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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后方被派来支援绵州的蜀军还不知道此时绵州已经失了!

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张业,驻马于一片稍高的土坡上,望着前方那片在夜色与雾气中显得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沼泽地带,眉头拧成了结。

他麾下的五千步骑,此刻早已失去了从成都出发时的锐气。

连续多日的强行军,让士兵们脸上写满了疲惫,甲胄上沾满了泥点。

队伍中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将军,前面就是泥泽了。”向导是个干瘦的老兵,脸上带着疲惫,声音恭敬道。

“这鬼地方,白天都瘆得慌……而且只有几条被当地人踩出来的、勉强能过人马的小径,两边都是吃人的泥沼,稍有不慎……”

“没有别的路了吗?”张业沉声道。

“有,但要绕行山岭,多走三天。”老兵回道。

张业闻言冷声决然道:“不能绕!”

他心里清楚赵寅在绵州撑不了三天!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传令下去,全军提高警惕,前队以长矛探路,人马相连,沿着小径快速通过泥泽!”

“告诉弟兄们,穿过这片沼泽,前面就是开阔地,即可休整!”

命令被层层传达,士兵们只得硬着头皮,排成一条蜿蜒的长蛇阵,小心翼翼地踏入泥泽。

泽内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所谓的“小径”不过是泥泞稍浅、长着些许硬草的埂子,两侧是冒着气泡、颜色诡异的淤泥和水洼。

浓重的白雾在水面上弥漫,能见度极低,火把也只能照亮周围几步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死水特有的腥臭味,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不时有士兵或驮马失足滑倒,溅起大片泥浆,引发一阵骚乱。

随着深入,张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不断派出斥候向前探查,但斥候回报的速度越来越慢,有些甚至一去不回。

显然,浓雾和复杂的地形极大地限制了侦察范围。

他紧握缰绳,心中那种踏入陷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不知道的是,在泥泽深处,那些看似无法立足的芦苇荡和漂浮的草甸之下,王晏球正领着他精心挑选的三千耐瘴的精兵,静静等着。

王晏球本人,玄甲亦是涂了泥浆以作伪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露出。

他盘算着时间,听着蜀军嘈杂的行军声由远及近,判断着他们主力完全进入预设伏击圈的时刻。

当蜀军队伍大半没入浓雾,前后难以相顾时,王晏球猛地从泥水中站起,抓起腰间号角,运足中气,吹响!

“呜——呜呜——”

号角声穿透迷雾,在空旷的沼泽上空回荡。

几乎在同一时间,埋伏在芦苇荡和泥沼中的乾军士兵纷纷现身!

他们身上还滴着泥水,嘴里却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尤其是蜀军队伍的中段和后段!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支火箭从迷雾中飞射而出!

目标并非密集的人群,而是蜀军的辎重车辆,以及队伍中那些军官和旗手!

火箭钉在车辆、物资上,迅速引燃。更致命的是,一些火箭射中了沼泽地边缘干燥的芦苇丛,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随之而起的浓烟,则是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有埋伏!”

“我们被包围了!”

“啊…烫!烫!”

火焰中,士兵们本能地想要四散奔逃,但两侧是泥泽,前面和后面又是敌人和火光!

许多人为了躲避箭矢和火焰,慌不择路地跳下小径,慢慢被淤泥吞没。

“不要乱!结阵!向中军靠拢!”张业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

但旗手在刚刚的乱箭中大多落马而死,而他的声音在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中更是无人能听见。

就在这时,王晏球亲自率领着最为精锐的、身着轻便皮甲的步兵,从侧翼的迷雾中猛地突入了蜀军已经散乱的队伍!

他如同泥沼中跃出的恶蛟,手中长刀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尖啸,所过之处,蜀兵如割草般倒下,随后目标更是直指张业!

张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卫在对方的冲锋下一个个倒下,血水染红了泥浆,几乎目眦欲裂。

他死死盯住了那个在人群中肆虐的玄甲敌将,知道不除掉此人,今日绝无生路!

