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二狗正拿着毛巾给他擦汗,一脸关切又带着几分调侃地笑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睡个觉都能喊得跟打仗似的,又是尖叫又是挥拳的,差点把我魂儿都吓飞了!您是做噩梦了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咱去医院挂个急诊瞧瞧?”
李二狗和陆白同住在一栋别墅里,主要是因为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住处,加上自己也没啥积蓄,索性厚着脸皮赖在这儿。
说得难听点,就是蹭吃蹭住。
陆白不止一次让他搬出去单过,毕竟两个大男人长期共处一室,终究不太方便。
……
可李二狗偏偏吃准了陆白心软,对他的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放在心上。
在李二狗心里,能在师傅这儿待多久算多久,旁人说再多难听的话,他都左耳进右耳出。
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笑嘻嘻地走到陆白跟前:“师傅,来尝一口,刚炖好的,可新鲜了!我还特意加了您新买的木糖醇,甜而不腻。”
这脸皮之厚,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转头还说是为别人好。
真有本事,自己掏钱去买啊?那样谁还能说什么?可偏偏用的是别人的钱,做点事还要摆出一副恩人的架势,未免就有些虚情假意了。
陆白望着他,语气低沉:“刚才我一直躺在床上,做了个梦,对吧?那这么说来,我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可这不对啊……按理说不该这样。
那些事明明历历在目,就像真的发生在我眼前一样。”
“师傅,您别钻牛角尖了,就是做梦嘛,承认一下也没啥丢脸的。”李二狗依旧笑着,“之前我就提醒过您,这种情况我也能理解,估计是最近太累,压力太大,脑子才有点乱。
但压力大了咱就得想办法排解,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音刚落,三牛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这小子不是说回老家了吗?怎么一眨眼又出现在这儿?只见他手里拎着个布包,咧嘴一笑:“师傅,我带了点东西过来,可能味儿不太好闻,您别嫌弃。
这是我妈从山上亲手采的草药。”
“我跟我妈提了一嘴,说您最近身子有点虚,要是能补一补最好。
她一听立马就上山去了,摘了这些回来。
我妈心善,一辈子都这样,您就收下吧,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比您想的还管用。”
这世上哪个男人愿意在外人面前被人说“身子虚”?对这群汉子而言,这话等于是往脸上扇耳光。
陆白笑了笑,看着三牛道:“行啊你,臭小子,这是存心要让我出丑是吧?非得把我搞得神神叨叨的才满意?”
“我不是早说了吗?我只是因为压力大睡不好,所以老做噩梦,别的毛病没有!你倒好,让你妈给我整一堆草药来,这是生怕我不知道自己‘虚弱’是不是?”
说完,陆白起身走到镜子前,捧起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把额头上沁出的汗和混沌的情绪一起冲掉,这才觉得脑袋清醒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他恐怕得亲自走一趟,去查个水落石出——他那个所谓的徒弟,到底背着他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
人一旦走上歪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杀人放火、欺老凌弱,在这片城中村里,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没人管,也不愿管。
大家都怕惹祸上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陆白推开房门往外走,夜风扑面而来。
身后的几个徒弟见状,立刻追了出来,一个个满脸疑惑,都想看看师傅半夜三更到底要去哪儿。
“师傅,这么晚了,您别折腾了,快回来吧!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白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铁:“我去哪儿,轮不到你们过问。
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屋里,听清楚没有?没我允许,谁也不准迈出这门槛一步。”
可李二狗和三牛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越是不让知道,越觉得里面有文章。
师傅神秘兮兮地出门,还不许他们跟着——这不明摆着有事?
