也能让九妹学些领兵之道。”
三位皇子话音落下，殿内立刻有不少朝臣附和——有人是贵妃、宁妃一系，自然帮着自家皇子；也有人觉得“女子掌兵”不合祖制，不愿让南诀颜面受损。
妘姮始终未语，直到殿内附和声渐歇，才缓缓起身，目光扫过赫连擎穹三人：“二皇兄说儿臣不懂军阵，去年西境平叛，您率五千兵被敌军困在鹰嘴谷，是谁带三百死士夜袭敌营，烧了粮草救您出来的？”
她转向赫连擎晨，“六皇兄说女子不宜领兵，您去年去南部查水患，却让山匪劫了随行粮车，最后还是靠当地猎户帮忙才夺回，这又算什么经验？”
最后，她看向赫连擎岳：“八皇兄说派老将辅佐，可老将多求稳，若错过战机，黑风山被北离先占，我们再想插手，可就难了。”
赫连擎穹兄弟被说得脸色涨红，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妘姮说的，全是实打实的旧事。就在这时，赫连昊突然笑了，抬手拍了拍御座扶手：“好！说得好！”他看向妘姮，眼中满是赞许，“九儿，朕就喜欢你这股子有勇有谋、敢说真话的劲！”
他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座台阶，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意已决！封九皇女妘姮为征北将军，率三万精锐，明日午时出征黑风山！”他目光扫过赫连擎穹三人，“谁再敢以‘女子不能领兵’为由多言，以扰乱军心论处！”
满殿文武立刻躬身：“臣等遵旨！”赫连擎穹攥紧了拳，脸色铁青；赫连擎晨垂下眼，掩去眸底不甘；赫连擎岳也只能默默退下——他们都清楚，父皇一旦下了决断，再无人能更改。
妘姮叩首谢恩，起身时与赫连昊的目光相对。她从那道目光里，不仅看到了帝王的期许，更看到了南诀蛰伏多年的野心——拿下黑风山，不过是南诀北上中原的第一步。这场仗，她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而此刻的黑风山山洞里，玥瑶正盯着无相使带回的密报——北离李长生已断了天外天最后的补给线。她还不知道，南诀的三万铁骑已整装待发，一场比北离围剿更凶险的风暴，正朝着黑风山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