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
红酒已经从桌面流到地毯上，晕染开一大片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凝固的血迹。
窗外的天色逐渐从深蓝转为墨黑,庄园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远处传来宴会般的喧嚣。
那些人还在庆祝。
为了两条人命的消逝，为了这场血腥的胜利。
林渊缓缓抬起头，眼眶发红，但没有一滴眼泪。
他盯着桌上那块黑色硬盘，那个象征着罪恶顶点的物证，那个用战友鲜血换来的嘉奖。
恨意。
前所未有的恨意在胸膛里燃烧。
他恨佛面君的冷血残忍。
他恨白扇的从容算计。
但他最恨的，是自己的无力。
昨天在边境，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多。
他可以在埋炸弹的时候就暗中做手脚。
他可以在白扇按下遥控器的前一秒扑过去阻止。
他可以……
“够了。”
林渊低声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知道这些假设毫无意义。
任何一个举动，都会立刻暴露他的身份。
然后，不仅他会死，整个潜伏计划会前功尽弃，更多的人会因此丧命。
理智告诉他，他做了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情感却在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灵魂。
林渊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一次。
两次。
三次。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睛里的迷茫与痛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王磊和张伟的死，不能白费。
他们的牺牲，必须换来更大的价值。
林渊从地上站起来，动作僵硬但坚定。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块黑色硬盘，仔细端详。
这里面，装着佛面君整个毒品帝国的命脉。
所有的运输路线、中转站、接头人、交易计划……
一旦这些信息落入祁同伟手中，整个组织都会被连根拔起。
这就是他卧底至今，距离终极目标最近的一次。
但问题是，如何把信息传递出去？
林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房间虽然豪华，但绝对布满了监控。
任何异常举动都会被发现。
而硬盘本身肯定也有追踪系统，一旦离开庄园，佛面君那边会立刻收到警报。
他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林渊走到窗边，点燃一根烟。
尼古丁的刺激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明天，佛面君要求他开始熟悉涅盘路线的运作，这意味着他需要去境内的几个中转站实地考察。
这是他离开庄园的唯一合法机会。
而在那些中转站里，他或许能找到传递情报的方式。
林渊掐灭烟头，拿起那部加密手机。
他没有直接发消息，而是打开了一个特殊的应用程序。
这是祁同伟那边在他潜入前植入的紧急联络工具，平时处于深度休眠状态，不会被任何扫描设备发现。
只有在极端紧急的情况下，才能使用一次。
林渊犹豫了几秒。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必须等到拿到更完整、更致命的证据时，才能启动这个最后的保险。
他关掉手机，将硬盘锁进保险柜。
然后走进浴室，打开冷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
水温低得刺骨，但林渊没有任何反应。
他就这样站在冷水下，一动不动，像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惩罚自己的无能为力。
十分钟后，他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林渊深吸一口气，低声说：
“王磊,张伟,等着我。”
“我会用佛面君的灭亡,为你们报仇。”
第二天上午，庄园会议室。
白扇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复杂的世界地图。
地图上标注着无数个红点，每个红点都代表一个中转站或者关键节点。
“蝎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涅盘路线的总负责人。”
白扇用激光笔指着地图，“这条路线覆盖五大洲，涉及十七个国家和地区。”
“货物从金三角的种植地出发，经过境内的三个主要中转站，然后分流到欧洲、北美、澳洲等地。”
林渊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大脑在疯狂记录每一个细节。
“明天，你要去境内的第一个中转站——云川码头。”白扇说，“那里负责接收来自境外的原料，然后分装转运。”
“负责人是谁？”林渊问。
“陈老三。”白扇调出一张照片，“五十二岁,在码头做了三十年，手底下有一百多个工人。表面上是正经的货运公司，实际上是我们的核心枢纽。”
林渊点点头：“我需要带人吗？”
“不用。”白扇说，“老板说了，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去码头是视察工作，不是打架。而且陈老三那边都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
林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地图。
云川码头……
那是祁同伟的地盘。
如果他能在那里找到机会……
“还有一件事。”白扇突然说，“老板要我提醒你，硬盘里的资料绝对机密。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接触。”
“明白。”林渊说。
“另外，”白扇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老板很看重你。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背叛的代价是什么。”
林渊迎着他的目光，面不改色：“我从来不做背叛的事。”
“希望如此。”白扇笑了笑，“那就祝你明天一切顺利。”
会议结束后，林渊回到房间。
他拿出那块硬盘，插进电脑。
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界面，需要虹膜识别和指纹双重验证。
林渊完成验证后，硬盘里的内容缓缓展开。
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每一个都代表一个区域的运作细节。
他点开云川码头的文件夹。
里面是详细的运作流程：
货物到港时间、卸货流程、分装标准、人员名单、资金流向……
甚至还有码头的监控布局图和安保漏洞分析。
林渊盯着这些资料，心脏狂跳。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致命的证据。
如果祁同伟能拿到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急。
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功亏一篑。
他必须在明天的视察中，找到一个天衣无缝的机会。
林渊关掉电脑，将硬盘重新锁好。
然后拿出手机，给白扇发了条消息：
“明天几点出发？”
很快，白扇回复：“早上八点。车已经准备好了。”
林渊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夜色深沉，远处的山峦模糊不清。
但他知道，在那片黑暗的尽头，有一群人在等待着他传回的信息。
祁同伟、李卫民、陆明……
还有那些为了正义而牺牲的战友们。
“再等等。”林渊低声说，“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