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谷的硝烟，随着清晨的第一缕微风，缓缓散去。 这座曾经苍翠的山谷，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道巨大的、焦黑的伤疤，横亘在太行山的腹地。
“别动！那个没死透！” “补枪！给老子补枪！”
王虎提着一支还烫手的汤姆森冲锋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混合着骨灰和泥土的焦土上。他的军靴每落下一次，都会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那是血水浸透了泥土的声音。
“团长，这……这也太惨了。” 跟在他身后的警卫员小李，是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看着眼前这幅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脸色煞白，“咱们的炮……真有这么大威力？”
“惨？”王虎停下脚步，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脚下一具早已分不清面目的、蜷缩成一团的焦尸，“小子，记住了。要是咱们没这炮，现在躺在这儿变成焦炭的，就是你！就是我！就是咱们这一万多号弟兄！” “对鬼子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去！告诉一营长！让他带人去那边的山崖下面翻翻！我刚才好像看见那边的山洞里还藏着几辆没炸烂的卡车！”
“是！”小李打了个激灵，连忙跑开了。
虽然核心战场的日军主力已经被炮火彻底气化，但在山谷的边缘，以及日军设在谷口的后勤辎重营地，依然是一座等待挖掘的巨大宝藏。
“报告师长！发财了！这次是真的发大财了！”
赵志国，这位一向沉稳、算账比算命还准的后勤部长，此刻却像个疯子一样，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设在谷口的临时指挥部。他手里抓着一把还在滴着黄油的、崭新的三八大盖，脸上笑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师长！您猜怎么着？！咱们在鬼子的后卫辎重队里，发现了什么？！”
林啸天正在擦拭着脸上的烟尘，闻言抬起头，看着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赵志国，淡淡一笑：“怎么？难不成鬼子还给咱们留下了金山银山？”
“比金山银山还值钱啊！”赵志国猛地把那支步枪拍在桌子上，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变得尖锐，“整整一个辎重联队！一百二十辆满载的大卡车！还有三百多辆骡马大车！因为我们的炮火封锁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进谷，就被堵在了外面的山坳里！完好无损！全都完好无损啊！”
“什么？！” 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陈庚，“噌”的一下跳了起来，独眼瞬间瞪得滚圆，“一百多辆卡车？！里面装的都是啥？！”
“枪！全是枪！还有炮弹！”赵志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光是崭新的三八式步枪，就有足足五千支！还是没开封的！那是给鬼子前线补充的备用武器！” “还有九二式重机枪！我数了，整整三十六挺！连枪管都没装上去的新货！” “迫击炮！掷弹筒！堆得像山一样！” “最要命的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仿佛怕吓着别人，“我们在最后面的几辆车里，发现了……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王虎正好从外面进来，急得直跺脚。
“发现了十二门……10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
“轰——！” 这句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指挥部里彻底炸响！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1……105炮？”王虎张大了嘴巴，哈喇子流下来都不知道，“那是……那是鬼子师团级才有的重炮啊！咱们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没错！”赵志国肯定地点头，“还有配套的炮弹，整整两千发！鬼子大概是想用这批炮来打反击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卸车，就被咱们给包了饺子！”
林啸天缓缓地站起身。 他那双在血战中始终保持着冷酷的眼睛，此刻也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105毫米榴弹炮！ 这可是真正的大杀器！ 有了这玩意儿，别说攻打县城，就是去打太原那样的坚城，也跟砸核桃一样简单！ 这不仅是缴获，这是独立第一师，从轻步兵向重装部队迈进的，最关键的一步台阶！
“走！” 林啸天大手一挥，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豪情。 “去看看我们的……新家当！”
……
山坳里，已经被利剑营的战士们围得水泄不通。 一百多辆草绿色的日军军用卡车，排成了一条长龙，静静地停在公路上。车上，堆满了草绿色的木箱。
“打开！” 王虎抢过一根撬棍，咔嚓一声，撬开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箱子。 金黄色的稻草下，露出了五支烤蓝发亮、散发着迷人枪油味的三八式步枪。 “好枪！真是好枪！”王虎爱不释手地摸着枪身，“比咱们自己造的‘太行造’，做工确实要细致点！”
“再开！” 第二个箱子。 一排排黄澄澄的、如同艺术品般的重机枪子弹链，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乖乖……这一箱子，够老子打一场阻击战了！”
“这一车是什么？”林啸天走到一辆被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卡车前，问道。 “报告师长！这车全是罐头！牛肉的！还有清酒！”一个战士兴奋地汇报道。 “还有这车！全是棉大衣！呢子面料的！那是给鬼子军官穿的！” “这车是药品！全是盘尼西林和磺胺！”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战士们像过年一样，围着这些卡车，兴奋地数着、看着、摸着。他们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么多的物资，而且，现在，这些东西，都姓“八路”了！
