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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网游动漫 > 青霄孤鸿录 > 第214章 小镇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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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小镇银发

九州之北,有域苦寒,名曰北冥。其地终岁飘雪,罡风如刀,灵气稀薄而暴烈,非大毅力、大神通者难以久居。在这片被冰雪永恒统治的疆域边缘,紧挨着那吞噬光线的无尽冰原,零星散布着一些依靠狩猎冰原妖兽、挖掘地下浅层玄冰矿脉而艰难求存的人类聚居点。

霜雪镇,便是其中之一。

小镇不大,拢共不过百来户人家,房屋大多由巨大的冰块混合着开采出的黑色玄冰岩垒砌而成,低矮、坚固,如同一个个紧紧依偎在一起、抵御严寒的甲虫。街道上覆盖着永不清扫的厚厚积雪,被往来行人踩踏得坚实光滑。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冰屑、兽脂灯燃烧以及某种冻土深处散发出的特殊腥冷气息。

这里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被酷寒与艰苦生活刻下的深深痕迹,皮肤粗糙皲裂,眼神却如同这里的冰雪一般,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与警惕。他们信奉最朴素的生存法则,敬畏自然,也敬畏那些偶尔从镇外冰原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兽吼与不明异响。

近日,一个看似无稽、却悄然在镇民之间口耳相传的流言,如同冰原上悄然蔓延的薄雾,给这座死寂的小镇,增添了一抹诡异而神秘的色彩。

传言始于镇里最胆大的老猎户,巴图。

那是一个狂风卷着雪沫、能见度极低的黄昏。巴图为了追踪一只受伤的雪影貂,误入了镇外数十里、被镇民视为禁忌之地的“万载玄冰洞”附近区域。万载玄冰洞,顾名思义,据说其深处的玄冰已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寒气之烈,足以在瞬间将寻常修士冻成冰凋,连魂魄都无法逃脱。平日里,除了些不要命的寻宝客或者修炼特殊冰系功法的怪人,根本无人敢靠近。

巴图当时又冷又累,正打算放弃追踪,找个背风处歇歇脚,却猛地瞥见,在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冰壁之上,映出了一个孤峭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静静地伫立在漫天风雪之中,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如同银瀑般披散下来的长发。那并非老者衰败的灰白,而是一种…极其纯粹、闪耀着冰冷光泽的银白,在昏暗的风雪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穿着一身看似单薄的、颜色深沉的衣衫,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背负着整个冰雪荒原般的沉重与寂寥。

巴图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他看见,那银发男子微微低着头,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正低声自语着。风雪声太大,巴图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觉得那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化不开的悲伤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那语调,不像是在对人言说,更像是在…对着某个早已逝去的亡魂,做着无望的倾诉。

男子偶尔会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手中的物品。借着冰壁的反光,巴图隐约看出,那似乎是一枚…玉镯?样式普通,毫无灵光,与这男子那非凡的、令人心悸的气质毫不相称。

他就那样站着,对着玉镯低语,仿佛外界呼啸的风雪、刺骨的严寒,都已与他无关。他的背影,孤绝,萧索,仿佛是整个冰原上,最后一座没有被风雪掩埋的、活着的墓碑。

巴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不是身体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不敢再看,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那片区域,连那只珍贵的雪影貂也顾不上了。

回到镇上,巴图大病了一场,高烧中不断胡言乱语,喊着“银发鬼”、“冰洞幽灵”。等他病稍好,将这段经历断断续续说出来后,起初并没多少人相信,只当他是冻糊涂了产生的幻觉。

然而,自那以后,类似的目击报告,开始零星出现。

镇上的采冰人,在距离玄冰洞稍远一些的冰崖上,曾远远瞥见那道银发身影,如鬼魅般立于悬崖边缘,眺望着南方,一站就是数个时辰,任凭风雪浸透。

有夜归的猎人,声称在月圆之夜,看到冰原上有一道银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掠过,方向直指玄冰洞。

甚至有几个半大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结伴去冰洞外围“探险”,回来后面色惨白地告诉大人,他们听到洞窟深处传来压抑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声,还看到洞内有诡异的、一闪而逝的银光。

流言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人们开始给那个神秘的银发男子冠以各种称呼——“冰原孤魂”、“银发妖”、“玄冰洞的守护者(或者说诅咒)”。

但流传最广、也最让人浮想联翩的,是将其与不久前那场震动整个修真界的、远在天枢宗的浩劫联系起来。

天枢宗叛徒云孤鸿,坠入镇龙渊,生死不明。传闻中,他因修炼邪功,化身半龙,头发亦可能产生异变。而他与那位为他魂飞魄散的龙女苏凝眉的故事,更是凄美绝伦……

虽然霜雪镇消息闭塞,但一些往来于北冥与其他地域的行商,还是会带来只言片语的外界消息。当“云孤鸿”、“银发(或异变)”、“龙女”、“玉镯(或信物)”、“坠渊未死”这些关键词,与镇外那个神秘银发男子的特征隐隐对应上时,一个大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便在部分镇民心中滋生。

“你们说……会不会……就是那个云孤鸿?”酒馆里,有人借着烈酒壮胆,压低声音猜测,“他没死在那深渊里,而是……不知道怎么的,跑到咱们这极北之地来了?”

