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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推开莘氏密室那沉重的石门,步履有些虚浮地踏入外间的微光中。石门在她身后合拢,将那片蕴含着无尽星空与上古秘密的幽暗重新封印。她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闭目喘息良久,才缓缓睁开眼。

抬起手,借着通道壁上微弱火把的光,她仔细端详自己的手背。

皮肤似乎……失去了些许年轻的光泽,指节处的纹理也略显深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依旧光滑,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从骨髓深处透出的疲惫与“陈旧感”,却如影随形。她又挑起一缕垂落胸前的发丝,凑到眼前——在乌黑之中,她赫然发现了几根刺眼的银白!

心脏猛地一沉。

果然……

还是那该死的辐射与高强度能量场的长期侵蚀吗?

在密室内,全神贯注于探索奥秘,精神的高度亢奋暂时压制了身体的异样。而一旦脱离那种状态,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疲惫与这细微却确凿无疑的衰老迹象,都在冰冷地提醒她。

陨石,这份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她的“异数”之躯,或许比常人更能适应和利用这种能量,但也可能在以更快的速度被其改变、消耗,甚至……透支生命本源。

那关于“活不了多久”的隐忧,此刻变得更加具体而锋利。

时间,真的不站在她这边了。

就在她心中被这股寒意笼罩时,一名内侍恭敬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在通道外响起:“永宁贞人,大王有请,于偏殿相见。”

帝辛……终于想起她了吗?

永宁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素白衣袍,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与心中的阴霾,眼中重新凝聚起冷静与淡然。

偏殿,不复祭祀时的肃穆空旷,而是多了几分帝王起居的奢华与威压。

帝辛并未身着朝服,而是一袭玄色常服,凭栏而立,俯瞰着下方渐次亮起灯火的殷都。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数月不见,这位新王的气势愈发深沉内敛,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锐利与疲惫。

新政的推行,绝非易事。

“永宁。”

帝辛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听闻尔近日多在莘氏密室,钻研那陨石奥秘?可有所得?”

永宁微微躬身:“回大王,略有所感,然宇宙之妙,浩瀚难测,所得不过沧海一粟。”

她谨慎地回答,并未透露坐标与神话关联的惊人发现。

帝辛点了点头,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投向远处的城池。

“朝堂新立,百废待兴。内需安抚臣民,革除积弊,外需震慑四方,开疆拓土。余一人,需要能够定鼎乾坤之臂助。”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永宁:“尔非寻常贞人。尔之智慧,尔之能力,已昭示天下。既有旧盟,何不共举此盛世?尔若愿,余一人可许尔大贞之位,总领贞人事宜,参赞军国机要,地位尊崇,更胜往昔。尔之……‘异术’与见解,正可助余一人打造一个前所未有之强大殷商!”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一个位极人臣、施展抱负的蓝图似乎就在眼前。这或许是他“想起”她的真正原因,不是履行旧约,而是看到了她仍有巨大的利用价值,尤其是在他试图削弱传统贞人集团、建立新秩序的当下。

永宁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盛世?她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模糊却注定沉重的历史记忆碎片——酒池肉林、炮烙之刑、众叛亲离、牧野倒戈、鹿台自焚……以及那句仿佛诅咒般的预言:“殷商将亡”。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帝辛充满野心的眼眸,声音清晰而平缓:“大王雄才大略,志在千秋,永宁敬佩。然,永宁曾闻古之占卜,有云天命无常,盛极而衰。大王……可曾担忧?”

她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却足以触动敏感神经的说法:“永宁来自他方,偶知些微后世飘渺传闻,言及王朝兴替,循环往复。大王锐意革新,固然可强一时之国力,然刚极易折,过犹不及。大王……当真不担心,这煌煌盛世之下,或有隐伏之危机,乃至……王朝之转移吗?”

