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战马嘶。 太原城头的红旗,在金秋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独立第一师师部作战室里,那张原本只占据了一面墙的华北作战地图,如今已经被换成了一张更大、更详细的“晋察冀豫泛区战略图”。 即便如此,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代表着“解放区”的红色,正像一瓶被打翻了的红墨水,以太原和阳泉为双核心,疯狂地向四周蔓延、渗透、融合。
“报告师长!陈庚副师长的二团,已于昨日下午,成功翻越吕梁山脉!与那里的地方游击队胜利会师!目前,吕梁山区的七个县城,已全部宣告解放!” “报告!常玉坤的三团,沿着同蒲铁路北上,势如破竹!忻口、原平的伪军守备队,甚至没等我们开枪,就举着白旗出城投降了!我们的前锋,已经要把刺刀,顶到雁门关的屁股上了!” “报告!南线孙德胜部……”
捷报,不再是一封一封地来,而是像雪片一样,成捆成捆地往指挥部里送。 通讯科的电报机,日夜不停地发出“嘀嘀哒哒”的欢快鸣叫,仿佛是在演奏一曲宏大的胜利交响乐。
“疯了……简直是疯了……” 刘政委看着地图上那片还在不断扩大的红色海洋,激动得手里的茶杯都在微微颤抖,“啸天,你敢信吗?半年前,我们还在太行山的沟沟坎坎里,为了几百斤粮食跟鬼子捉迷藏。可现在……你看看!从汾河两岸到吕梁山脉,从正太路到同蒲路,方圆几百里,几十座县城,几千个村庄……全都是我们的了!”
“这不仅仅是地盘。”林啸天站在地图前,他的目光深邃而辽阔,仿佛穿透了纸背,看到了那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巨变,“这是势!是大势!是人心所向的大势!”
“太原一战,我们不仅打断了鬼子的脊梁骨,更打碎了老百姓心里那块‘皇军不可战胜’的恐惧!”他转过身,看着刘政委,“现在,只要我们的旗帜一到,甚至只要我们的口号一喊,那些被压迫了太久的百姓,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那些还在观望的伪军和旧势力,就会像墙头草一样,哪怕是爬,也要爬到我们这边来!”
“但是,”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地盘大了,吃饭的嘴多了,管事的婆婆也多了。政委,咱们现在的摊子,铺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刘政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报告:“是啊,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幸福的烦恼’啊。” “根据最新的粗略统计,我们现在的控制区,总人口已经突破了三百万!而且,随着周边战乱地区的难民不断涌入,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天几千人的速度增加!” “三百万张嘴要吃饭,三百万颗心要安抚,还有几百个新解放的乡镇需要建立政权、肃清匪患、恢复生产……我们从军政大学毕业的那几百个干部,撒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现在,很多地方都是‘只有旗帜,没有政府’,甚至是‘刚赶走鬼子,又来了土匪’的真空状态!”
“乱,是肯定的。”林啸天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新旧交替,牛鬼蛇神都要出来跳一跳。鬼子虽然跑了,但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那些心怀叵测的会道门,还有那些被打散了藏在山里的散兵游勇,都以为我们八路军立足未稳,想趁火打劫,想在这片新天地里,分一杯羹。”
“做梦!”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林啸天打下来的江山,是给老百姓的!不是给这帮寄生虫的!”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瞬间从一个战略家,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铁血战神!
“第一!‘扫黑除恶’,刻不容缓!” “王虎!” “到!”王虎正蹲在门口啃着一个太原名产“肉夹馍”,听到喊声,一抹嘴就冲了进来。 “你的‘尖刀团’,现在的任务不是去追鬼子!给我掉转枪口!去吕梁山!去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山沟沟里!” “给我贴出告示!限令所有的土匪武装、非法会道门,三天之内,下山投降,交出武器,接受改编!既往不咎!” “三天之后,凡是还敢手里拿着枪,又不穿八路军军装的……” 林啸天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格杀勿论!哪怕他钻进耗子洞里,也给我用开水烫出来!”
“是!俺最喜欢干这个!”王虎狞笑着,眼里冒着凶光,“这帮土匪平时欺负老百姓比鬼子还狠,老子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第二!政权建设,火速跟进!”林啸天看向刘政委,“政委,我们的干部不够,那就就地取材!还是那个老办法——发动群众!搞选举!” “我们不需要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老爷,我们需要的是敢说话、敢办事、真心抗日的农会骨干、青年学生、开明士绅!把他们选出来,给他们权力,给他们枪!让他们自己保卫自己的家乡!” “同时,把‘抗日军政大学’的分校,给我开到每一个县城去!我要搞一个‘万人干部速成班’!哪怕是只有小学文化的,只要政治合格,培训一个月,就给我顶上去当村长、当区长!”
