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清晨透着凉意，林启明站在父亲曾经的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红木办公桌的边缘。今天是他就任华烨集团总经理的第三个月整，桌上摊开的财务报表显示，公司第二季度净利润同比下降了18%。
林总，周董和几位老董事都已经到会议室了。秘书轻声提醒。
林启明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父亲留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那是二十年前华烨第一座工厂投产时的照片，照片里的父亲站在简陋的厂房前，身后诚信立业四个大字依稀可辨。
会议室里，气氛比想象中还要凝重。以周明为首的三位创业元老坐在一侧，另一边是父亲退休前提拔的少壮派高管。
启明，我就直说了。周明推了推眼镜，你推行的这个数字化转型，烧钱太快了。上个季度光It投入就占了利润的15%，老兄弟们都有意见。
生产总监老李立即接话：就是！车间老师傅们用不惯新系统，报废率不降反升。要我说，还是得靠人盯人。
李叔，林启明调出平板上的数据，采用新系统后，A生产线效率提升12%，产品不良率下降5个百分点。
那b线呢？老李反问，老师傅集体抵制，产量跌了三成！
争论持续了一上午。散会后，林启明独自留在会议室，窗外长安街的车流汇成一条光带。他想起父亲退休时说的话：企业传承最难的不是交权，是让老人接受新路。
转机出现在一个周五的深夜。林启明加班到十点，发现车间还亮着灯。老师傅老王带着几个年轻技工，正对着新安装的智能检测设备发愁。
林总，您来得正好。老王抹了把汗，这洋玩意儿老是误报，还不如我这双老耳朵好使。
林启明脱掉西装外套，蹲在设备前：王叔，您听听看，现在机器运行声音是不是有点杂？
老王侧耳倾听，脸色渐渐变了：轴承！是主轴轴承有问题！
技术员调出设备监测数据，果然显示主轴振动值异常。但智能系统因为参数设置过于宽松，没有发出警报。
看到了吗？林启明指着屏幕，不是新系统不行，是我们还没学会怎么用好它。
那晚，他和老王带着技术团队重新校准了设备参数，还把老师傅们的经验转化成二十多条诊断规则输入系统。完工时天已蒙蒙亮。
启明啊，老王递过一瓶矿泉水，你比你爸强。他当年上新设备，说不二就不二。
王叔，我爸常说，他和您创业时睡车间吃冷馒头的时候，最明白一个道理：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周一晨会，林启明调整了改革方案：老师傅组成技术顾问组，参与系统优化；年轻技工与老师傅结对子，传统经验和新技术都要考核。
阻力依然存在。最大的危机发生在一个月后，公司竞标一个重要项目时，新系统出现严重故障，导致方案提交延迟。竞争对手趁机抢走了订单。
我早说过！老李在董事会上发难，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靠不住！
林启明没有争辩。他带着技术团队熬了三个通宵，不仅修复了系统，还增加了三重备份。更关键的是，他请老王出面，联系了项目方的一位退休老工程师——对方曾是老王的徒弟。
转机比预期来得快。原中标方突然爆出质量丑闻，项目重新招标。这次华烨不仅提交了完美的数字方案，老王还带着徒弟做了现场演示，用三十年经验结合新系统数据，打动了评审组。
订单签下来的庆功宴上，老李主动给林启明敬酒：启明，我服了。不过有句话得说，改革可以，但不能忘了根本。
李叔，林启明取出父亲的手写笔记，您看，我爸二十年前就写过：守成易，创新难，最难的是在创新中守住根本。
那晚林启明很晚才回家，发现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老人正在整理旧物，见他回来，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铁盒：打开看看。
铁盒里是父亲创业早期的客户登记本，纸张已经发黄。令人惊讶的是，每页空白处都密密麻麻记录着客户喜好、家庭情况，甚至还有生日提醒。
现在的大数据，父亲轻轻合上本子，几十年前我们就用最笨的方法做过了。
夜深了，林启明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手机响起，是系统发来的预警：某个老客户的订单量异常波动。几乎同时，老王发来消息：启明，刚听说张总女儿出国，要不要表示下？
林启明忽然明白，父亲说的守根本，守的不是具体的方法，而是那份把客户放在心里的诚意。
他回复老王：您带着年轻人们去走访吧，新系统显示他们最近可能遇到困难了。
放下手机，林启明在数字化转型方案上添了一行字：所有系统优化必须通过老师傅组成的顾问团评审。
窗外，最后一盏办公室的灯熄灭了。但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这条在传承中创新的路，还会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