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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青!正好!”

赵建国看见沈棠,赶紧招手,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农科院新派下来的技术员,周明同志!专门来指导咱们秋收和良种留种的!周技术员,这就是我们大队的农技骨干,沈棠同志!”

周明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哎呀!沈棠同志!久仰大名啊!赵队长可是把你夸成一朵花了!说你是咱们红旗大队的‘定海神针’!这次良种推广,你可是头功!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向你取经学习的!”

他的手伸过来,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沈棠没伸手,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没什么起伏:

“周技术员客气了。都是大队长领导有方,社员们出力。”

她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扫过周明伸出的手,

又掠过他腋下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最后落在他那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上——鞋帮边缘沾着一点新鲜的、只有后山那种红胶泥才有的暗红色泥点。

周明的手僵在半空,

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一下,

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去,依旧热情:

“沈棠同志太谦虚了!你的那块‘样板田’,我可是慕名已久!今天下午能不能请沈同志带我去参观学习一下?顺便也看看咱们大队其他试验田的情况?省里对这次良种推广非常重视,要求我们总结经验,形成报告呢!”

“下午我要去公社卫生院给晓梅拿药。”

沈棠眼皮都没抬,

语气平淡,

“田里的事,赵队长都清楚,让他带你看吧。”

说完,她朝赵建国点点头,径直绕过两人,往家走去。

赵建国有点尴尬,搓着手打圆场:

“周技术员,沈专家她…她妹子身体不太好,她得照顾…那个,我带你去看!一样的!一样的!”

周明看着沈棠瘦削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村道拐角,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即又绽开笑容:

“理解!理解!沈同志家庭负担重嘛!赵队长,那就麻烦你了!”

沈棠回到家,王晓梅正坐在院门槛上,手里无意识地揪着一根狗尾巴草,小脸还是没什么血色。

看见沈棠回来,她怯生生地喊了声:“姐…”

“嗯。”

沈棠应了一声,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

冰凉的水冲在手上,带走一丝燥热。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偏西了。

“雪宝呢?” 她问。

“去…去后山了。”

王晓梅小声说,

“雷霆今天好像好点了,雪宝叼了只野兔子过去…”

沈棠没说话,擦干手,走进屋里。

她没去拿药,反而走到墙角那个堆放杂物的破木柜前,从最底下翻出几张皱巴巴的草纸和半截铅笔头。

她坐到炕沿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在草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不是药方。是图。

线条简洁却精准。

一个改良过的、适合山地使用的简易玉米脱粒机的结构草图。

齿轮咬合,杠杆传动,几个关键受力点用红铅笔画了圈。

旁边还标注了几个潦草的数字,是大概需要的铁料尺寸。

画完,她吹了吹纸上的铅灰,折了两下,塞进怀里。

然后起身,对王晓梅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看家。”

她没走大路,而是绕到屋后,沿着菜园子边的小路,悄无声息地溜到了村西头李木匠家那低矮的院墙外。

李木匠是大队的老手艺人,沉默寡言,但手艺扎实,沈棠之前改良播种机的几个木件就是他帮忙打的。

院门虚掩着。

沈棠没进去,只把那张折好的草图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然后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村巷里。

她没回家,反而绕了个大圈,来到了村尾靠近后山的那片僻静的打谷场。

场院边上堆着几个巨大的、废弃的石头碾子。

沈棠走到最大的一个碾子后面,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面,坐了下来。

这里视野开阔,能远远看到进村的主路,也能瞥见大队部的一角。

她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在休息。

但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风里传来的每一丝细微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暮色四合,村子里飘起了炊烟。

远处,通往公社的那条黄土路上,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是赵建国和周明。两人边走边聊,周明似乎还在比划着什么,赵建国连连点头。

沈棠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周明身上。

看着他走进大队部院子,看着他跟赵建国告别,看着他夹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走向大队部给他安排的临时住处——就在大队部旁边那间闲置的、以前用来放农具的小土屋。

周明进了屋,关上门。

窗户纸上很快透出昏黄的煤油灯光。

沈棠依旧没动,像一尊石像,隐在碾子巨大的阴影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小土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明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空铁皮水桶,像是要去井边打水。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脚步不紧不慢地朝村口那口老井走去。

就在他走到井台边,弯腰放下水桶的瞬间——

一道极其轻微、几乎融入夜风的“咔哒”声,从他腋下那个公文包的方向传来!

声音短促,像是什么小金属扣被碰开了!

沈棠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

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开!

周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声音只是幻觉。

他摇着辘轳,打上来半桶水,拎着,又慢悠悠地往回走。

水桶晃荡,水珠溅落在干燥的土路上,留下几点深色的湿痕。

他回到小屋,关上门。灯光依旧。

沈棠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公文包里有东西。

不是文件。是能发出那种轻微金属碰撞声的东西。

而且,他刚才打水时,看似随意,身体却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侧身用公文包遮挡住井台方向的姿势。

他在防备什么?或者说,他在…监听什么?

“黑狼”的爪子,终于从暗处,伸到了她眼皮子底下。

带着城里干部的派头,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机油与铁锈混合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气味。

夜风吹过打谷场,卷起几片枯叶。

沈棠的身影融入更深的黑暗,朝着自家小院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