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光线似乎都因为白玉衡的话语而凝滞了片刻。
“十二至高神……”陆隐咀嚼着这个称谓背后的重量，“不只是十二个至高战力，还代表了十二个世界？”
白玉衡轻轻颔首，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望向了无尽悠远的过去：“是的。每一枚至高神格，都曾是一个完整世界法则的核心具现，是那个世界孕育出的最强者，也是守护者。神格在，世界法则便在，本源不灭。但……”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苍凉：“第一次与域外生灵的战争，太过惨烈。很多世界……直接被打碎了，崩解了。连带着那些世界的至高神，也大多陨落，神格或破碎，或散落，或沉寂。”
“据我所知，时至今日，十二至高神之中，神格尚存、且其对应的‘世界’还保持相对完整、未被彻底打碎的……”白玉衡屈指数道，“只剩下三位。冥神，剑神，以及……咒神。”
她看向陆隐：“其余的神明，要么神格残缺严重，要么其对应的世界早已支离破碎，法则不全，难以支撑一位完整至高神的回归与力量发挥。至于冥神……”
白玉衡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落在陆隐身上：“冥神的神格，应该也已经破损，不复完整了吧？否则当年冥神也不会……”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冥神，恐怕也是陨落者之一。
陆隐点了点头，坦然道：“你感应得没错。我神相空间中多出来的那枚神格，确实是冥神神格。不过……”他话音一转，“如今，它已经完整了。”
“完整了？！”白玉衡美眸中陡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紧紧盯住陆隐，“你是说……你修复了冥神神格？这怎么可能？！至高神格的修复，需要对应的世界本源和难以想象的力量……”
“机缘巧合。”陆隐简单地带过，没有详细解释剥夺神通和空白神格的秘密。他更关心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但现在说这些意义不大。按你所说，十二至高神是抗衡域外生灵的关键，可眼下情势紧迫，域外生灵已然行动，拜神会也在暗中搅局。十二至高神……恐怕来不及慢慢归位，战争就要开始了。”
白玉衡脸上那抹惊讶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也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是啊……没想到它们来得这么快，这么急。或许……真和拜神会那些家伙的推波助澜有关。他们越混乱，似乎越能从中汲取某种力量。”
“难道就没有加快归位或者恢复战力的办法？”陆隐追问。
白玉衡闻言，却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苦涩，又有点奇异的释然：“回归神性，重新凝聚神格认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对于曾经拥有过、或者血脉、灵魂与之契合的存在，重新‘拿起’那枚神格，并非完全不可能。真正的难点在于……契合度。”
她看着陆隐，缓缓道：“即便神格完整，即便灵魂认可，若与神格的‘契合度’不够，能够发挥出的力量也极其有限，甚至可能反噬自身。而契合度的提升，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磨合、去感悟、去经历……需要与神格所代表的法则深深共鸣。这，恰恰是我们现在最缺的东西——时间。”
契合度！
陆隐心头猛地一震，如同黑暗中划过一道雪亮闪电！
契合度……自己的空白神格，那仿佛能吞噬、模拟、乃至完美“适应”其他神格的能力，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生的吗？！“剥夺”神通，不仅仅能夺取神格，更能在夺取的过程中，强行建立一种超高的初始契合度！如果他自己的空白神格契合度达到某个极限，是否就能通过“赋予”神通，将这种高契合度的状态，连同神格本身，“转赠”给其他合适的人？！比如……那些原本就与某枚至高神格有渊源的存在？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但眼下还不是验证的时候。
他强行压下激荡的心绪，转而问道：“我知道几个人，可能拥有或与某些至高神格有关。我姐姐陆青青，似乎是雷神神格。青梧院一位老师陈燕白，可能是咒神神格。御战司的沈墨月，拥有剑神神格。还有……姬嫦曦，或许是光明神神格。其余至高神格的拥有者或可能的人选，你知道吗？”
白玉衡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道：“妖神神格……或许，我能试一试。”
陆隐眼睛一亮：“你有方法？”
“只能说……试一试。”白玉衡没有把话说满，语气却带着一种笃定，“这里毕竟是东悬陵，是妖神神格最后的沉眠之地。我的血脉和记忆，或许能成为钥匙。”
她继续道：“至于其他的……水神和火神神格，下落不明，或许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或许隐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战神神格……据古老的记载，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同禋塔’的范围内。巫神神格……”她顿了顿，看向陆隐，眼神有点古怪，“根据我恢复的记忆碎片，以及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很可能在那个……叫张果果的人身上。”
“张果果？！”陆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脸无语，“那个神神叨叨、给我糖果的‘魔术师’？他是巫神？！”
“很可能。”白玉衡点头，“巫神诡谲莫测，擅长命运、因果、空间等偏门法则，行事风格……倒是有点符合。”
陆隐揉了揉眉心，感觉这世界真是够魔幻的。
白玉衡总结道：“剩下的，水神、火神未知。药神神格已被域外生灵青鳞占据，是敌人。冥神神格在你这里。而最关键的一个——武神神格，自武神破空或陨落后，便再无确切消息，不知是否已经现世，又落入了谁手。”
陆隐沉默了片刻。武神神格就在他的神相空间里，与他的武道意志融为一体。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个信息告诉白玉衡。并非不信任，而是……本能地觉得，有些底牌，暂时还是只有自己知道为好。方才感应到白玉衡醒来，他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隔绝了药神和武神神格的气息波动，只留下了冥神神格作为“掩护”。白玉衡此刻，应该只感应到了冥神神格的存在。
“既然妖神神格可能就在东悬陵，”陆隐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那我们就先去找找看。若能为你所得，我们这边也算多一份战力。”
白玉衡点点头，没有异议。
两人离开石室，重新踏入东悬陵那灰蒙蒙、充满断壁残垣的迷离空间。这一次，由白玉衡在前引路。她闭目感应了片刻，凭借着复苏的记忆和血脉中的共鸣，选择了一个方向，缓缓前行。