“嘶……不可能吧?从那中原地带到咱们这北冥,何止万里之遥?他若真活着,怎么会来这里?”

“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疗伤?咱们这万载玄冰洞,据说寒气能冻结一切,包括伤势和……痛苦?”

“或许……是为了躲仇家?毕竟他现在是天下皆知的‘魔头’……”

“又或许……是因为那龙女?我听说,龙族就起源于北冥幽域深处……他来这里,是为了离她更近一点?”

最后这个猜测,带着一种浪漫而悲情的色彩,尤其让镇上的妇孺们心生摇曳。她们自动忽略了云孤鸿“魔头”的身份,更愿意将他想象成一个为爱流亡、在极寒之地追忆逝去爱人的痴情男子。那枚被他反复摩挲、低声倾诉的玉镯,自然就被想象成了龙女苏凝眉留下的唯一信物。

于是,关于“银发男子”的传说,渐渐有了两个版本。

在胆小的猎户和采冰人眼中,他是危险的、不可靠近的“冰原妖物”,是万载玄冰洞诅咒的化身,他的出现预示着厄运与死亡。人们会告诫孩子和外来者,远离玄冰洞区域,并在夜晚紧闭门窗,生怕那银发妖物会闯入镇中。

而在一些多愁善感的人心中,他则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令人同情的神秘过客。他的银发是因悲痛而白,他的孤寂是因失去所爱,他对着玉镯的低语,是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无望的思念。偶尔会有胆大的年轻人,怀着一丝好奇与怜悯,尝试着向玄冰洞方向送去一些御寒的皮毛或食物,但这些东西往往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被风雪掩埋,从未有人见过那位“银发男子”亲自来取。

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那银发男子似乎刻意与外界保持着距离,他的出现毫无规律,如同幽灵,惊鸿一瞥后便消失在那片永恒的冰雪之中,留给世人的,只有一个模糊、孤峭、充满了故事性的背影,以及那枚被反复提及的、看似普通的玉镯。

只有极少数感知敏锐的修士,若有机会靠近玄冰洞外围,或许能隐约察觉到,在那洞窟深处弥漫的、足以冻裂神魂的极致寒气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与霸道的……龙族残余气息,以及一种游走于生死边缘、充满了逆反与寂灭意境的奇异力量波动。

但这感觉太过微弱,也太过危险,无人敢深入探究。

久而久之,“霜雪镇外,玄冰洞畔,有银发痴人,对镯思亡魂”的传说,便在这极北苦寒之地,扎下根来。

它像是一首飘荡在风雪中的、无词的挽歌,哀婉,神秘,为这片苍白死寂的世界,增添了一抹属于红尘的、绝望的 color\/color。

而那个传闻中的主角,此刻,或许正置身于万载玄冰洞那连时光都能冻结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玄冥冰髓构成的天然洞窟,四壁如同黑色的水晶,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幽蓝色的微光。洞窟中央,有一潭沉寂万古、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玄冥真水。

一道身影,静静地盘坐在真水潭边。

正是那银发男子。

近看之下,他的面容依旧年轻,轮廓分明,却带着一种被极大痛苦洗礼过的、冰冷的平静。那双眸子,不再是曾经的赤红或者清澈,而是化为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寂寥如万古寒冰的幽邃,仿佛已经看透了世间一切繁华与虚妄,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一丝被强行压抑在最深处的、如同星火般微弱的执念。

他那一头银发,并非衰老,更像是某种力量透支、或者心神巨创后的异变,每一根发丝都蕴含着极致的寒意。

他的手中,的确捧着一枚玉镯。

那玉镯质地普通,颜色温润,却毫无灵气波动,正是当年苏凝眉寄魂修养、最终碎裂的那枚养魂玉镯的…残片之一。不知他用了何种方法,竟将其勉强修复成了完整的环形,只是上面布满了细微的、无法抹去的裂痕,如同他此刻的心。

他低着头,指尖无比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玉镯上的裂痕,仿佛在抚摸情人冰冷的脸颊。

薄唇微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这绝对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冰窟中,轻轻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与绝望:

“凝眉……”

“我又…感受到你的气息了…就在这片冰原之下…很微弱…但…很熟悉…”

“你说过…北冥…是你的家……”

“我来了…离你…近一些了……”

“这里很冷…就像…你最后离开时…我的手心……”

“你说…要我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可是…没有你的天地…纵然长生…又与这万载玄冰何异?……”

“……”

断断续续的低语,融入周遭永恒的严寒与死寂之中,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那枚布满裂痕的玉镯,在他掌心,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却仿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一点点余温。

一滴冰冷的、几乎瞬间就要冻结的液体,从他寂寥的眼中滑落,滴落在玄冥真水潭边,发出微不可闻的“嗒”的一声,随即化作一颗晶莹的冰珠,滚落黑暗。

银发垂落,遮住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只余下一个与这万载玄冰洞一般无二、冰冷、孤绝、仿佛要持续到时间尽头的…剪影。

霜雪镇的传说,依旧在风中飘荡。

而传说背后的真相,那彻骨的寒,与那绝望的思念,唯有这洞中的玄冰,与那枚裂痕遍布的玉镯,方能知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