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电子音，像是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死寂的空气里来回拉扯，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钻进人的耳朵，直往骨髓里钻。
“……终极凋零协议……最终阶段……清除所有生命……”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整个地下空间就他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史前巨兽，猛地“活”了过来！
原本死气沉沉、布满灰尘的控制室，瞬间被一种不祥的猩红色光芒笼罩。那些垂在地上、像死蛇一样的线缆，突然开始不正常地扭动，发出细微的“滋滋”电流声。墙壁上那些早就熄灭的、刻着看不懂符号的面板，像抽风一样闪烁起急促的红光，跟垂死病人的心电图似的。空气里那种冰冷的凋零感骤然加重，压得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而最吓人的，是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圆柱形容器。
里面那锅粘稠的、如同沥青般黑灰色的能量浆，此刻像是被烧开了一样，剧烈地翻滚、冒泡，浓度肉眼可见地提升，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几乎要滴出墨来。容器壁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微光变得刺眼。
悬浮在能量浆中央的那个鬼东西——那个半机械半枯萎的人形物体——它的头颅，在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转动的“嘎吱”声中，缓缓……抬了起来！
苏牧和墨衡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脸！
左边半边，是精密冰冷的暗金属结构，一颗猩红的电子眼闪烁着绝对理性的、毫无情感波动的红光，像是一颗嵌在骷髅上的宝石，冰冷地扫描着一切。而右边半边，则是彻底枯萎、扭曲、如同千年古尸又像是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过的生物组织，干瘪的皮肤紧贴着轮廓不明的骨骼，一只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球镶嵌在腐烂般的眼眶里，那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疯狂和一种刻骨的怨毒！
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怖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超越常人理解范围的诡异景象。它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生命形态的亵渎。
它那混合着机械扫描和生物凝视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一个目标——生命能量反应如同黑暗中最明亮火炬的林栀！
“警告！超高强度凋零力场激活！读数……读数爆表了！妈的，是那个容器！它在抽干整个设施的能量！”墨衡手上的探测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鸣，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后直接变成了一串乱码和感叹号。
“干它！”苏牧眼睛都红了，根本来不及多想，抬起手臂上那支能量即将耗尽的脉冲手枪，对着那该死的容器壁就是连续扣动扳机！
咻！咻！咻！
几道炽热的光束划破空气，精准地打在容器光滑的外壁上。但结果让人心凉——光束击中处，只是荡开了一圈圈微弱的、如同水波纹般的涟漪，随即就像水滴融入大海，连个屁大的动静都没闹出来，就被容器表面流淌的浓郁凋零力量彻底中和、吞噬了。物理攻击，或者说他们这点可怜的能源攻击，完全无效！
几乎在苏牧开枪的同时，容器里那鬼东西抬起了它那只由金属骨架和干枯肌腱构成的手臂，直勾勾地指向林栀！它那只机械手掌的掌心，一个复杂的能量符文亮起，下一刻，一道凝练到极致、颜色近乎纯黑、散发着绝对死寂气息的射线，如同死神掷出的标枪，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直接射向林栀！
这一击，跟之前在地面上遭遇的能量反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速度、力量、还有其中蕴含的那种纯粹的“终结”意志，都恐怖了十倍不止！
林栀浑身的汗毛都在那一刻竖了起来！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笼罩全身！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将体内那团混沌星璇催动到了极限！嗡嗡的低鸣从她体内传出，刚刚恢复没多少的力量，连同“生”之种子在危机下爆发出的强烈抗拒本能，全都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身体周围那层已经摇摇欲坠的防护微光中！
那道黑色的凋零射线，狠狠地撞上了混沌微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嗤嗤”声，像是强酸在腐蚀金属，又像是冰雪在高温下急速消融！林栀撑起的防护光幕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扭曲、变形，光芒像风中残烛般急速黯淡下去！
