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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姐说这些命索会带人看到尸首们生前的经历。

可眼前的幻象并不恐怖。

平安镇一派祥和的气氛,挑担的货郎、嬉戏的孩童、闲聊的妇人……

如同每个普通的黄昏一样,平静而幸福。

桑拢月甚至看到了小蛮蛮。

这时候的蛮蛮似乎更小一些,大约六七岁的样子。

梳着整洁的双抓髻,穿一件半旧的夹袄,小手里攥着一块啃到一半的糖糕。

她小脸蛋冻得发红,但很兴奋,捧着糖糕和小伙伴们满巷子里疯跑,议论着过年前的流水席会有什么好吃的。

桑拢月的视线,随着她一路跑到巷子最里头。

那里看起来是个死胡同。

可小孩子们到了近前却排着队一个个“穿墙而过”。

原来,那面墙与房屋之间有一条很窄的缝隙,仅供瘦小的孩子们通过。

那是蛮蛮和小伙伴们的“秘密通道”。

小孩子们娴熟地穿过去,嘻嘻哈哈地准备捣蛋,却看到一群修士!

桑拢月:哦豁!

即便那些修士没穿门派服,可从气质,以及他们身后背着的灵剑,便可看得出身份。

而且修为不算低。

至少为首的那位,应该是金丹。

顺着小孩子们偷看的角度,看不到他们的脸,大概只瞧得到他们高大挺拔的背影,听得到零星的对话:

“我们终于将这魔头正法!大快人心!”

“之前那次她装可怜,声称腹中有了孩儿,当初我们饶她一命,她却死性不改,仍为祸人间。”

“还隐居在此处,利用凡人掩盖气息,却逃不过师兄的法眼!”

“过誉了,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们职责所在!”

几个孩子都很矮,怎么踮脚都看不到那魔头长什么样子。

却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谁?”一位道长拉长音调问。

几个小孩子胆小,飞速做鸟兽散。

唯有蛮蛮怕摔了糖糕,不敢跑快,被道长逮了个正着。

看到她吓得快哭出声,那青年修士反而被逗笑,随手变出一串糖葫芦塞给她:“这是北地的零嘴,你们南明琉璃州是没有的,尝尝。”

蛮蛮怯怯地接过来,舔了一口。

好甜。

她胆子大了些,说:“爹娘叔伯们说,要做流水席,感谢你们呢!”

那道长却道:“我等除魔卫道,不图回报,回去和你爹娘说,好意心领了,今日我们便要回去。”

蛮蛮懵懂地点点头,又说:“我能看看魔头吗?”

修士:“可以呀,就在那口井里。”

半盏茶后,蛮蛮失望地说:“咦?她没有三头六臂呀。”

.

画面一变。

岁月静好的平安镇,变得满目疮痍。

魔气滚滚,黑云遮天蔽日。

白墙被血溅得斑驳猩红。

蛮蛮跑得跌跌撞撞,随便踩一脚,都是软的。

因为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尸首。

蛮蛮怕极了,只剩求生的本能促使她跑。

但小短腿根本跑不快,磕磕绊绊的,总是被尸体绊倒。

然后被一张张熟悉却狰狞的脸,吓得哇哇大哭。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爹爹冲了过来,抱起她,不由分说地往镇子出口狂奔。

爹爹身上的血腥味很浓,怀里又湿又热。

蛮蛮被蹭了一脸血,更加害怕:“爹爹,你疼不疼?”

“没事,爹不疼。”男人喘着粗气说,“小蛮蛮,你出了镇子就往前跑,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爹,我娘呢?”小孩子带着哭腔问。

可男人一路只重复:“别怕,没事,有爹在呢。”

“爹在,蛮蛮什么都不用怕。”

不知过了多久,爹爹的安慰越来越无力,连步履也蹒跚起来。

终于勉强将孩子送到平安镇的界碑之外。

他才脱力般跪地,用最后的力气扶着女儿小小的肩膀,说:“跑!永远不要回平安镇,也不要想着报仇。”

蛮蛮哭得更大声:“爹!爹和我一起走!”

男人摸了摸腹部血流不止的伤洞,短促地苦笑一声:“爹要和你娘团聚了,好孩子,听话,跑。”

“跑啊!”

直到男人发了脾气,蛮蛮才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跑远。

桑拢月始终跟着小蛮蛮的视角。

看到她听话地一路朝前跑,听到她无助的哭声,也听到一道阴恻恻的男声:

“对,就是这样,听你爹的。”

“要转弯了哦,往云隐洞天的方向跑。”

“想给你爹娘报仇吗?叔叔教你搬救兵……来杀我啊。”

.

眼前一片黑暗,剩下的画面如万花筒一样转得飞快。

小蛮蛮在云隐洞天的“登仙台”前长跪不起,口齿清晰地表达诉求,条分缕析地诉说那魔头如何杀死全镇的活人。

只是,她向仙长求助时,声音和动作都僵硬,早没了之前的灵动。

不知情的,可能以为小孩子刚经历生死,吓傻了很正常。

可桑拢月看过了前因后果,明显感觉出不对劲。

她仿佛成了那魔头的提线木偶。

.

看完全程,画面一转,竟又是那个平静而幸福的黄昏。

小蛮蛮举着半块糖糕,和一群小伙伴在巷子里疯跑,快乐的笑闹声就在耳畔。

桑拢月:……哦豁,又来一遍!

这次她精力没那么集中,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不舒服。

仿佛穿了一件过于紧身的毛衣,毛衣还越勒越紧,勒得她有些疼。

毛衣……在哪?

嗯?

我的身体呢?

桑拢月陷入短暂的迷惘,喃喃道:“我之前在做什么来着?”

而不远处,一道被黑雾包裹的颀长身影,眼神阴冷地望着她,也看着祠堂中被红线吊起的、一排排修士。

“呵呵。”那人似乎听到了桑拢月的自言自语,不屑道,“被命索吊住的人,无不迷离惝恍,忘记自己。”

“修士也不例外。”

“等着变成无头干尸吧。”

“……哦,对,或许你还会留下头。”他看着被捆成粽子的桑拢月,吐槽,“气运这么差的修士,真是平生少见。”

那人摇摇头,便失去兴趣一般,转身出了祠堂。

没看到桑拢月袖子里有条触手无声钻出。

【儿豁,睡醒啦?】

【醒了就干活,搞快点出去,这些红线差点把老子勒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