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兰的小船缓缓驶近礁石区,陈岸早已潜入水下。
头顶的光线逐渐昏暗,海水的压力让耳膜发胀。他摸到炸弹的引信,指尖触到金属接口的瞬间,倒计时显示仅剩00:03。焊枪滚烫,电流发出低沉的嗡鸣。
系统提示忽然响起:“检测到多重威胁,启动双倍奖励。”
眼前骤然浮现两条进度条,一条是抗压值,另一条是焊接进度。数据飞速填满,几乎在眨眼间便达到满格。身体顿时轻松,手也稳了下来。
他屏住呼吸,将焊嘴对准引信连接点,在最后两秒按下开关。
电弧迸出火花,焊花四溅。周围涌起一串气泡,并非空气,而是海底渗出的甲烷气体。火焰顺着气体蔓延,整片海水骤然亮起,宛如一道闪电劈入深海。
强光映照出沉船舱壁上的字迹——“鸿发”。
与账本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引信断开,红灯熄灭。他松手后退,刚离开原位,上方传来震动。远处发生爆炸,冲击波席卷而来,水流翻滚,泥沙扬起,视线迅速模糊。
就在此时,一根绳索从水面垂落,晃晃悠悠地飘到他面前。
绳子末端挂着半块铜牌,表面有灼烧痕迹,经海水长期浸泡,细节已模糊不清。他伸手抓住,立刻认出这是澳门商号专用的货轮标识牌。这类铜牌只发给正式签约的船只,每艘船一块,断裂处可拼合验证。
他还未及细看,头顶便传来渔船引擎声。周大海的船疾驰而至,冲破油污直奔事故点。
“抓稳了!”周大海的声音从水面传来,“你妹妹在村公所发现了更大的事……”
话音未落,爆炸余波撞上船底,船身剧烈震颤。绳索猛烈摇晃,险些脱手。陈岸死死攥住,借着水流向上浮起五米,停在浅水区。
他没有立即出水。
小船仍在移动,赵秀兰的方向未变,正缓慢靠近。他迅速将铜牌塞进防水袋,贴身藏进后腰与工装裤之间,顺手关闭焊枪电源。
头顶浪声混杂着引擎轰鸣,他抬头望向渔船轮廓。周大海立于船边,手持钩竿,似乎在打捞什么。快艇残骸漂散各处,部分仍在冒烟。
赵秀兰的船停在二十米外,她举起对讲机喊话,声音断续难辨。她穿着村委发放的蓝色工作服,袖子卷起,手上未戴手套。显然不是偶然路过,而是专程前来。
陈岸隐匿水中,纹丝不动。
他知道赵秀兰并非独自行动。背后必有人指使——此人清楚账册已被焚毁,知晓文物现世,更明白村公所有问题。
否则不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在水中调整姿态,紧贴暗流边缘悄然移动。左手握住氧气瓶带,右手护住后腰的铜牌。方才那道闪光虽短,却让他看清了沉船内部——不止有箱子,驾驶室角落还卡着一个铁柜。
那个铁柜,与父亲航海日志中的图样分毫不差。
账本虽失,但实物尚存。只要铜牌不丢,就能证明这批货物是从陈家沉船上盗取的。这半块牌上有编号,另一半应仍在主船上。
他估算时间,差不多该换气了。
正欲上浮,水面却突然安静下来。赵秀兰收起对讲机,蹲在船头凝视水面。她掏出一支手电筒,光束扫过海面,几次掠过他的藏身之处。
他屏息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动。
光束停顿了一下。
接着她站起身,把手电别回腰间,转身去发动引擎。
陈岸趁机换气,轻轻吐出一串气泡,向左横移三米。那边有块凸起的礁石,足以遮蔽视线。他贴靠过去,取出磁暴定位仪看了一眼。
信号仍在。
并非来自沉船,也不是铜牌,而是从村公所方向传来的脉冲频率。这个信号他昨日便已察觉,曾用于干扰导航,如今仍在持续运行。