“呃啊——！”
林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胸口，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防护光幕闪烁了几下，终于“啪”的一声彻底破碎消散！
“林栀！”苏牧看得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想冲过去，但刚才凋零射线逸散出的微弱能量扫过地面，那片金属地板瞬间就变得灰白、脆化，吓得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墨衡也急疯了，他尝试着向容器发射了几束低功率的能量干扰波，又捡起地上一块金属碎片用力砸过去，但结果都一样——泥牛入海，毫无作用。这座设施的科技水平，尤其是对这种见鬼的“凋零”力量的掌控和应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就像原始人面对现代导弹，根本无从下手。
“必须找到它的弱点！能量源！控制系统！什么都行！”墨衡一边狼狈地躲开一道扫射过来的、较细的凋零射线（那射线把他刚才站立处后面一个控制台直接打成了齑粉），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眼睛飞快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控制室，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
就在这绝望的关头，林栀意识深处，那个一直沉默运行、如同背景程序般的“守夜人”，突然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它似乎……“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座地下设施残存的控制网络，虽然充满了邪恶的凋零属性，但其底层架构，那种高度秩序化、逻辑化的人工智能运行模式，与“守夜人”源自“普罗米修斯协议”的根基，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或者说……排斥性吸引？
“守夜人”不再满足于被动记录和分析。它那冰冷的逻辑核心，开始以一种近乎侵略性的姿态，沿着林栀与周围环境微弱的能量联系，以及设施内部那些尚未完全断裂的数据线路，像无数条无形的数字触手，强行向这座古老设施的控制系统发起了逆向入侵和权限冲击！它似乎在试图利用自己可能更高阶的底层协议权限，去争夺、去干扰、甚至去……接管这片失控的“凋零”领域！
嗡——！
控制室内，那些闪烁不定的警报灯光突然像发了疯一样乱闪起来，颜色在红、黄、绿之间疯狂切换。几个尚存一半的屏幕上，原本稳定滚动的诡异代码开始出现大片的乱码、重叠、甚至自我冲突删除的现象！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也变得卡顿、扭曲，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收音机：
“系统……受到……未知……强烈干扰……底层……权限……遭遇……冲突……”
“识别……到……高等……协议……信号……来源……无法……解析……”
“终极凋零协议……执行流程……受阻……逻辑……循环……错误……”
有效！“守夜人”的强行介入，就像一根棍子捅进了精密齿轮箱，虽然可能两败俱伤，但确实让这该死的“凋零协议”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停滞！
容器内，那半机械人形的动作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它那只抬起的手臂微微颤抖，持续输出的凋零射线也变得不稳定起来，能量强度时高时低。
“好机会！”苏牧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反应快如闪电！他不再攻击看似坚不可摧的容器壁，而是枪口一压，瞄准了那些从容器延伸出来、如同血管般脉动着的、较细的能量输送导管！
砰！砰！砰！砰！
他几乎是凭感觉连续点射，能量光束精准地打在了几根看起来比较重要的导管连接处！
嗤——！
一股黑灰色的、浓稠的能量浆从破裂的导管中喷溅出来，像是受伤的动脉飙血。容器内的能量波动明显紊乱了一下，沸腾的能量浆表面出现了不规则的波纹。有效！
“吼……！”
那半机械人形似乎被这接二连三的干扰和攻击彻底激怒了！它那张扭曲的脸上，机械部分红光暴涨，生物部分的眼球则布满了血丝，它发出了无声的咆哮（从它大张的、半金属半枯萎的嘴巴和剧烈震颤的身体可以判断），另一只手臂也猛地抬起，不再单单瞄准林栀，而是分别指向了苏牧和墨衡！
下一刻，更多、更密集的凋零射线，如同泼洒出来的死亡之雨，铺天盖地地罩向两人！这些射线虽然比之前攻击林栀的主射线细一些，但数量太多，覆盖范围太广，根本无处可躲！
“小心！”墨衡大吼一声，猛地将身旁的苏牧扑倒在地！
一道凋零射线几乎是擦着墨衡的背部防护服掠过，击中了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根粗大的金属支撑柱。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的柱子，被射线击中的部位瞬间失去了所有色泽，变得如同风化了千年的石灰岩，然后“哗啦”一声，直接崩塌成了细细的灰白色粉末！
冷汗瞬间浸透了两人的后背。这要是被打中，防护服估计跟纸糊的没区别！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林栀重伤倒地，气息微弱；“守夜人”的干扰似乎达到了极限，设施的系统正在以一种蛮横的方式强行修复错误，警报灯光的闪烁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那几根被苏牧打坏的能量导管，虽然造成了干扰，但容器本身似乎有备用能量线路，并未完全瘫痪。而那个半机械怪物，已经彻底暴走！