她对这里的路径似乎有种朦胧的熟悉感，却又因为记忆尚未完全清晰而显得有些迟疑。两人穿行在巨大的石柱阴影下，绕过崩塌的殿堂，越过干涸的、刻满妖族图腾的沟渠。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与古老气息越发浓重，仿佛每一步都在踏向时间的尽头。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景象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不再是残破的建筑或石柱，而是一片……突兀的、仿佛被硬生生“挖”出来的虚空！
那是一片大约百丈方圆的区域，与周围东悬陵的实体环境格格不入。区域内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有一片不断翻涌、流淌的混沌与虚无！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缓缓旋转，中心处却奇异地维持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空洞”。
而在那片空洞之中，静静地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尊通体漆黑、不知何种材质打造的古棺！古棺造型古朴厚重，表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镇压万古、令时空凝滞的可怕气息。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混沌虚无的中心，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于此，是这片诡异虚空中唯一的“实在”。
“就是这里……”白玉衡停下脚步，望着那尊古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能感应到……妖神神格，就在里面。很强烈，很近，但又仿佛隔着无尽时空。”
陆隐也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从那片混沌虚空和古棺上传来。他开启神明之眼望去，视线却被那翻涌的混沌气流阻挡、扭曲，根本无法看清古棺内部，甚至连那混沌虚空本身的法则结构都混乱不堪，难以解析。
“能获取吗？”陆隐沉声问。
白玉衡深吸一口气，绝美的脸上浮现出坚毅之色：“需要……试一试。”
说罢，她上前几步，走到那片混沌虚空的边缘。她没有贸然踏入那片危险的区域，而是站在原地，双手缓缓在胸前结出一个又一个古老、繁复、充满蛮荒与神圣气息的印诀。
随着她的动作，她周身开始荡漾起一层淡淡的、月华般清冷却又带着勃勃生机的光芒。她的妖族血脉被彻底激活，眉心处，一点晶莹的、仿佛凝聚了星辰与月光的印记缓缓浮现，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威压。
她口中开始吟诵起一段古老晦涩、音节奇异的歌谣，那不是人族的语言，甚至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妖族语，而是一种仿佛直接与天地、与血脉、与古老法则沟通的原始祷言。
随着吟唱，她身上散发的月光般的光芒越来越盛，逐渐与前方那片混沌虚空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光芒如同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翻涌的混沌气流中，缓缓向着中心那尊古棺延伸。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消耗心神。白玉衡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但她眼神坚定，吟唱声始终未曾中断。
陆隐在一旁静静守护，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同时也在观察那片混沌虚空的反应。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当月华般的光芒如同轻柔的丝带，终于触及到那尊漆黑古棺的表面时——
古棺，轻轻震动了一下。
很轻微，却让整个混沌虚空都随之荡漾起一圈涟漪。
紧接着，古棺表面那层仿佛亘古不变的死寂气息开始消退，一种内敛的、浩瀚的、仿佛能号令天下万妖的磅礴意志，缓缓苏醒。
“咔……咔嚓……”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虚空中格外清晰。
那尊仿佛与虚空焊死在一起的古棺棺盖，竟然自行……缓缓向后滑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刺目的光芒爆发，只有一道温润的、如同孕育了无数生命星辰的翠绿色光芒，从棺椁缝隙中流淌而出。那光芒并不耀眼，却蕴含着难以形容的生机、野性、尊贵与统御之力！
光芒汇聚，在古棺上方，缓缓凝结成一枚符文。
那枚符文结构复杂玄奥到了极点，仿佛由无数草木纹理、妖兽图腾、日月星辰的轨迹交织而成，通体呈现出深邃而温润的翠绿色，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出令整个东悬陵都仿佛为之共鸣的宏大气息！
妖神神格！
符文成形后，微微一顿，仿佛有灵性般，感应到了下方那同源的血脉与虔诚的呼唤。
它开始缓缓地、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白玉衡飘落下来。
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中注定般的轨迹。
白玉衡停止了吟唱，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无比庄严的接纳神色。
翠绿色的符文轻轻触碰到她的眉心，然后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就在符文没入白玉衡眉心的刹那——
“嗡！！！”
整个东悬陵，不，是这片被封印的、独立的小世界，猛然剧烈地震荡了一下！仿佛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巨兽，终于等到了唤醒它的那个人！
陆隐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颤，周围的雾气疯狂翻涌，那些残破的石柱和建筑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浩瀚、古老、带着蛮荒生机与无上威严的全新气息，以白玉衡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席卷四方！
虚空之中，隐约传来万妖嘶鸣、朝拜的虚影与回响！
陆隐全力运转神明之眼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炽盛到极致的翠绿色神光，将白玉衡整个人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光茧之中，法则交织，生命澎湃，仿佛正在进行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他的目光无法穿透，只能感受到那股越来越强、越来越接近“神”的恐怖威压正在迅速成型。
这片天地，仿佛在迎接……一尊新的妖神诞生。
陆隐退后几步，为那股澎湃的力量让出空间。他看着那光芒万丈的光茧，眼神深邃。
十二至高神之一，妖神……归位了。
那么接下来，是该去找找其他散落的神格，还是……先去会一会那些急着“回家”的域外生灵，以及躲在暗处的拜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