“王晏球!可敢与我一战!”张业暴喝一声,声震四野。

随后,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在泥泞中奋力前冲,虽速度不快,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手中长槊如毒龙出洞,借助高度优势,直刺王晏球面门!

这一槊携着内力,快、准、狠!

王晏球闻声转头,眼中非但无惧,反而燃起战意。

“来得好!”他竟不闪不避,脚下猛地一跃。

泥水四溅中,身形不退反进,手中厚背长刀自下而上,悍然迎向刺来的槊尖!

“镪——!”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槊尖与刀锋猛烈碰撞,爆出火星!

张业只觉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从槊杆传来,远超他想象!

他虎口剧痛,长槊险些脱手,胯下战马更是被这股反震之力逼得连退数步,马蹄深陷泥中,发出不安的嘶鸣。

王晏球竟凭纯粹的力气,硬生生挡住了他这借助马势的全力一刺!

“好大的力气!”张业心中骇然。

一击之下,王晏球得势不饶人。他深知在泥沼中,对方骑兵优势尽失,正是斩杀的良机。

他猛冲上前,长刀横扫张业胯下战马马腿!

张业急忙勒缰提马,战马前蹄扬起,险险避过。

但他人在马上,在如此泥泞之地转动不灵,已是落了下风。

王晏球刀势一转,变扫为撩,刀光如匹练,直取张业腰腹!

张业俯身挥槊格挡,“铛!”又是一声大响,他勉强架住,但手臂酸麻之感更甚。

王晏球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一刀快过一刀,刀刀不离要害,力量奇大,震得张业气血翻腾。

他只能在马上左支右绌,全靠多年征战的本能和经验苦苦支撑。

泥沼限制了战马的移动,浓烟干扰了视线,周围亲兵被王晏球的亲卫挡下隔开。

他心下清楚,如此下去,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冒险一搏!

在王晏球又一刀劈来时,张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并未完全格挡,而是用槊杆硬生生承受部分力道,同时身体借着这股力量猛地从马背上跃起!

人在空中,长槊如同标枪,灌注全身力气,脱手向王晏球胸口掷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距离又近,槊如流星!

王晏球也是猝不及防,但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旋体,同时长刀回护胸前!

“噗嗤!”

长槊擦着他的肋侧划过,玄甲被撕裂,带起一溜血光!虽未致命,却也让他受了伤。

而张业此时已重重落地,泥水四溅。他迅速拔出腰间佩剑,试图趁王晏球受伤、身形不稳之际近身搏杀。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王晏球的悍勇,受伤反而激起了王晏球的凶性!

他无视肋间的伤痛,怒吼一声,迎着张业的剑锋扑上,手中长刀拦腰横斩!

张业剑已递出,来不及回防,只能竭力向后闪避。

但他忘了,这里是泥沼。

脚下一滑,重心顿失!

他虽避开了腰斩之厄,但王晏球的刀锋依旧狠狠划过了他的胸腹!甲胄破碎,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战袍。

剧痛传来,张业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王晏球岂会放过这绝杀之机!他一步踏出,丢掉长刀,合身猛扑,如同蛮熊般将重伤的张业狠狠撞倒在地!

“砰!”两人一起砸入泥浆之中。

张业还想挣扎,但胸腹间的重伤和吸满泥水的沉重甲胄让他力量迅速流失。

王晏球则如铁箍般死死缠住他,用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将他死死压向泥沼深处!

“呃……咕……”张业的口鼻瞬间被腥臭的泥水灌满。

他奋力挣扎,双手在泥浆中无助地抓挠,试图扳开王晏球,但对方的力量极大,纹丝不动。

视野被泥浆模糊,耳边只剩下泥水灌入的汩汩声。很快,意识就模糊下来,停下了挣扎。

王晏球见状,喘着粗气,从泥浆中站起,肋下的伤口还在渗血。

随后弯腰,从泥水中捡起自己的长刀,又费力地从张业身上割下印绶和能证明身份的玉佩。

而此刻,其余蜀军几乎也没了抵抗!大多跪地乞降!

王晏球扫视四周,沉喝一声:“向张帅报捷,前来求援蜀军已灭,张业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