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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苏醒,却不是被晨光,而是被无形的恐慌和尖锐的警笛。废弃农场的交火、爆炸的输油管、坠毁的无人机…这一切无法被完全掩盖。官方对外依旧维持着“重大事故演习”的苍白说辞,但街头巷尾,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气氛如同粘稠的雾,笼罩着每一个早起的人。

秦战和林晚带着那个唯一的俘虏,如同潜行的夜行动物,利用城市复杂的地下管网和凌晨的混乱,艰难地摆脱了后续的追兵,暂时躲入了墨七爷提供的、位于老城区一座废弃祠堂下的安全屋。这里潮湿、阴暗,堆满了蒙尘的牌位和朽坏的木料,空气里是陈旧的香火和霉菌的味道。

唯一的光源是操作台上几块屏幕发出的幽光。墨七爷早已等在这里,他看起来更加憔悴,唐装皱巴巴,眼窝深陷,但那双小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他面前摊开着一本脆弱的、纸页泛黄的线装古籍,以及一张铺开的现代城市地图。古籍上的墨笔小楷和复杂机关图,正被他用颤抖的手,一点点与地图上的五个刺青红点进行重叠、校准。

“东柱…应该就在这里!老城排水总枢纽的下面,原来是个唐代的乱葬岗,怨气最重!”墨七爷枯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东区的一个点,那里现在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但他指尖落处,却仿佛能戳穿沥青水泥,直抵地底深处的黑暗。“祖师爷当年在此处下的功夫最深,柱身嵌入了‘非攻’核心,能导引化解戾气,而非强行镇压…”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告慰祖先的英灵:“只要柱子没事,只要‘非攻’枢还在运转,就还有机会…”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祈祷——

操作台上,一个连接着外部监控网络的屏幕,突然闪烁起刺眼的红色警报!

画面来自东区商业中心地下三层的消防安保系统(林晚之前利用权限留下的后门之一)。画面有些模糊,带着噪点,显示的是地下深层一个极少启用的设备检修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面巨大的、与周围水泥结构格格不入的、覆盖着厚重青苔和凝结水的青铜墙壁!

这就是墨家“镇龙钉”东柱的掩体外壳!

此刻,那面本该古朴沉寂的青铜墙壁中下部,赫然出现了一片蛛网般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裂纹!

裂纹中心,一股粘稠得如同沥青、颜色却漆黑如墨的雾气,正如同活物般,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漏出来!那黑雾并不消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墙壁前缓缓凝聚、翻滚,所过之处,墙壁上的青苔和凝结水瞬间枯萎、干涸,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生命力!

“不…!”墨七爷猛地扑到屏幕前,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些裂纹,“裂了!东柱裂了!这怎么可能?!祖师爷的‘非攻’枢怎么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从裂缝中渗出的黑雾,在翻滚凝聚中,形状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它不再是无定形的雾团,而是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人的头部和肩膀!

黑雾继续凝聚、细化…甚至能看清凌乱的头发、焦糊破损的作战服领口…

最后,是面孔…

半边脸,是严重烧伤后留下的、扭曲狰狞的焦黑疤痕,眼皮粘连,嘴角歪斜…

而另半边脸…却覆盖着冰冷的、线条硬朗的…金属结构!一只泛着红光的机械眼,在黑雾中冷漠地转动着,扫视着虚空!

周锐!

这由黑雾凝聚成的面孔,赫然是周锐那半焦半机械的、充满了痛苦与诡异的脸!

尽管是由雾气构成,但那五官、那伤痕、那机械的冷光…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怨毒和一种非人的冰冷!

屏幕前的三人,呼吸同时停滞。

秦战的左手猛地捏紧,那半块青铜面具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

墨七爷张着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喃喃自语:“…至亲血…怨念引…他们…他们找到了周锐的至亲…用血破了…破了‘仁心锁’…疯子…一群疯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黑雾凝聚成的“周锐”面孔,猛地张开嘴(那焦黑和金属交织的嘴),发出了无声的、却仿佛能直接撕裂灵魂的咆哮!

整个监控画面剧烈地抖动起来!

下一秒!

“噗!”“噗!”“噗!”

布置在通道内的几个监控探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接连爆裂!屏幕瞬间被一片雪花取代!

最后消失的画面,是那面青铜墙壁上的裂纹进一步扩大,更多的黑雾喷涌而出,彻底吞没了那张扭曲的面孔,以及…墙壁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东柱,第一根镇龙钉,正在崩塌!

安全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墨七爷绝望的、如同梦呓般的低语在回荡。

“…非攻枢碎…戾气倒灌…东区…东区完了…”

林晚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捂着嘴。

秦战缓缓松开捏紧的拳头,掌心被面具边缘割破,渗出的却不是红色的血,而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荧光。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城市地图上另外四个刺眼的红点上。

猎杀,已经开始了。

而他们,刚刚目睹了第一次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