“好!这个办法好!”刘政委眼睛一亮,“依靠群众,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第三!”林啸天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几条刚刚被打通的交通大动脉上,“经济,必须流通起来!” “太原的工厂复工了,产品不能堆在库房里!要运出去,运到每一个村庄,换回粮食,换回棉花!” “命令后勤部赵志国!利用我们缴获的火车、汽车,还有民间的马车队,组建‘战时物流总局’!” “我要让太原生产的锄头、布匹、食盐,在三天之内,就能出现在吕梁山深处老百姓的炕头上!我要让根据地边缘的粮食,在两天之内,就能变成太原兵工厂工人们碗里的饭!” “只有货通了,人心才能通!根据地,才能真正变成铁板一块!”
……
随着林啸天的一声令下,一场旨在“清洗污垢、强身健体”的内部整肃与建设运动,在刚刚扩大的根据地上,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吕梁山深处,黑风寨。 这里曾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土匪窝,大当家“座山雕”手下有五百多号人,甚至还藏着两门从溃兵手里买来的迫击炮,平日里连鬼子都不敢轻易招惹。 “大当家的!八路军的最后通牒来了!”一个小喽啰颤颤巍巍地送上一封信,“说是……说是明天太阳落山前不投降,就要……就要灭了咱们!” “放屁!”座山雕一拍虎皮座椅,满脸横肉乱颤,“林啸天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在这山头立柜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这吕梁山几千个山头,他管得过来吗?传令下去!把寨门堵死!机枪架起来!老子倒要看看,他怎么灭我!”
第二天黄昏。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直接炸飞了黑风寨那扇号称“固若金汤”的寨门! 王虎根本没有派步兵冲锋,而是直接拉来了两门刚出厂的“太行造”75毫米山炮,对着山寨的大门和聚义厅,就是一顿不讲道理的直瞄轰击!
“给脸不要脸!”王虎站在炮位旁,冷冷地吐了一口唾沫,“弟兄们!冲进去!反抗者,杀!投降者,捆起来去挖煤!”
不到半个小时,横行吕梁山十几年的黑风寨,灰飞烟灭。 其他的土匪武装,看到“座山雕”的下场,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第二天一早,独立第一师的各个驻地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各路“英雄好汉”,乖乖地背着枪,抬着抢来的财物,排着队来缴械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多年的匪患,一朝肃清!百姓们敲锣打鼓,把“救苦救难活菩萨”的牌匾,挂到了八路军的营房门口。
与此同时,在广袤的新解放区。 一场场热火朝天的“选举大会”和“干部培训班”,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我也能当官?”一个识字的乡村教书先生,拿着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区长委任状”,激动得手足无措。 “能!只要你心里装着老百姓,你就能!”负责指导的军政大学学员坚定地告诉他。
无数像他一样的新鲜血液,被迅速补充到了根据地的各个毛细血管中。 政令畅通了。 民心凝聚了。
而在太原火车站。 “呜——!” 一声长鸣,一列满载着太原兵工厂生产的农具、化肥、布匹的列车,喷吐着白烟,缓缓驶出站台,向着晋南、晋北的广阔天地驶去。 而在车站的另一侧,一列列满载着粮食、煤炭、生铁的货车,正源源不断地驶入。
太原,这座曾经的孤岛,如今已经变成了整个根据地的心脏泵。 它强有力的跳动,将血液输送到根据地的每一寸肌肤。
一个月后。 当林啸天再次站在那副已经完全变样的作战地图前时。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个孤立的红点,也不是一条条脆弱的红线。 而是一大片,连成一体的、坚不可摧的、红色的——国度!
“师长,”李剑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统计报告,向来冰冷的语气中,也难得带上了一丝激动,“统计出来了。” “我们现在的控制区,东起娘子关,西至黄河岸,南抵临汾,北达雁门关!总面积,扩大了整整五倍!” “实际控制人口,三百八十万!” “常备民兵,二十万!” “我们的正规军,如果不算正在训练的新兵,已经拥有了……四万五千人的全副美械、日械混合装备的主力!”
“四万五千人……”林啸天喃喃自语。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 这是一股足以改变整个华北,甚至整个中国战局的,恐怖力量!
“岗村宁次要是还活着,看到这份报告,估计得再气死一回。”王虎在旁边嘿嘿笑道。
“他死了,但他的继任者还在。”林啸天转过身,目光透过窗户,看向了更远的北方——那里,是平津,是关外,是日军在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巢穴。 “我们的根据地,已经够大了。” “我们的拳头,也已经够硬了。”
“传我命令。” “整军备战。” “下一步,我们不再是‘游击队’,也不再是‘地方军’。” “我们要作为——” “——解放全中国的,先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