她在试探,也在提醒。提醒这位自信心空前膨胀的新王,历史的惯性,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强大。

帝辛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凌厉,但很快被一种极度自信乃至傲慢的神色取代。

他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之音,在殿内回荡。

“天命?”

他重复这个词,语气充满讥诮:“余一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玄鸟甘霖,万民亲眼所见!此乃上天对余一人之认可!那些虚无缥缈谶言、无稽之传闻,岂可动摇余一人王之心?”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余一人不信命!只信手中之剑,麾下之军,胸中之谋,以及……脚下这万里河山!积弊当除,旧规当破,强敌当伐!唯有如此,殷商方能真正强盛,国祚方能绵延长久!至于危机?”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傲的弧度:“危机,不过是磨砺王者锋芒之砺石!余一人自有手段,荡平一切阻碍!”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永宁,那份炽热的“邀请”中,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强势:“更何况,有尔这‘天命大巫’!尔能沟通天地,引动异象,化解瘟疫,助力定鼎!此岂非正是上天赐予,用以打破陈规、开创盛世之利器?有尔相助,何愁天命不固,盛世不成?”

他将永宁直接定义为“上天赐予他的利器”,一个帮助他巩固天命、实现野心的“工具”。这定位,远比“合作伙伴”或“有功之臣”更加赤裸和具有占有欲。

然而,就在他这番豪气干云、几乎不容反驳的宣言余音未消之际,永宁那经过强化、且始终处于警惕状态的精神感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异样。

一丝杀机。

并非针对此刻的她,更像是一种深植于帝辛潜意识深处,对于“不受控制的力量”和“可能动摇其绝对权威的存在”的天然戒备与冷酷预案。

当他将永宁定义为“利器”时,潜台词便是,利器可用,亦可毁。若这利器有一天不再顺手,甚至可能伤及自身,那么……

这丝杀机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却被永宁清晰地捕捉到了。

帝辛或许此刻真心想重用她,但在他那极度自信、掌控欲极强的帝王心术中,从未真正给予任何人完全的信任,尤其是像永宁这样能力超凡、来历神秘、且明显有着自身独立目标的“异数”。用你时,许以高官厚禄,疑你时,或弃或杀,恐怕只在一念之间。

永宁心底最后一丝对于“依靠帝辛履行盟约”的幻想,彻底破灭了。与虎谋皮,终被虎噬。比干、箕子的拖延是出于自保与权衡,而帝辛这里,则是更加直接和危险的权力本质的冷酷。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语气依旧恭敬,却带上了明显的疏离与疲惫:“大王志存高远,气吞山河,吾一介布衣,见识浅薄,唯望大王慎终如始,保重圣体。至于吾……身心俱疲,天陨奥秘又深奥难测,恐难当大任,只想寻一静处,继续钻研些许微末之道,或能为大王略尽绵力。”

她没有明确拒绝,但以“身心俱疲”、“难当大任”为由,婉拒了那诱人却危险的“共举盛世”的邀请,将自己重新定位回一个“潜心研究”的贞人角色。

这是以退为进,也是在察觉杀机后的本能避险。

帝辛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深邃难明,方才那澎湃的激情与隐约的杀机似乎都收敛了起来,恢复了帝王应有的深沉。

他最终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也罢。尔且好生休养,钻研之事,若有需用,可报与寡人知晓。退下吧。”

“谢大王。”

永宁行礼,缓缓退出偏殿。

走出宫殿,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她身上,让她因辐射侵蚀而有些发烫的肌肤感到一丝清醒,也让心底那寒意更甚。

帝辛的“想起”,不是旧梦重温,而是新的图谋与更深的危险。

比干箕子靠不住,帝辛更是悬崖。

而她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在与时间赛跑中,逐渐亮起红灯。

一切,都逼着她必须更快,更决绝,更只能依靠自己。

那条从陨石坐标延伸出的、通往未知与归途的险路,她必须立刻、全力地去探索了。

无论前方是神话的源头,还是时空的漩涡,抑或是生命的终局,她都已别无选择。