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者‘绝念’……清除程序……启动……”
那冰冷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的回音,在张伟脑海中反复激荡,带来刺骨的寒意。尽管星辉屏障依旧稳固地隔绝着外界的冥海,但他仿佛能感觉到,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绝对“终结”意念的视线,已经穿透了层层虚空,锁定了这片星骸孤岛。
它知道他们在这里!是那最后的信息传输暴露了位置?还是“肃清者”本身就拥有某种超越理解的追踪能力?
没有时间细想了!
张伟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整个“望星屿”。修复法阵中的冰云长老依旧沉睡,眉宇间似乎因外界的杀机而微微蹙起,但远水难救近火。残破的数据库和天线已然沉寂。唯一的变数,只剩下那团代表着星璇守护灵的、缓慢旋转的黯淡星辉。
几乎在他目光投去的瞬间,那团星辉仿佛回应般,骤然亮起!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仿佛要燃尽一切的炽烈!
“入侵者确认……‘肃清者’序列三,‘绝念’……”星璇的意念再次响起,却充满了急促与凝重,再无之前的平和,“屏障能量不足以长时间抵御其规则渗透……预计完全突破时间……三百息!”
三百息!仅仅是五分钟!
“有什么办法?”张伟疾声问道,神识与星璇快速连接。
“有两个选择。”星璇的意念如同高速流淌的数据,“第一,我引爆剩余核心能量,制造一次规则层面的强光与混乱,或许能干扰其锁定三到五息,你们趁机潜入冥海深处,借助冥海本身的混乱规则隐匿……但成功率低于10%,且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第二呢?”张伟毫不犹豫地问。第一个选项几乎是送死。
“第二……由我主动放开部分屏障权限,引导你的‘混沌之种’力量,与岛屿核心的残余星盟规则、以及冥海环境暂时融合,尝试构筑一个超小型的、不稳定的‘拟态领域’,模拟出与周围冥海无异的规则波动,赌‘绝念’的扫描会将其忽略……”星璇的意念带着一丝不确定性,“此法从未验证,且需要你精确掌控自身力量,并与我的核心产生深度共鸣,风险极大。一旦失败或被发现,我们将失去所有屏障,直面‘绝念’。”
模拟环境,瞒天过海!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计划,但也是眼下唯一看似有一线生机的方法。
“需要我怎么做?”张伟没有任何犹豫。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搏一把尚有生机!
“将你的‘冥蚀’道种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我的核心!同时,全力感知并模拟周围冥海最普遍、最稳定的‘死寂’规则波动!我会引导星屿残余力量进行配合与放大!”星璇的意念变得无比严肃,“记住,共鸣开始后,你我的存在感知会暂时模糊,你必须守住本我灵台,否则可能真正被冥海同化!”
“明白!”
张伟立刻盘膝坐下,将全部心神沉入内在宇宙。混沌星核加速旋转,“冥蚀”道种灰芒大放,无数灰蒙蒙的“根须”与整个内在宇宙紧密连接。他摒弃所有杂念,神识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全力捕捉、分析、复刻着星辉屏障外,那片永恒冥海所散发出的、最本质的“死寂”道韵。
同时,他调动起全部新生力量,化作一道凝练的灰色洪流,毫无保留地涌向那团炽亮的星璇核心!
“嗡——!!!”
当他的力量与星璇核心接触的刹那,整个“望星屿”剧烈一震!岛屿边缘的星辉屏障光芒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而岛屿内部的规则,则开始发生奇异的扭曲与融合!
星盟的银色星辉、冥海的灰暗死寂、张伟那灰蒙蒙的混沌原初之力,三种截然不同的规则特质,在星璇的强行引导下,开始艰难地交织、缠绕!
