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单膝跪地,左手撑在地上,右手还握着斩虚剑。他呼吸很重,每次吸气,胸口都疼得像被刀割。阿渔靠在他身后,手贴着石棺,龙珠的光只剩下一小点银光,在她指尖闪。
骨琴浮在空中,琴弦还在抖。
他盯着那把琴,眼睛没动。刚才那一声“叮”不是幻觉。他知道是谁留下的。
苏弦没走。
念头刚起,头顶一块大石头突然松动,砸向阿渔!
陈默猛地抬头,想扑过去,身体却跟不上。伤口撕开,血顺着背流下来。
可石头还没落地,骨琴忽然一震。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琴上,是苏弦的脸。他没说话,声音直接在陈默脑子里响起:
“按住第三根弦。”
陈默咬牙,左手用力一撑,往前滑了一段,五指死死压住中间那根弦。
嗡!
金光亮起,一股热流从手指冲进身体,直通心脏。他脑袋一晕,眼前闪过一段旋律——有点熟,又像第一次听。
“弹。”
声音又来了。
陈默松开剑,右手抬起,拨了一下那根弦。
咚——
一道金色波浪炸开,撞向四周的血色音浪。
轰!
空气炸裂,血雾散开。角落里的噬魂琴本体裂纹扩大,咔嚓一声断成两截,碎片乱飞。
密室开始塌了。
墙裂开,顶上掉石头,地面也裂了,黑气冒出来。原本坏掉的门彻底倒了一半,另一边也被石头堵死。
“走!”陈默回头喊。
阿渔摇晃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她抓着石棺稳住,伸手想去扶他。
“别管我!”陈默吼道,“往那边跑!还有路!”
他指着东边墙下一条窄道,原来是书架挡着,现在倒了,露出入口。那里还没封死。
阿渔咬牙,拖着伤腿慢慢过去。
陈默想站起来,左腿却使不上力。低头一看,裤子全是血,不知哪道伤又裂了。他伸手去拿斩虚剑,剑柄太滑,试了几次才抓住。
他用剑撑地,硬是把自己撑了起来。
刚走一步,头顶一大片石板砸下来。
躲不开。
就在石板要砸中时,骨琴又是一震,金光一闪,音波扫出,把石板推开一点。石板擦着他肩膀落下,震得他差点倒下。
“快走!”苏弦的声音又来了,比刚才弱了些。
陈默回头看骨琴。
人影还在,但已经快看不见了。
“你……还能撑住?”他问。
“不能。”声音很平静,“但我能送你们出去。”
陈默不再说话,转身朝阿渔跑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上。背后的九道伤全裂了,血顺着脊椎流。他靠着斩虚剑撑着,勉强站稳。
阿渔已经到了窄道口,回头看他。
“陈默!这边!”
他点头,加快脚步。
可刚跑两步,脚下地面塌了,一个深坑出现。他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千钧一发,斩虚剑插进坑边的缝里,他一只手死死抓住剑柄,挂在半空。
下面一片黑,看不到底。
“别松手!”阿渔趴在边上大喊。
陈默咬牙,另一只手扒住坑边,一点一点往上爬。手指抠进石头缝,指甲翻了,血和碎石一起掉。
终于爬上来,他滚到阿渔身边。
“进去。”他说。
两人挤进窄道。地方很小,只能弯腰走。头上不停掉灰和小石头,脚下也不稳,随时会塌。
走了不到十步,后面突然巨响。
他们回头。
整个密室顶全塌了,灰尘冲天,骨琴被埋进瓦砾里。
苏弦的人影最后闪了一下。
“第八弦……终将斩虚。”
声音没了。
骨琴的光熄了,沉进废墟,被石头盖住。
陈默靠着墙喘气,胸口起伏。低头看手,还在抖。三根肋骨断了,背上全是伤,几乎站不住。
阿渔蹲在他旁边,摸他额头,烫得很。
“你还好吗?”她问。
“没事。”他说,“还能走。”
“别骗我。”她声音有点抖,“你撑不了多久。”
陈默没答。他抬手擦掉脸上的血和灰,重新握住斩虚剑。
“我们必须走。”他说,“这里不安全。”
阿渔点头,扶着他继续走。
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一个人过。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
转了个弯,前面有光。
不是太阳光,也不是火光,是一种淡淡的青光。
“有出口?”阿渔问。
陈默摇头:“不像。”
他们走近。
光越来越亮。走到尽头,发现墙上嵌着一块龟甲碎片,在黑暗里发光。
阿渔停下。
“这是……老海龟留下的?”
陈默伸手碰了碰碎片。
手指刚碰到,碎片一震,上面出现几个字:
“东南三百步,暗河尽头,等你。”
字一闪就没了,碎片也不亮了。
陈默收回手,看着前面黑黑的路。
“他在下面。”
阿渔抬头看他:“你要去?你现在这样……”
“必须去。”他说,“他等了三百年。”
他迈步往前,脚一滑,差点摔。阿渔赶紧扶住。
“我陪你。”她说。
陈默没拒绝。
两人继续走。
地上开始渗水,越往前水越深。走到一半,水已经到膝盖。水里漂着碎石、木片,还有几片烧黑的纸,应该是书库的卷轴。
踩在水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大概两百步后,前面分叉。左边是死路,堆满了断梁;右边是一条斜坡,往下,水面更黑,水流很慢。
陈默站在岔口,低头看水。
水底好像有动静。
他蹲下,伸手试试水流方向。
“右边。”
阿渔点头,扶他慢慢走下去。
坡很滑,他们走得慢。陈默几乎全靠她撑着,每走一步都在喘。
忽然,他停了。
“怎么了?”阿渔问。
他没说话,只看着水面。
水里映出他的脸。
左眼里的骨纹还在红,但颜色比之前淡了些。
他抬手,摸了摸眉上的旧伤。
然后,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水声。
是琴声。
很轻,像是从地下传来的,断断续续,只有一个音符来回响。
他认得这调子。
就是苏弦最后弹的那首。
阿渔也听见了。她抓紧他的手臂:“有人在下面?”
陈默点头:“是信号。”
他们继续走。
水越来越深,到坡底时已经到腰了。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地下湖,水面平静,对岸看不见。
中间有个石台。
台上坐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们,披着破斗篷,怀里抱着一把缺角的骨琴。
陈默站在水里,看着那个背影。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苏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