三牛对陆白说:“师傅,您要是不让我们跟着,万一在外面有个什么意外,我们也好有个照应啊。
您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这多让人不放心。”
陆白心里清楚得很——这两个徒弟到底有几斤几两,没人比他更明白。
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们非但帮不上忙,反倒可能在旁边添乱,惹得他火冒三丈,最后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多,街边的夜市渐渐热闹起来。
有人支起锅灶炒米粉,有人架上铁网烤牛肉串,还有卖水果捞的、摆火鸡面摊的……各色小吃此起彼伏,烟火气十足。
陆白待会儿要去探望徒弟金刚,总不能空着手去,那样说不过去。
按理说,师徒之间,师傅登门本不必带礼;倒是做徒弟的上门若两手空空,才显得失礼。
可陆白还是决定买点东西带上。
他知道金刚从小就没怎么感受过母爱,父母早年因故落下残疾,为了供他读书,两人远赴他乡,在裁缝厂里一针一线地熬日子。
每个月收入不过一千八百块,省吃俭用,三餐常常是一碗泡面配根胡萝卜,实在觉得寡淡了,再加点咸菜凑合着下肚。
就这样抠抠搜搜,还要给老家的孩子寄一千二交学费,顺带贴补老人看病的钱。
日子过得艰难,有时候连锅都快揭不开,只能东拼西凑,勉强维持生计。
当年金刚拜入他门下时,把这些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听得陆白心头一沉——那孩子的过往,远比他想象中沉重得多。
可他也清楚,人情虽重,却不能无底线兜底。
若每个徒弟过得苦,他都要从自己口袋掏钱接济,迟早会被拖垮。
所以他当时只答应金刚一件事:把自己所知的本事全教给他,让他能凭手艺吃饭。
比如替富人看诊调养,或为老板们勘测风水,只要肯干,一年挣个几万块不成问题,至少能安稳度日。
这一行虽不稳定,单子不是天天有,但圈子里有句老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夸张是夸张了些,却也道出了几分实情。
陆白走到一个夜市摊前,开口道:“老板,来一份海盐烤生蚝,关键得撒足黑胡椒,听见没?你这动作咋这么慢?”
老板一边翻动铁板上的食材,一边笑着回应:“哎哟,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今儿客人多,顾不上你,要不你去隔壁试试?那边那位手艺也不差。”
陆白听了,笑了笑说:“你还真是随缘啊,比我预想的还洒脱。
有钱就赚,没钱拉倒,照这心态,这辈子怕是发不了大财喽。”
老板依旧笑呵呵:“发不了大财就算了,又能怎样?像我们这种人,吃得饱、喝得暖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我儿子今年都考上研究生了,再熬两年博士也快毕业了。
说句直白的,到时候我就等着享清福呗,再辛苦几年,以后的日子就轻松了。”
老板对未来满是期待,语气里透着踏实与满足。
可陆白听着,心里却不免摇头——世事哪有那么简单,人生的路,从来都不是靠几句憧憬就能铺平的。
如今的研究生、博士生数量激增,遍地都是读书人,学历早已不像过去那样稀罕和金贵了。
这个时代,大多数文凭含金量着实有限,大街小巷随便一抓就是一群大学生,甚至都快成了“标配”。
所以现在的大学生,早就没了从前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早些年,哪怕是个大专毕业生,也能轻轻松松找到一个月五六千的工作,生活安稳体面。
可现在?未必了,现实残酷得多。
……
老板一边给陆白装着生蚝,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家的骄傲事,语气里满是得意。
陆白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泛起一阵无奈。
他本性喜静,不爱喧嚣,总觉得吵闹的环境会让人身心俱疲,老得更快。
可这位老板完全不同,一见到陆白就像碰上了倾诉对象,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根本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
他拍着胸脯说:“等我儿子真把博士读下来,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摆上一桌,绝不食言!”
“我说话一向算话,从不吹牛,你信不信?”
听完这番话,陆白微微一笑:“那当然好,这份心意我领了。
不过您也劝劝孩子,别太拼了。”
“现在到处都是高学历的人,学位也没以前那么管用了。
要是非得为了往上再升半级,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甚至抑郁了,那就不值得了。”
老板当然明白陆白的意思,但在他看来,这毕竟是儿子自己的路,只要孩子乐意,辛苦点也无妨。
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只要活得开心,就够了。
等生蚝、炒粉和烧烤全都打包妥当,陆白便提着东西往金刚住的地方走去。
晚上吃这些油腻重口的东西,长期下来对身体实在不好,搞不好真会出大问题——癌症不是吓唬人的。
胃也需要休息,这不是玩笑。
很多人习惯深夜进食,日积月累,最后去医院一查,不是肠胃出毛病,就是查出肿瘤。
白天胃已经在全力工作消化食物,到了晚上你睡觉了,它本该歇息,结果你还硬塞一堆东西让它加班加点地处理,这不是折腾是什么?
金刚住在郊区一个偏僻的地方,陆白以前去过几次,但因为实在太远,平时很少主动去探望这个徒弟。
很多时候反而是徒弟跑来城里看他,师徒之间的走动,竟有些颠倒了过来。
“那个男的真是太过分了!大半夜跟女朋友吵架不说,居然还动手,把人家嘴都打肿了,这样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我都想不通。”
“更离谱的是,那女生被打成那样还愿意跟他在一起,我的三观都被震碎了。
我觉得吧,远离渣男,才是对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