就在苏牧和墨衡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射成筛子、然后化为飞灰的时候——
趴在地上，嘴角还挂着血迹的林栀，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里，之前的痛苦和挣扎竟然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却又异常清晰的……明悟之光。
她好像……想通了什么。
一直以来的对抗，用“生”的力量去硬顶“凋零”，就像用水去泼烧滚的油，只会激起更猛烈的反应。她想起“守夜人”隐约传递的信息，想起自己体内那缕怎么也无法驱散的“消亡”气息。“凋零”……死亡……它们真的是需要被彻底消灭的敌人吗？还是说，它们本身就是生命循环里不可或缺、无法分割的一环？是硬币的另一面？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几乎被痛苦淹没的脑海。
堵不如疏……那么，如果……不堵了呢？
她不再试图凝聚力量去防御。反而，她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张开了双臂！这个动作牵动了内伤，让她又咳出一口血，但她眼神里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
她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那点可怜的“生”之种子的生机，那缕一直试图作祟的“消亡”气息，还有“宁静”秩序带来的微弱平衡感，以及她自身不屈的混沌意志——不再用来构筑抵御死亡的壁垒，而是全部调动起来，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开放的、如同漩涡般的“领域”！
这个领域不再排斥外界，反而……主动地、甚至是贪婪地，去迎接、去捕捉那漫天袭来的、致命的凋零射线！
“林栀！你疯了？！快停下！”苏牧看到这一幕，魂都快吓飞了，嘶声大吼，想要冲过去阻止她这自杀般的行为。
但一切都太快了。
无数道细密的凋零射线，如同受到了无形力场的牵引，纷纷扭曲了原本的轨迹，像百川归海一样，蜂拥着射入了林栀展开的那个混沌漩涡领域之中！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或者瞬间湮灭并没有发生。
那些充满毁灭气息的凋零能量，在闯入林栀那包容着生与死、秩序与混乱的混沌领域后，其狂暴的、纯粹的“终结”属性，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调和器。领域内部，生机与死气疯狂交织、碰撞、互相侵蚀，却又在某种更宏观的、源自林栀灵魂本源的意志强行统御下，达到了一种极其危险而短暂的动态平衡！
凋零的力量没有被消灭，而是被……稀释了，转化了，变成了构成这个混沌领域的一部分“基础粒子”！它们与她体内的“消亡”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使得那缕气息瞬间壮大了不少，但同时也被领域内存在的“生”之力量以及林栀强大的意志力所束缚、制约！
林栀的身体成了战场中心。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像是正在承受千刀万剐的极刑。皮肤表面，肉眼可见地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干涸大地裂痕般的灰黑色纹路，那是高度浓缩的凋零力量强行融入时留下的烙印，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想象的危险。她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涣散，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崩溃，被这庞大的死亡能量吞噬。
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死死支撑着！体内的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体积似乎都在这种极限压力下被强行撑大了一圈，它像一个微缩的、正在经历创世与灭世风暴的宇宙，艰难地容纳、调和着这内外交攻的生死之力！
她竟然……在用自己身体做容器，强行吸收、转化这座恐怖设施散发出的“凋零”力量！
这一幕，显然完全超出了容器内那个半机械人形怪物的逻辑理解范围。它那猩红的电子眼闪烁的频率变得混乱，那只浑浊的生物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类似……困惑、震惊、以及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它的攻击停滞了，似乎它的核心处理器正在因为无法解析这种“吸收死亡”的悖论行为而濒临死机。
整个设施的警报系统像是被踩住了脖子的公鸡，发出了更加尖锐、更加凄厉的鸣叫！主屏幕上，代码如同雪崩般滚动！
“警报！警报！无法理解现象！‘凋零’能量被目标未知力场大量吸收！速率超出阈值！”
“目标单位……正在……同化……‘终结’概念……逻辑悖论！逻辑悖论！”
“错误！终极凋零协议核心指令遭遇无法修复冲突！”
“协议执行失败……根据最高安全条例……启动……设施自毁程序……”
“自毁序列已激活……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冰冷的倒计时声，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自毁？！这鬼地方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