说明有人正用它作掩护。
他想起妹妹陈小满一直待在村公所。她说要去查低保金记录,还要请赵有德审批弟弟的助学申请。可自清晨起便再无联络。
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心跳加快。
赵秀兰的船开始绕圈行驶,仿佛在搜寻什么。她不再关注水面,频频望向岸边,甚至拿出纸笔记下内容。
陈岸判断,她在等待指令。
她不是独立决策之人,只是执行任务。可能是赵有德授意,也可能另有更高层在操控。
他缓缓上浮,仅露出双眼与鼻梁探出水面。风中带着油味,比先前淡了些许。远处码头有人走动,或许是听到动静前来看热闹的渔民。
周大海的船已经离开,向东驶去,应是为避嫌而拉开距离。但他留下的绳索仍漂浮在水面。
陈岸抓住机会,一手划水,另一手解开氧气瓶背带。他将设备留在水下,仅携带焊枪和定位仪,轻装游向岸边。
不能从正面登陆。
赵秀兰的船封锁了主航道口,任何进出都逃不过她的视线。他改由北侧滩涂上岸,那里堆着废弃渔网,无人管理。登岸后可绕行村后小路,直抵村公所侧面窗户。
他知道那里的窗锁早已损坏,始终未修。
游至浅滩时脚底触底,小腿略感抽筋。他停下揉了揉肌肉,顺手检查口袋。防滑胶靴仍在,签到印记有些发痒,或许是海水刺激了旧伤。
抬头望天,云层低垂。台风尚未抵达,但天气已然转变。
他站起身,弯腰前行。水从衣角滴落,鞋踩在泥地上发出噗嗤声响。走出不到五十米,身后忽传马达声。
回头一看,赵秀兰的船已调头,正朝这边驶来。
他立刻趴下,全身埋入湿泥之中。脸贴地面,听见船速放缓,随即传来抛锚声。
接着是脚步踏在木板上的响动。
她下船了。
他一动不动,不敢大声喘息。耳朵贴地,能听见远处狗吠,还有孩童奔跑的笑声。一切如常,却令人不安。
几分钟后,脚步声逼近滩涂边缘。
他悄悄抬头,看见一双布鞋踩在近处石头上。鞋面泛白,右脚有一处补丁。这不是赵秀兰的鞋。
是个女人,但不是她。
那人蹲下,手中提着塑料袋,往水边放置某物,又迅速收回。动作熟练,似是惯常所为。
陈岸眯眼细看。
是一台老式录音机,带天线的那种。
对方将其藏入礁石缝隙,覆上海草。做完这些,人便站起,朝村公所方向离去。
他认出来了。
是洪叔家的儿媳。
前两天她还曾帮陈小满送饭。
他伏在泥中未动,等那人走远才缓缓起身。脑中飞速思索:录音机能做什么?监听?传递消息?还是接收指令?
他摸了摸后腰的铜牌,又看了眼定位仪上跳动的频率。
广播系统的信号,是否与此录音机有关?
若村公所的喇叭能释放声波攻击,那这些小型设备是否也在收集信息?如同一个个节点?
他想起昨日快艇上那些穿西装的男人拍的照片。他们只拍正面,刻意避开破损之处。显然是在伪造证据。
如今又有人偷偷安置录音机。
说明他们不仅在销毁证据,还在系统性造假。
而陈小满,此刻就在村公所内。
他立刻起身,加快脚步绕向村子。刚走到土坡拐角,迎面撞上一人。
是周小芹。
她端着饭盒,见他浑身湿透,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这样?”
“我妹还在村公所?”他问。
“在啊,刚还看见她趴在窗台写东西。”
“有没有别人进去过?除了她?”
“赵支书闺女来了趟,拿走一份文件。说是助学审批表。”
陈岸心头一紧。
他从后腰掏出铜牌,递给周小芹。
“帮我藏好这个,别让任何人看见。包括你哥。”
“这是啥?”
“拼起来能要人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