张伟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规则熔炉,三种力量的冲突与融合带来的撕裂感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受伤。他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疯狂运转“冥蚀”道种,以其为枢纽,极力调和着这三种力量,并不断向外散发出与周围冥海一般无二的、纯粹的“死寂”波动。
星璇的核心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它在燃烧自己残存的一切,为这冒险的计划提供着最后的能量与引导。
岛屿的形态开始变得模糊,其散发出的规则波动渐渐与周围的冥海融为一体,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块普通的、死寂的冥海“礁石”。
一百息、两百息……
就在第二百七十息左右,张伟猛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绝对“审查”与“否定”意味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扫描波,缓缓扫过了这片区域!
是“绝念”!它在进行规则层面的扫描!
张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力维持着“拟态领域”的稳定,连灵魂的颤抖都强行压下,生怕泄露出一丝不谐的波动。
那股冰冷的意念在“望星屿”所在的位置微微停顿了一瞬。
张伟甚至能“听”到那意念中传来的、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的规则分析声!它在检测,在判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那股冰冷的意念似乎并未发现异常,缓缓移开,继续扫向冥海的其他区域。
成功了?!瞒过去了?
张伟心中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异变突生!
或许是“拟态领域”终究不够完美,或许是“绝念”的扫描精度太高,就在其意念即将完全离开的刹那,它似乎捕捉到了那修复法阵中,冰云长老体内寒髓本源与冥海规则深度交互所产生的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法完全掩盖的独特韵律!
那冰冷的意念猛地一顿,随即以比之前凌厉百倍的速度,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骤然回缩,死死锁定了“拟态领域”核心——冰云长老所在的位置!
“发现目标!清除!”
没有感情的宣告再次响起!
“不好!”星璇的意念充满了绝望的悲鸣,“它发现了!计划失败!”
与此同时,外界冥海的黑暗中,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光线,如同穿越虚空般,无视了星辉屏障的阻隔(屏障已在拟态中变得极其薄弱),直接射向法阵中的冰云长老!
这一击,比星舰的狙击更加精准、更加致命!蕴含着“肃清者”绝对的“否决”权能!
张伟目眦欲裂!他想阻止,但方才构筑“拟态领域”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量,此刻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
眼看那暗金光线就要将冰云长老连同法阵一同湮灭——
一直沉寂的修复法阵,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并非防御,而是所有的能量,包括之前汲取的冥海“沉寂”之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引爆!化作一道炽烈的星火屏障,悍然撞向了那道暗金光线!
是星璇!它放弃了维持“拟态领域”,放弃了自身存在的最后可能,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以自身核心的彻底湮灭为代价,发起了最后的阻截!
“轰——!”
星火与暗金光芒激烈碰撞、湮灭!剧烈的能量冲击甚至让整个“望星屿”都晃动起来!
星璇的意念在张伟脑海中留下了最后一道微弱、却带着一丝释然的波动:“守望者……种子已播下……未来……交给你了……”
随即,那团代表着星璇的星辉,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再无半点痕迹。
星璇,陨落。
而那暗金光线,也在星璇这舍身一击下,偏移了原本轨迹,擦着冰云长老的身体射入后方的星骸地面,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规则结构都被“否决”掉的细小孔洞。
危机,暂时化解了。但代价,是星璇的彻底消亡。
张伟瘫倒在地,望着星璇消散的地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星璇牺牲的敬意与悲痛,更有对“绝念”那恐怖实力的深深忌惮。
星璇的牺牲,仅仅只是偏移了对方随手一击吗?
就在这时,修复法阵中央,因方才剧烈的能量冲击与星璇最后力量的灌注,冰云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一直紧闭的双眸,眼睫剧烈颤抖起来,随即,在那浓郁星辉与寒髓本源的包裹中,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道缝隙。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依旧带着沉睡初醒的迷茫与虚弱,但眼底深处,却仿佛有万古不化的冰川在缓缓移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与……一丝仿佛勘破了部分世界真相的清明。
她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地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最终,落在了瘫倒在地、气息萎靡的张伟身上。
嘴唇微动,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在寂静的孤岛上响起:
“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