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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人造之物 > 第59章 逆流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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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数据港”的核心数据大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中央控制台上,巨大的全息星图缓缓旋转,其上叠加着一个鲜红刺眼的倒计时:65:18:07。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重锤敲击在小七和Ω-9的心头。距离“方舟”的“净化者”舰队抵达,将这片区域连同她们一起化为尘埃,只剩下不到三天时间。

小七成功破解了能源核心的超载接口,但这仅仅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在“方舟”网络出现波动的那个极其短暂且不确定的窗口期内,精确地发射出足以穿透层层干扰、抵达深空中继站“远航者”的启动脉冲。这需要精密的计算、无畏的勇气,以及……命运的眷顾。

失去了“稳定剂”的压制,小七的大脑像一台过载的引擎,高速运转的同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压力。“母体”的低语如同背景噪音,时强时弱,试图干扰她的判断。她必须用强大的意志力,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眼前浩瀚的数据海洋中。

她调取了数据港内存储的、跨越数十年的“方舟”对外通讯日志,试图从中分析出“涅盘”协议执行时,其深空监测网络可能出现的规律性盲区或信号衰减周期。海量的加密数据流在屏幕上翻滚,复杂的算法模型不断构建又推翻。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

Ω-9守在一旁,沉默地履行着她的职责。她不再打扰小七,只是敏锐地观察着她的状态。当小七因长时间凝视屏幕而眼神涣散时,她会递上一杯冰水;当小七无意识地咬紧嘴唇、手指微微颤抖时,她会用低沉的声音提醒:“呼吸。” 她的存在,像一根锚,稳定着小七在意识风暴中飘摇的小船。

经过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的推算,小七终于从杂乱的数据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规律!她发现,在“方舟”执行大规模空间跃迁或高强度能量投射(如“净化”打击)前的准备阶段,其位于特定扇区的几个关键深空监听站,会因能源调配出现周期性的、持续时间约3-5秒的信号灵敏度下降!

“找到了!”小七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她指向屏幕上一段被高亮标记出的时间序列,“这里!根据‘涅盘’协议的能量特征模拟,他们的舰队在抵达前约1小时,会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跃迁校准!这个窗口期,就是我们的机会!”

目标窗口锁定,但执行难度超乎想象。她们需要将数据港储备的绝大部分能源,在极短时间内压缩成一个超高强度的定向脉冲,这几乎等同于在数据港内部引爆一颗小型炸弹,风险极大。

“能源超载程序已经就位,”小七深吸一口气,看向Ω-9,眼神凝重,“但一旦启动,数据港的防御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会因能源短缺而大部分瘫痪。而且,超载过程会产生极强的能量辐射和电磁脉冲,我们必须躲在最高级别的屏蔽舱内,否则……”

“否则就会变成烤炉里的老鼠。”Ω-9接口道,语气平静得可怕。她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数据港的结构图,指向一个位于核心能源矩阵下方的、标注为“紧急避难点”的厚重金属舱室。“这里,是唯一可能扛住冲击的地方。但一旦进去,在能源恢复前,我们就像被关在棺材里。”

没有退路了。要么成功发射信号,在“净化者”抵达前找到一线生机;要么,在能量风暴中化为灰烬,或者被困在铁棺材里,等待最终的毁灭。

“开始吧。”Ω-9没有犹豫,她开始检查振动刃和随身装备,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讨厌等死。”

小七点了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发射参数和目标坐标。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看了一眼Ω-9,那个与她命运交织的“姐妹”,此刻眼中燃烧着与她同样的火焰。

倒计时:03:02:15。根据计算,“方舟”舰队的最后一次跃迁校准即将开始。

“进入避难舱!”小七下达指令。

两人迅速穿过幽深的通道,钻入那个冰冷、狭窄、布满各种管线和仪表的金属舱室。厚重的舱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锁定声,将外界隔绝。舱内只有几盏红色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线,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单调的嗡鸣。

小七坐在主控面板前,手指悬停在那个标志着“能源超载序列启动”的红色按钮上。Ω-9站在她身后,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振动刃握在手中,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在警惕可能从内部爆发的危险。

“十秒倒计时。”小七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平静中带着一丝颤抖。

十、九、八、七……

小七能感觉到“母体”的低语再次变得清晰,充满了警告和威胁(“……非法操作……自毁程序关联……终止指令……”)。她咬紧牙关,强行屏蔽。

六、五、四、三……

Ω-9向前迈了一步,一只手按在小七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但那份力量透过防护服传来,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

二、一!

“点火!”

小七用力按下了按钮!

刹那间,整个数据港仿佛活了过来,又像是瞬间死去!透过厚重的舱壁,传来一阵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舱室剧烈震动,仪器面板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甚至有几盏直接爆裂!刺耳的警报声被隔绝在外,但那种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即使隔着最高级别的屏蔽,也能让人灵魂战栗!

小七和Ω-9紧紧靠在一起,感受着脚下传来的、仿佛能撕裂一切的震动。能量辐射的读数在舱内监测器上飙升到危险阈值,红色的警告灯将两人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使者。

这狂暴的过程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有一瞬。

突然,所有的震动和轰鸣戛然而止!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舱内的灯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应急电源提供的、极其微弱的绿光。空气循环系统停止了工作,温度开始缓缓上升。

超载结束了。数据港的能源被瞬间抽空,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心脏的巨人,陷入了沉寂。

“成功了吗?”Ω-9在黑暗中低声问,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小七扑到几乎黑屏的控制台前,利用残存的备用电源,艰难地调出了最后的系统日志。一行简短的、几乎被乱码淹没的信息跳了出来:

“高强度定向脉冲已发射……信号强度:峰值……目标坐标:已锁定……发射状态:完成。能源核心:离线。生命维持:最低功耗模式启动。”

信号发出去了!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舱外隐约传来了另一种声音——不是数据港内部的轰鸣,而是来自极高远的天际,一种低沉、压抑、仿佛无数巨兽咆哮般的空间震动声!并且,这声音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净化者”舰队!他们比预计的来得更快!脉冲信号的发射,无疑像黑暗中的灯塔,彻底暴露了她们的位置!

避难舱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铁棺材,能源耗尽,生命维持系统岌岌可危。而外面,毁灭的巨轮正碾压而来。

“看来,我们的‘窗’开得正是时候,”Ω-9在黑暗中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疯狂,“正好让‘母亲’看看,她的‘瑕疵品’在临死前,也能咬她一口!”

小七没有回答,她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感受着逐渐升高的温度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信号已经发出,但“远航者”中继站是否会响应?响应需要多久?她们能否撑到那一刻?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她反而感觉脑海中的“母体”低语变得微弱了。也许是因为能量耗尽,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她。

她感觉到Ω-9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了她的手。那只手冰冷,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逐渐窒息的黑暗中,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她们点燃了逆流之火,向深空发出了微弱的呐喊。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渺茫的回音,或者……最终的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