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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穿过酒楼新换的明瓦,斜斜地落在柜台上。林微熹望着眼前高出自己一截的青年,指尖下意识抬起——像往常一样,想揉揉那头总带着墨香的软发。掌心刚伸到半空,才惊觉需要微微仰视才能触及他的发顶。时间像一把无形的尺,把曾经瘦小的少年拉成挺拔的男人,她尴尬地蜷了蜷手指,默默把手臂收了回去。

萧绝垂眸,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他没说话,只伸手去接她另一只手里的账本,指尖擦过她的指背,微凉,带着薄茧。林微熹像被烫到,猛地缩回手,账册“啪”地一声落在他掌心。气氛短暂地凝滞,连算盘珠子都忘了响。

“这三年,账理得越来越细了。”萧绝随意翻了两页,好似随口寒暄,语气却低而缓,“宋先生还常来么?”

林微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口里的“宋先生”是宋致远。那年她写信告知萧绝要盘下茶楼,宋致远曾托人送来一幅“林记”匾额,此后每隔几月便会顺路光顾,与她探讨账册、菜品,偶尔带来京城新的食单。她从未在信里隐瞒,却也没刻意详说。此刻被萧绝当面问起,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心虚。

“宋公子顺路,偶尔来品茶,顺道指点我些账目。”她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多是生意上的往来。”

“嗯。”萧绝淡淡应声,指尖在账页边缘轻轻摩挲,像在衡量那些墨迹背后的分量。片刻,他合上账册,抬眼看她,“今晚我住后院东厢,可方便?”

东厢——那是他离家前住的屋子,她每日都遣人打扫,连窗台上的粗陶花瓶都照他旧习插着新鲜野菊。林微熹喉头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句:“方便,被褥午间已晒过。”

他点头,再没追问,仿佛方才的试探只是掌柜对账时顺手拨过的那一颗算珠,轻飘飘地过去了。可林微熹知道,那粒珠子落在心头,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静。

夜里酒楼打烊,伙计们熄了灶火,后院沉入寂静。林微熹坐在灯下,鬼使神差地从箱底摸出一只小小木匣——里面装着萧绝幼年的旧物:一根磨得发亮的竹筷,是他最初学写字时用的;一块缺角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林”字,是她教他握刀时随手刻下;还有一只褪色的虎头鞋,针脚粗陋,却是她亲手缝给他的第一双鞋。

她提起虎头鞋,又抬眼望向门缝透进来的月光——那道颀长剪影正立在院中井台边,月光把他肩背的线条削得锋利而陌生。记忆里的瘦小男孩与眼前俊朗的青年重叠,却怎么也对不上号。不真实感像潮水漫过胸口,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参与过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指尖无意识抚过鞋头磨损的虎须,心底某处忽然轻轻塌陷——原来在日复一日的牵挂与等待里,那些心疼、焦虑、欢喜与骄傲早已悄悄发酵,变了质。她依旧把他当“崽”去护,却也开始因他一个眼神而慌乱,因他一句低问而夜不能寐。这种陌生的占有欲与悸动,与亲情截然不同,像潜伏暗处的藤蔓,无声缠紧心脏。

窗外,萧绝似有所觉,微微侧首。月光映出他半张脸,轮廓深刻,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他没有靠近,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着,任夜风掀起衣角,像一匹耐心守望的狼,给猎物留出足够的喘息,却笃定终将归巢。

林微熹攥紧虎头鞋,指节泛白,又缓缓松开。她深吸一口气,把木匣合上,放回箱底,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什么。灯焰跳动,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里正擂鼓般轰鸣——

她忽然明白,从今往后,再把他当孩子,已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