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快艇的汽笛声还在远处响着。陈岸站在村委会门口的石阶上，裤脚湿了，还在滴水。他把防水袋里的陶罐碎片拿出来，放在木桌上。考古队的人拿着放大镜看上面的字，村民围在旁边看。
赵有德从广播室探出头，抓起话筒就喊：“谁知道这些字是不是后来刻的？搞不好是有人想抢扶贫项目，故意造假！”
人群一下子乱了。
有人说信考古队，有人说听村支书的。几个老头蹲在地上抽烟，摇头说看不懂。
陈岸没说话。他太阳穴还在跳，耳朵里嗡嗡响。刚才在海底潜水，压力还没散掉。
这时，算盘声响了起来。
陈小满从人堆里跑出来，怀里抱着老算盘，边走边拨珠子。她推开挡路的人，直接进了村委会办公室。
屋里有个老喇叭，平时用来通知开会和放新闻。她把录音机放在桌上，插上线，按下播放键。
算珠被声音震得自己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屋檐下的麻雀都飞走了。
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有德哥，那批扶贫款真的不能动啊……那是给孩子们看病的钱……你答应过我，不动这笔钱的……”
声音突然断了。
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炸开了锅。
有人看向赵有德，有人捂嘴不敢相信。几个拿低保的老汉站起来，脸都红了。
赵有德站在广播台后面，脸色发白。他张嘴想说话，手一抖，话筒“哐”地砸在地上。
没人去捡。
陈岸站在角落，闭上眼，把手伸进口袋。他今天还没去海滩签到。他摸出手机，点开系统界面，手指一点。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声纹鉴定技术”】
他睁开眼，打开录音文件，导入新功能。
三秒钟后，屏幕上跳出报告。他拿出投影仪——这是上次港商留下的，一直没人会用。他接上电源，把报告投到墙上。
“语速每分钟八十七字，声带震颤频率三点二赫兹，左声道闭合不全。”他一条条念，“肺部感染晚期患者呼吸特征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
一个戴眼镜的老师傅凑近看，点点头：“这声音……确实是秀兰她妈临走前的状态。那时候她说话都费劲，喘一口气要停好几下。”
旁边一个大妈抹起眼泪：“我说呢，那天她拉住我手，说对不起大家……原来早就知道这事……”
赵有德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嘴唇发抖。
陈岸收起设备，正准备走，手机忽然闪红光。
【检测到微型摄像头，坐标：村口槐 树】
他猛地抬头，看向村口那棵老槐树。
镜头反光一闪。
林淑芬站在树下，穿着卡其色风衣，肩上扛着摄像机，胸前挂着牌子，写着“省海洋生态调研”。她嘴角带着笑，正跟助手说话，手里拿着本册子。
陈岸认得她。
上次在码头见过，说是来查渔业污染的，可一直在拍他修船。他当时以为真是科研人员。
现在明白了，她是冲着他来的。
他没出声，也没喊破，慢慢朝槐树走去。
越走越近，看得越清楚。她把摄像机对准村委会门口，正在录村民反应。镜头扫过陈小满抱着算盘坐在台阶上的样子，还特意停了几秒。
他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林淑芬察觉了，转过头。
两人对视。
陈岸抬起手，把刚打印的声纹报告举起来，正面朝她。
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一秒后，她低头假装检查摄像机。
陈岸站着没动。
她又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慌，转身要走。
这时村委会门口传来声音。
赵有德终于开口了。
“那录音……是谁给她的？谁允许她放的？”他声音发虚，但还在硬撑，“这是侵犯隐私！我要报警！”
人群安静了一下。
陈小满抬起头，看着他，手紧紧抓着算盘边框。
“是你女儿赵秀兰给我的。”她说，“我妈临死前，是你逼她烧掉遗书。但她偷偷录了音，藏在缝纫机底板下面。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哭着交给了我。”
她站起身，声音变大：“你说扶贫款是集体的，可你把它转给了陈天豪的公司！银行流水我都抄下来了，一共三十七万六千二百元！”
赵有德脸色变了。
他想往后退，却被桌子挡住。
“胡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不懂？”陈小满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每个月十五号都会去镇上邮局？为什么每次都是往澳门寄钱？地址写的是‘陈记货栈’？那不是你家亲戚，是你主子吧？”
人群哗然。
有人开始议论，有人掏出本子记数字。
赵有德咬牙指着她：“你血口喷人！我要告你诽谤！”
“那你去告啊。”陈小满把算盘往地上一放，噼啪一声，“证据我全带来了，账本、录音、汇款单复印件，都在这里。你要不要现在就报警察？”
没人动。
连跟着他的两个混混也往后缩了半步。
陈岸这时才开口：“你现在报警，正好。海警马上就到，一起查清楚也好。”
他话音刚落，远处汽笛声更近了。
快艇已经进湾，正朝码头靠来。
林淑芬站在槐树下，不再拍摄。她把摄像机交给助手，从包里拿出一盒录像带，塞进风衣内袋。
她最后看了陈岸一眼，转身走向公路边的吉普车。
陈岸没追。
他知道她不会就这么走。
这种人，背后一定还有动作。
他低头看手机，系统还在闪。
【警告未解除：摄像头信号持续传输中】
他眯起眼。
这功能能定位，但不能远程关掉。
得想办法靠近。
他正想着，陈小满走过来，把算盘递给他。
“哥，这个给你拿着。”
“我拿算盘干嘛。”
“防身。”她说，“刚才我砸了一个想偷录音机的家伙，挺管用。”
他接过算盘，金属边有点凉。
这时村委会广播突然响了。
不是赵有德的声音。
是一个陌生男声，带口音：
“全体村民请注意，这里是县文化局与海警联合工作组。我们已接到举报，关于‘同昌号’沉船文物遭非法打捞一事，现正式介入调查。请所有相关人员留在原地配合取证。”
人群一阵骚动。
赵有德转身想从后门溜。
周大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铁撬棍，冷冷看着他。
“想去哪？”他说，“等你好久了。”
赵有德停下脚步，额头冒汗。
陈岸站在槐树下，手里攥着算盘，目光盯着公路方向。
林淑芬的吉普车还没发动。
他往前走了两步。
车窗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