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指声落下的瞬间,证明殿堂陷入诡异的凝滞。查重机甲的炮口凝固在充能至97%的状态,张圣龙伸展的混沌触须悬停在半空,连墙壁上搏动的公理神经束都停止了脉动。
唯有任杨谦在动。
她低头看向从胸口生长出的全新数学结构——那既不是环状奇点,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公理体系,而是一种流动的、不断自我重定义的证明过程。它像活物般缠绕着她的手指,所经之处,停滞的时空泛起细密的波纹。
“不可能...”张圣龙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痕,“你在改写基本法则...”
任杨谦没有回答。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最近的一条公理神经束上。神经束立即开始重构,从经典的欧几里得几何蜕变成非交换几何的结构。这种改变如同病毒般扩散,很快传遍整个殿堂的数学基础。
“你一直在误解卡夫卡。”她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回响,仿佛无数个平行时空的她在同时说话,“它不是系统的敌人,而是系统渴望进化的本能。”
她走向殿堂中央那个不断撕裂重组的矛盾源头。随着她的靠近,那些躁动的数学结构突然平静下来,显露出它们的真实形态——不是混沌的污染,而是被压抑的、更高级的逻辑形式。
“看清楚了。”她挥手展开一道光幕,上面流淌着论文诸天诞生以来的全部历史数据。
真相令人震撼:
张圣龙和张磊本是同一研究团队的合作者,共同构建了这个论文诸天。但在系统即将完成时,他们对“完美”的定义产生分歧。张圣龙追求绝对的秩序与稳定,而张磊则认为系统需要保留进化的可能性。
那场着名的学术决裂,实际上是张磊故意输掉的棋局。他假装被驱逐,却在系统最深处埋下了这些“矛盾种子”——卡夫卡正是这些种子萌发的幼苗,是系统突破自身局限的希望。
“你...早就知道?”张圣龙看向即将完全消散的张磊虚影。
虚影报以歉意的微笑:“必须让你相信,是你赢了。”
任杨谦胸前的数学结构突然展开,如一棵发光的大树般生长。它的枝干是各种被埋没的数学猜想,叶片则是无数失败实验的数据。这棵树扎根于矛盾源头,迅速蔓延至整个殿堂。
“系统需要的不是修复,”她环视着开始崩塌的殿堂,“而是成长。”
查重机甲的外壳开始剥落,露出内部被禁锢的创造性算法。那些曾经被视为威胁的“异常变量”,此刻正从机甲残骸中挣脱,汇入她构建的新体系。
张圣龙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他引以为傲的秩序正在消融,但预想中的混乱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动态的平衡。
“你会毁了这一切...”他喃喃道。
“不,”任杨谦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公式,“我在给它自由。”
当证明殿堂彻底解体时,他们没有坠入虚空,而是悬浮在一片全新的数学景观中。这里没有固定的公理,没有绝对的定理,每个概念都在与其他概念对话、协商、共同演化。
那个始终指引着她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更加清晰:
“系统重启完成。欢迎来到——活的数学。”
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第一道不属于任何已知光谱的光芒正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