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按在塔顶。骨戒刚放进琴槽，整座青灰塔就晃了一下。八道古纹从琴身爬出来，像血管一样亮起来。金焰顺着这些纹路跳动，一明一暗，竟然和他心跳一个节奏。
他能感觉到，焚天骨狱已经在身体里稳住了。头顶上漂浮着白骨穹顶，金焰绕着它燃烧，海水被烤出一圈圈白雾。但他的左臂还在裂开，伤口已经到了肩膀，皮肉翻着，白骨露在外面，血顺着手指滴下来。
血罗刹浮在半空，胸口焦黑，黑核忽明忽暗。他没倒下，也没退后，只是慢慢抬起头。眼眶里的火重新燃起，比刚才更红更亮，像是烧到了最后。
陈默没动。他知道对方还有招。
果然，血罗刹张嘴吼了一声——那声音不像人叫，像骨头在互相刮。他的肋骨开始抖，十二把骨刃从缝隙里慢慢抽出来，每把都冒着黑烟，刀尖滴着血。
“你拿走了我的东西。”血罗刹声音很冷，“现在，还给我。”
说完，他手一扬，十二把骨刃全飞出去。它们不在直线飞行，而是在空中划弧线，速度快得看不清。它们没有直接打向陈默，而是围成一个圈，很快变成一座封闭的笼子。
骨刃尖碰在一起，血气从缝里冒出来，把整个笼子染成暗红色。里面的温度一下子升高，空气都变了形，连金焰都被压得缩成拳头大小。陈默呼吸困难，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阿渔躺在他脚边，还是人形，脸色发白，耳后的鳞片快没了。她睁着眼，眼神涣散，身体轻轻抖。刚才那一击用了全部力气，龙血不停从嘴角流出来，滴到骨琴上。
陈默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把琴横过来挡在胸前。琴还在震，八道光纹闪个不停。他想运力，但左臂伤太重，刚一用力，肩上就像撕开一样疼。
血笼开始变小。
每一寸都在挤，金焰贴着他身体，热浪扑脸。他咬牙撑着，右手死死按住琴，左手想抬，只能勉强离地。
这时，阿渔突然动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撑起身，尾巴一甩，整个人撞向血笼边。她的翅膀早就破了，这一撞只让笼子晃了晃，反震却让她喷出一口血，重重摔回地上。
血罗刹冷笑：“小虫子。”
他手指一勾，三把骨刃突然转向，直刺陈默后背。太快了，根本躲不开。
阿渔看见了。
她瞳孔一缩，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拼尽全力翻身，用背去挡。
“铛！”
刀刺进肉的声音很轻，但陈默听得清楚。
三把骨刃，全插进她背上。鲜血立刻喷出来，溅到骨琴上，顺着琴弦往下流。她悬在半空，双臂张开，挡在陈默前面，像一堵墙。
陈默愣住了。
他看见她的手指抽了一下，然后慢慢垂下。她头歪着，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血笼还在缩小，金焰快灭了。
陈默低头，看着琴上的龙血。那血不是红的，是淡金色，有点发光。它顺着琴弦流进凹槽，碰到骨戒的那一刻，琴猛地一震。
一段记忆冲进脑海。
不是画面，是声音。
苏弦站在海边，手指摸着琴弦说：“八荒灭魂曲，不是杀人用的。是用来唤醒沉睡的东西。”
那声音很轻，却像雷一样炸在他心里。
他懂了。
这不是普通的琴，也不是普通的曲子。这是钥匙，能唤醒骨尊的力量。而阿渔的血，就是点燃它的火种。
他双手狠狠按上琴弦。
十指瞬间裂开，血顺着琴弦流进去。他不在乎，继续用力压。琴剧烈震动，发出一声低吼。
第一个音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刀割空气。血笼猛地震动，十二把骨刃一起抖。金焰趁机暴涨，从拳头大小一下冲到一人高。
血罗刹脸色变了：“不可能！”
他急忙收手，想加固血笼。可晚了。
第二个音落下。
琴音变成波浪，猛地炸开。血笼表面出现裂缝，像玻璃一样蔓延。金焰钻进缝里，疯狂燃烧。
“撑住！”陈默大喊，双手继续压。
第三个音响起。
整片海都动了。海水翻腾，远处七座骨塔同时亮起符文。血笼撑不住了，咔的一声碎了。十二把骨刃断成几截，掉进海里，化成黑灰。
陈默喘着气，双手全是血，琴弦上也沾满了。他抬头看向血罗刹。
对方只剩上半身，全身焦黑，黑核狂跳。他嘴角流黑血，却还在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说话断断续续，“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陈默没理他。他弯腰抱起阿渔，轻轻放地上。她背上三个洞还在流血，但还有气。
他转身，把骨琴重新架好，双手再次放在琴弦上。
血罗刹浮在空中，身体开始解体，一块块骨头往下掉。但他还是抬起手，指着陈默。
“你会后悔的……他们都会死……包括她……”
话没说完，他的头突然炸开，黑血乱飞。剩下的身子晃了晃，慢慢落进深海，不见了。
陈默站着不动。
他知道，那人不会真死。像那样的存在，不会这么容易消失。
他低头看骨琴，八道光纹还在闪。阿渔的血干了，但在琴面留下一道印子，像古老的符号。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很凉。
“等我。”他说。
然后，双手再次按上琴弦。
这次，他不再压力量。全身的骨纹全亮了，沿着经脉冲向双手。血从十指涌出，浸透琴弦。
琴音还没响。
但海底深处，已经有东西开始回应。
远处海面，一道黑影正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