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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我等守口如瓶,你快说!”

“第二天王家婆子就有点蔫吧了,他儿子心大,还以为她娘同儿媳生气了躺屋子里,也没多关心。”

“就昨天,出去喝了几顿大酒的王老头回去,他婆娘王家婆子早就在炕上半凉了,喊大夫也晚了,我啊,听帮着收拾的那几个婆子说,床铺腌臜,瞧着像是溺屙在了床上……”

“王家老爷子给王家儿子抽的呦……”

那妇人说着,懊恼的捂上了嘴,她怎么说过头了,阿弥陀佛,三清老爷,各路菩萨们,妇人我口无遮拦冒犯亡人,莫怪莫怪啊,王家大姐,您要是听见了消消气,下午我给您上香去啊。

“王家这事儿不讲究……伙计,包上一封点心,什么顶饿包什么。”正说着,又过来一伙人。

“几位,瞧着面生啊……”许老爷子抬头看,这几位也是走过来的,奇了怪了,这邻河阶窄,走一段就没路了,今天怎么总有人这么过。

“我等是过来给王家搭灵的。”为首头上包汗巾的男子应答。

“这王家太不讲究,这坏了的肉吃死了他家老太太,剩下的肉自己不吃,喂了鸡,鸡瞧着半死不活的,又要杀了来给我们吃,这只要让我等下去陪他家老太太啊!”

旁边一汉子一边胡乱往嘴里塞点心,一边抱怨。

光听完大消息准备散场的的客人们:有瓜!

人又都聚回来……

“小四,别瞎说,亡者为大!”为首男子喝一句。

“本来就是,再说了,我又没说他家棺材里躺着的老太太,咱要是吃了在他家躺一地,大老爷砍了王家全家的脑袋都不够本儿,愚昧又抠门!”汉子继续骂。

众人:嗷——

“要不是敬鬼神,咱就该给他把棚子拆了,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众人:嘶——

“还有我也没骂差,那院子看着像体面人家,棺材板子那样薄,就这遍地是水的地界儿,选不对地方埋下去没几年就渗了,听说这棺材板是那走了的老太太自己选的,她自己能瞑目嘛!”

众人:哇——

“小四,口无遮拦!”为首之人再呵斥。

“我什么都不说了。”那人把嘴一闭。

众人:你已经什么都说了。

这一上午,许家二老都没离开铺子,世人两大话题,红事和白事,更别提王家这等满是槽点的白事,那议论的,八卦的,感叹的,这客人一茬接一茬,许老太太脑子里都整理不过来了。

“你们说,这王老太太是不是被她公公婆婆叫下去的啊?”

“怎么说?”

“去年的中元节,我在香烛店买蜡烛的时候,碰见过王家婆子,人家掌柜的说她给两人烧,怎么也得是单数,最少得是三沓子,她非得省些铜板,要一人给烧一沓子,买走了两沓子纸钱……”

“这该不会是那二老在底下不够花,赶在清明之前把她也叫下去带钱了吧?”

又来了,许老太太大白天打个寒颤“老头子,你在前头盯着啊,我回去歇歇。”

越听越玄乎了,再听下去这香没法去给王婆子上了,她得静静。

过午,日头打顶,张家娘子来找许老太太,俩人结着伴往王家去。

王家婆子走的匆忙,但是一晚上加一上午的凑起来,还是来了不少人,许、张两人取了支香,向着王家老太太的棺木拜了拜,王家儿子僵直着还了礼,瞧着似是被打的不清。

俩人只是普通街坊,每人随上三文铜板也无人挑理,随完礼,不好即刻就走,待了片刻,就瞧见平日里和王家婆子一起嚼舌头的几个妇人可可怜的就哭来了,王家儿媳眼睛也肿的和核桃似的,几个人抱在一起。

这场景,真是怪凄凄的,闹得许老太太眼睛都湿几分。

人多了,王家请出来的名望人开始读一篇不晓得王家请哪个书生写的祭文,来悼念他家老太太。

这时候走更不合适,许老太太和张家娘子站院子里跟着听。

“呜呼!阛阓失其清音,街衢黯其颜色。……长逝,四邻愕然,相对怆然……忆乎平生,性敏而才辩……闾巷闲谈,每闻高论;俐齿伶牙,虽古之辩士,何以加焉……

至若持家俭素,尤堪垂范……仓廪必谨,米粟必珍……斯风范若在目,今竟成绝响——”

话多,节俭,一点儿不差。

许家老太太听着,写这祭文的人真是高明,句句讲实话,句句话好听。

祭文既诵,气氛又安静几分,肃穆几分,怆然几分。

许老太太又看向王家院中停放的那口薄棺,如今日上午听到的,不是什么好木材,平日里咄咄逼人的王家婆子就躺在里头,日后关于她,也会渐渐的在人们口中,耳中,流传成祭文里的这么个人……

细缕的风扬起燃尽的香灰,扑在王老爷子脸上,王家儿子,儿媳脸上,在场众人的脸上,就好像王家婆子活着时喷在人脸上的唾沫。

“就这么没了啊……”不晓得谁低哀一声,两人瞧去,是平日里和王家婆子臭味相投,一起骂街的老妇人,此时不同往日凶厉吊眼,倒显得孤寂凄哀,她从上午就在了,听说给王家婆子随了一两银子。

“也是失了位伴儿。”许张两人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离开王家。

先到许家门口,张家娘子没当下告别“老姐姐,咱都这岁数了,都对自己好些……”

许老太太点点头,是啊,人没了,好的坏的,就都没了,哪怕是要骂个人,都骂不着了。

关门,插栓,回屋。

许老太太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人死口债销,其实想想,这王家婆子也没做什么大错事,离得挺近的人这么死了,上完香的许老太太还是有些晃神。

这命啊,最不值钱了,有时候还不如一块坏掉的咸肉呢,可有时候吧,它又值几升的眼泪,值一院子的沉默。

“外婆——外婆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