“师长！您快来这边！” 赵铁锤，那个一直待在后方造炮的老铁匠，此时也闻讯赶来了。他正围着几辆巨大的牵引卡车，激动得浑身颤抖，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亲孙子。 卡车后面，挂着的，正是那十二门，炮口粗大、造型威猛、散发着毁灭气息的——105毫米榴弹炮！
“宝贝……这才是真宝贝啊！”赵铁锤抚摸着炮管上冰冷的膛线，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师长！您看看这钢口！看看这做工！咱们的土高炉，还得再炼十年，才能造出这样的好钢啊！” “有了这几门炮，再加上咱们自己的‘太行造’，咱们的炮兵营，就能直接扩编成炮兵团了！而且是全中国，火力最猛的炮兵团！”
林啸天看着那十二门巨炮，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冰冷的钢铁，仿佛看到了未来战场上，万炮齐发、摧枯拉朽的壮丽景象。
“传我命令！”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所有眼巴巴看着他的指挥官和战士们。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力量和自信。
“第一！赵志国！” “到！” “立刻组织运输队！把这些粮食、被服、药品，全部运回根据地！先发给医院和伤员！剩下的，存入战略仓库！这是我们过冬的本钱！” “是！”
“第二！赵铁锤！” “到！” “这十二门105炮，还有那些迫击炮、步兵炮，全部拉回兵工厂！我要你，在一个星期内，把它们全部检修一遍！把鬼子的膏药旗给我磨了！喷上咱们八路军的五角星！” “还有！给我把这些炮的结构都吃透了！咱们造不出105，还造不出炮弹吗？仿制！给我不惜一切代价仿制！” “是！”赵铁锤吼得嗓子都劈了。
“第三！” 林啸天的目光，扫过王虎、陈庚、常玉坤、孙德胜四位团长。 “你们四个，别像饿狼一样盯着这些枪！” “这次缴获的五千支步枪，一百挺机枪，我一支都不留！”
“什么？！”王虎急了，“师长！您这是啥意思？咱们一团冲在最前面，这枪……” “闭嘴！”林啸天瞪了他一眼，“你的一团，早就全员换装‘太行造’和美式装备了！你还拿这些三八大盖干什么？当烧火棍吗？！” “贪多嚼不烂！我们的后勤压力已经够大了！弹药口径不统一，是兵家大忌！”
“那……那这些枪咋办？”陈庚也不解地问道，“总不能扔了吧？”
“当然不扔。”林啸天的嘴角，勾起一抹深谋远虑的笑容，“我们用不上，有人用得上！”
他指着远处，那些正在帮着搬运物资的、穿着各式各样杂牌军装、甚至便服的民兵和地方游击队。 “这五千支枪，全部下发给地方部队和民兵自卫队！” “我要让我们的每一个民兵，都有一杆像样的枪！让每一个村庄，都变成一座武装到了牙齿的堡垒！” “这叫——藏兵于民！藏器于民！” “只有把老百姓都武装起来，我们的根据地，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高！实在是高！”刘政委在一旁，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主力精干化，地方正规化！啸天，你这步棋，走得太绝了！”
“还没完。” 林啸天走到那几箱崭新的日军军官服前，随手拎起一件，扔给了孙德胜。 “老孙。” “到！”孙德胜接过衣服，一脸茫然。 “你的‘攻心团’，不是最喜欢演戏吗？这次，我给你个大舞台！” “这些鬼子的军服、钢盔、甚至指挥刀，你都挑好的，给我带走！” “我要你，组建一支‘假想敌’部队！一支专门模仿日军战术、穿着日军装备的蓝军部队！” “以后，我们的演习，不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是要跟这支‘日军’打！” “我要让战士们，在平时训练的时候，就习惯鬼子的打法，习惯鬼子的火力！” “这，才是这些物资，最大的价值！”
“是！保证完成任务！”孙德胜眼睛一亮，这活儿，他最拿手！
“最后！” 林啸天走到一辆装满了罐头和清酒的卡车前，拿起一瓶酒，拔掉塞子，仰头猛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点燃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
“弟兄们！” 他高举酒瓶，对着满山遍野的将士们，大声吼道： “这一仗，我们打赢了！” “这一仗，我们发财了！” “但是，都给老子记住了！” “这些枪，这些炮，不是拿来摆着好看的！不是拿来当传家宝的！” “它们，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杀鬼子的！”
“有了这些家伙，以后，咱们独立第一师，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窝囊气！” “以后，只有咱们炸鬼子的份！没有鬼子炸咱们的份！” “谁要是敢再来咱们根据地撒野，老子就用这105大炮，轰他娘的！”
“今晚！全军会餐！” “把这些牛肉罐头，都给老子炖了！把这些清酒，都给老子喝了！” “吃饱喝足了，咱们——”
“——回家！”
“回家！” “回家！” “万岁！”
数万名将士，举起手中的武器，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 那欢呼声，如同惊雷，滚过狼牙谷，滚过太行山，向着整个华北大地，宣告着一支现代化强军的崛起！
……
三天后，阳泉城外。 当那一百二十辆卡车，和那一门门被擦拭得锃亮的重炮，排着长龙，浩浩荡荡地开进城门时。 整个阳泉城，都沸腾了！ 无数百姓涌上街头，争相目睹这支“富得流油”的子弟兵。 “我的天哪！那是……大炮吗？那么粗的管子！” “八路军……真的发财了啊！” “有了这些家伙，咱们的日子，算是彻底安稳了！”
而在队伍的最后，赵铁锤坐在一辆牵引车上，怀里紧紧抱着一枚105毫米的炮弹壳，脸上笑得像朵绽开的菊花。 他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构思新的生产线了。 “有了这样品……只要给俺三个月……不！两个月！俺就能把这大炮弹，给它仿出来！”
林啸天站在城楼上，看着这支钢铁洪流，缓缓地驶入城市，驶入兵营。 他的心中，除了喜悦，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枪有了，炮有了，人也有了。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不再是简单的游击战和破袭战。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决定整个民族命运的——大兵团决战！
他转过身，看向墙上那幅巨大的地图。 目光，越过山西，投向了更远的东方。 那里，是平津。 那里，是东北。 那里，是整个中国！
“准备好了吗？” 他轻声问自己。 然后，他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枪柄。
“准备好了。” “既然有了这口好牙，那就，去要把这天，给咬个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