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小玉昨天从公社买了几斤肉,中午咱们包饺子吃!”
“猪肉白菜馅的,管够!”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剁肉馅的声音。
“当当当当……”
富有节奏的声响,透着一股子过日子的烟火气。
周建军挽起袖子,也进了厨房帮忙。
“姨,我来和面。”
他的手劲大,和出来的面劲道。
谭玉也没闲着,在一旁剥蒜,准备蘸料。
一家人忙活得热火朝天。
“对了,姨。”
周建军一边揉面,一边看着盆里的白菜馅。
“这白菜,咋不留几颗冻着吃?”
“冻着吃?”
刘庆芳愣了一下,手里的菜刀停了下来。
“白菜冻了不就烂了吗?那还能吃?”
北大荒这边,冬天蔬菜少。
除了土豆萝卜,就是白菜。
大家都是把白菜放进地窖里,生怕冻坏了。
“能吃,而且好吃着呢。”
周建军笑了笑,开始传授经验。
“您把那白菜心留下,哪怕外帮子冻得跟石头似的也没事。”
“吃的时候,拿凉水缓一下,把冰碴子化开。”
“然后切成块,也不用煮,直接蘸着刚炸好的鸡蛋酱吃。”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
“那口感,脆生生的,带着一股子甜味,比苹果还解腻。”
“尤其是配上热乎乎的饺子,那叫一个绝!”
刘庆芳听得一愣一愣的,喉咙下意识地动了动。
“真有这么好吃?”
“您晚上试试就知道了。”
周建军信誓旦旦。
“行!听你的!晚上我就把那几颗冻白菜拿出来尝尝!”
刘庆芳也是个爽快人,当即拍板。
饺子很快就包好了。
白白胖胖的饺子在滚水里翻腾,像一只只小鸭子。
热气腾腾地端上桌。
周建军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皮薄馅大,汁水四溢。
“香!”
他竖起大拇指。
谭玉坐在他旁边,低着头吃饺子,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着筷子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饺子皮,半天也没吃进去一个。
眉宇间,锁着一抹淡淡的愁云。
周建军的眼神多毒啊。
他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了?”
他放下筷子,侧过头看着她,声音压低了些。
“身子不舒服?”
谭玉回过神,撞上他关切的目光,眼神闪躲了一下。
“没……没事。”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就是最近卫生室太忙了,感冒发烧的人多,有点累。”
这借口,太拙劣了。
周建军没拆穿她,只是往她碗里夹了个饺子。
“多吃点,补补。”
谭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咬了一口饺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
“对了,建军。”
“今天听那些来看病的人议论,说是石老五那条腿,好像落下了病根。”
她顿了顿,偷偷观察着周建军的脸色。
“说是当时没接好,再加上冻伤,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成了个真瘸子。”
周建军面色如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是他活该。”
他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一只冻死的耗子。
“也是。”
谭玉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
“恶人自有天收。现在大家私下里都说,这是报应。”
她犹豫了一下,又抛出了一个话题。
“还有个事。”
“听工会的人说,快过年了,场里打算搞个联谊会。”
“联谊会?”
刘庆芳来了兴趣,插嘴问道。
“啥是联谊会?”
“就是把场里的单身青年都聚在一起,搞搞活动,看看节目。”
谭玉解释道。
“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大会,鼓励大家在农场找对象,安家落户。”
说到这儿,她下意识地看了周建军一眼,脸颊微微泛红。
“听说场部这次很重视,还要从各个分场选拔积极分子参加呢。”
周建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
也是大势所趋。
这也是知青大返城前,农场为了留住人想出的最后办法。
不过对他来说,这都不重要。
他的媳妇,已经坐在身边了。
他在桌子底下,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谭玉放在腿上的小手。
谭玉身子一僵,却没挣脱,反而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
掌心相对,温热传递。
一顿饭吃完,周建军起身准备告辞。
趁着刘庆芳收拾碗筷的功夫,他把谭玉拉到了门外。
“晚一点,来我那儿?”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谭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她咬着嘴唇,看着脚尖,半天没说话。
也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是在犹豫?还是害羞?
周建军也不逼她,伸手帮她把围巾系紧了些。
“我等你。”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进了风雪里。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谭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刘庆芳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小玉!愣着干啥?快进来,外面冷!”
谭玉这才回过神,转身进了屋。
刚一进屋,就听见刘庆芳在念叨。
“小玉啊,你在卫生室工作,虽然轻松,但也别太实在了。”
刘庆芳一边擦桌子,一边传授着她的人生经验。
“那种又脏又累的活,能躲就躲。别傻乎乎地冲在前面,累坏了身子谁心疼?”
“要学会偷懒,学会分担工作。”
谭玉还没说话,谭家辉就不乐意了。
他靠在炕头上,把手里的报纸一摔。
“你这叫什么话!”
“教孩子学坏是不是?”
谭家辉板着脸,一脸的严肃。
“工作就是工作,哪有偷奸耍滑的道理?”
“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治病救人是大事,怎么能因为怕累就推诿?”
“你这是小农意识!觉悟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